我沒理她，關上門，轉身走進了浴室。
秦虹並不生氣，她早就習慣了。
我脫了衣服，把水調的特別熱，開始洗澡。
秦虹喝完了半杯咖啡，來到浴室門口，“哥，你說說嘛！”
浴室的門不是實木的，幾乎沒有隔音效果。
“等我洗完澡。”
“好嘞！”秦虹笑了。
每次帶她出來辦事，完事之後她都要刨根問題，非要搞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不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好奇是天性，今天如果不把疑問給她解決了，她真能不讓我睡覺。
好在她嘴很嚴，我很信任她。
洗完澡，我穿上浴袍，擦著頭髮來到沙發前坐下。
秦虹已經給我重新泡好了咖啡。
我端起來，趁熱喝了一口，這不是酒店的袋裝咖啡，是秦虹自己隨身帶著的，味道要好很多。
“哥，可以說了吧？”她兩眼直冒光。
“你覺得是誰做的？”我問她。
“楊淼！”她肯定的說。
“哦？為什麼？”
“明擺著的呀，楊家那祖墳地氣太好了，可是那兩棵樹往那一栽，好運氣都被老大和老三兩家給分了，他肯定心裡不舒服啊！”
“然後呢？”我問。
“然後他就找人用鬼頭魘害他大哥和弟弟呀”，秦虹說，“只要老大和老三一死，他就可以砍了那兩棵樹，這樣地氣就全歸他了！”
我微微一笑，“鬼頭魘威力很大，而且那兩棵樹已經成了風水煞，兩者結合，極易失控。一旦失控，楊家會有滅門之禍，到時候別說楊焱和楊森了，就是他楊淼也跑不掉，他會這麼傻麼？”
秦虹不解，“你的意思，不是他幹的？”
我放下咖啡，抽出一支煙點著，輕輕吸了一口，繼續說，“楊焱兒女雙全，楊森也有兒子，而楊淼只有一個女兒。他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可是那兩棵樹往那一栽，他很難生兒子。”
“你是說，他是為了生兒子？”秦虹一皺眉。
“有些話不能直接問他們，但是我也大概可以推算出來”，我說，“那兩棵樹應該是在楊老太爺認了乾兒子之後，就把它們移栽到了祖墳上，只不過那時候，它們守的不是楊老太爺的墓，而是他爸爸的墓。這樣一來，旺子旺孫，楊家也就有後了。只是這種風水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旺長子和幼子，而不利次子。所以楊家三兄弟發展的很不平衡，事業上，老大和老三都很好，老二估計是一直靠大哥和兄弟扶持。不僅事業上是這樣，在後代的問題上也是如此，老大和老三都有兒子接續香火，而唯獨老二，他只有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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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這樣……”秦虹點點頭。
“三年前，楊家的祖墳遷到了現在這個地方”，我吸了口煙，“那兩棵樹因為從爺爺跟前挪到了父親跟前，所以根基不穩，差點枯死。那個風水先生無奈之下，用人血澆樹，將它們化作風水煞，這才保住了他們，同時也保住了楊焱和楊森兩家的運氣。”
“嗯，那鬼頭魘到底是誰做的呢？”秦虹看著我，聽得很認真。
我看她一眼，“鬼頭魘鎮在那裡，能極大的削弱楊焱和楊森的運勢，這樣一來，短時間內楊淼的運勢反而可以上升，因為原本被老大和老三兩家分走的大部分地氣，現在都空出了一部分，自然就給了老二家了。如果老二利用好這個機會，那他完全可以生一個兒子出來。”
秦虹眼睛一亮，“所以，還是他做的！”
“以楊淼的運勢來說，去年他有得子之相，但這孩子肯定不是他老婆給他生的”，我會心一笑，“這個也正常，他老婆估計也五十多歲了，也生不了了。”
“哎呀這個不用說，說重點”，秦虹著急，“他生了兒子之後會怎麼樣？”
“生了兒子之後，他就必須破掉鬼頭魘，不然的話，這孩子長不大”，我看看她，“所以，你明白這鬼頭魘是誰下的了麼？”
“明白了呀！就是楊淼啊！”秦虹肯定的說。
我平靜的一笑，搖頭，“是杜若男。”
秦虹一愣，“杜若男？”
我點點頭，“之前我把她想簡單了，以為她是因為發現楊家的事不好辦，所以才走的。但是到了楊家祖墳，看了鬼頭魘之後，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她在佈局。這個女孩很聰明，也很厲害，年紀輕輕的就有這種本事，也是很難得了……”
秦虹不太明白，“哥，你把我說糊塗了……”
