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暴露是必然的。你這只大老鼠要知道一件事情!”迪迦看著長夜手中的手槍,滿不在意地說道。
“在這個時代裡,人力其實已經不是一個主流工具了。”
“就像是籠罩在我們兩人頭上,放射出光芒帶來溫暖的機器,才是這個時代的最強音。”
迪迦似有似無地遙望著遠方的牆壁,好像在凝視著過去的時光。
他嘴裡喃喃道:“你的一舉一動早已在監視器中被暴露得一清二楚。”
“而你作為一名真理會成員,竟然對自己的暴露絲毫不知,真是令我笑掉大牙。”
“就你們這樣也能被稱為真理的代行者?”
“那我也能當!哈哈哈!”
說著他癲狂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彷彿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從身體之中噴發而出,形成世界上最為血腥又壯美的噴泉。
整個角鬥場之中陷入了濃厚的寂靜,所有的地下世界分子們都看著在主持臺上正在對話的兩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些血腥的、汙穢的、惡臭的同時又沸騰著,恐懼的靈魂都陷入了一種無名的冷卻之中。
長夜聽完了迪迦的話語,不由得在心裡怒罵自己一聲。
“我真是個白痴!”
他平時在學校裡就經常去監控室檢視學生們在班級裡的自習情況,當時還樂不可支地看著這群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的學生們出糗的樣子。
結果自己扭頭就栽倒在了這該死的機器上。
哎,人心難防啊。
———————————————————
葉迪看著主持人臺上的長夜,正舉著槍對著迪迦。心中忍不住感嘆一聲:“來的可真是及時啊!長夜老師!不虧是傳說中的兵王!”
他以為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畢竟長夜已經用槍直接威脅住了迪迦,那麼作為主持人的迪迦既然都失去了行動能力。
那麼李靜雯和他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那麼阿芳和她的孩子是不是也能得救了?
如果這樣,那可真是皆大歡喜啊!
他充滿歡樂的幻想卻被無情的現實狠狠擊碎。
當他轉過頭去……
便被那嗡嗡作響,還帶著血腥氣味的所謂“真情考驗機”驚到頭腦顫抖,渾身顫慄。
它還沒有停下來……
仍然在運作著。
而距離李靜雯殞命的時間只剩下短短的幾分鐘……
葉迪才驚恐地發現……
即便是長夜趕到這裡……
也無法阻止這該死的機器的運轉。
葉迪的嘴角顫抖著,止不住地呼出寒氣,靈魂彷彿被冰凍了一樣。
他忌憚地看著在地上奄奄一息,顯然已經沒了力量爬起來的阿芳。
又看了看已經閉上眼睛聽著電鋸轟鳴的李靜雯。
“媽的,不能坐以待斃,快他媽想想該怎麼辦!”
咬牙,