我掐了煙，給她解釋，“我估計應該是這樣的，去年，杜若男受人之託，去了楊家祖墳。她發現了那兩棵樹已經成了風水煞，所以就利用那煞氣和地氣，下了鬼頭魘。這樣一來，楊焱和楊森家的運勢被極大地削弱，而楊淼就趁此機會，抓緊時間生了個兒子。而孩子出生之後半年之內，她必須解開鬼頭魘，否則那孩子必然會夭折，所以她這次受楊子笙之託來泉城，名義上是給楊家看風水，實際上就是來解鬼頭魘。但是她沒料到我也來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趕緊走，這事就會露餡。所以她走了，臨走的時候還給了我一個警告，意思是讓我不要過多的干預楊家的事，以免給自己惹來麻煩。”
“原來是這樣……”秦虹明白了，“那這麼說，楊淼是為了生兒子才找的杜若男，現在兒子也生了，也就不用再害他大哥他們了，所以你在楊家祖墳對他們說，那個人不會再繼續害楊家了，對麼？”
“你知道，如果是換一個人來解鬼頭魘，會怎麼做麼？”
“怎麼做？”她問。
“挖出鬼頭骨片，刨出那兩棵老楊樹，換栽三根新的楊樹”，我看著她，“不管換誰來，這都是唯一的辦法，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楊家三兄弟的性命。”
秦虹撓了撓後腦勺，“那……會怎麼樣？”
“兩棵老楊樹一旦斷根，楊焱和楊森會大病一場，兩家的運勢也會一落千丈，從此以後，那祖墳地氣的絕大部分將被老二家的後人得到”，我輕輕一笑，“也就是說，老二家會從此崛起，一枝獨秀，興盛五十七年。”
“五十七年？”秦虹聽得發愣，“為什麼是五十七年？”
“因為那塊地，能用六十年”，我喝了口咖啡，“現在三年已過，正好剩下了五十七年。”
“我懂了……”秦虹恍然大悟，“老楊家好懸哪，幸虧是楊子晴把哥你請來了……哎，不對啊哥，你說刨樹是唯一的方法，為什麼你處理起來，只在樹皮上劃了幾刀就行了？”
“因為我有龍形刀”，我說，“我們吳家的龍形刀煞氣極重，小小的風水煞，鬼頭魘，見了龍形刀也就沒什麼威風了。如果是換一把刀，我也不敢這麼做，很容易被反噬的。”
秦虹點點頭，“那我懂了。”
“懂了就忘掉”，我看她一眼，“這件事，以後不能再提，知道麼？”
秦虹笑了，“哎，哥，好像你說了半天，始終就沒有正面說一句，這事是楊淼做的。現在就咱倆，你至於這麼謹慎麼？你就是說出來，楊子晴也聽不到啊！”
我拿過菸灰缸，掐滅了煙，“做風水師，不能干涉客戶的家事，這是規矩。”
秦虹想了想，“哥，你看楊淼的命相，他以後會不會還想害楊子晴她們？”
“會”，我淡淡的說，“用風水害人，有了第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
秦虹一怔，“那你幹嘛不告訴楊子晴？”
我平靜的一笑，“所謂疏不間親，楊淼畢竟是楊子晴的親叔叔，我們是外人，說得多了，到時候會很難做。楊子晴很聰明，她未必想不到這件事是她二叔在搞鬼，以後一定要多加注意的。咱們不過是來辦事的，該說的必須得說，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能說，這是規矩，明白麼？”
秦虹聳聳肩，“好吧，規矩！我明白了！”
“那就回去洗澡吧。”
秦虹意猶未盡的看了我一眼，站起來走到門口，想了想，轉身又回來了，“還有一個事，遲偉家的事，是不是他老婆做的？”
我不置可否，站起來摸摸她的頭，“回去洗澡吧。”
秦虹明白了，無奈的一笑，嘆了口氣，“哎，女人哪……真可怕，真可憐哪……”
她轉身走了。
我坐下，重新點了一支煙，輕輕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我回憶起了那個女人。那是一個端莊而漂亮的年輕女人，如果不是家裡出了極端的風水，那她一定是一個賢妻良母，是一個幸福的女人。半吊子周有德為了給遲偉催財旺運，做事根本不考慮後果——亦或是他根本就沒意識到會有什麼後果。結果就是六煞水勢過大，亂桃花衝入正宮之位，害了遲偉，也害了這個女人。
如果不是遲偉在外面沾花惹草，她也不會因為傷心而動了胎氣，致使孩子夭折；如果不是深愛著自己的丈夫，想要挽回丈夫的心，她也不會求助於邪術，用自己夭折的孩子來破自己丈夫的運勢。
她所做的一切，無可厚非，對還是錯，已經不重要了。
女人，其實不容易。
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掐了煙，拿過手機一看，是一條微信通知，杜若男加我為好友了。
我略一沉思，透過了。
“前輩，順利麼？”她問。
“有驚無險，幸虧你提醒我了”，我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多謝。”
杜若男回覆了一個笑臉，接著說，“沒事就好，過幾天我去燕京，一起吃個飯？”
我想了想，“好。”
“那就說定了”，她又發了一個笑臉。
“有點意思……”我放下手機，輕輕一笑，“好，既然你不怕死，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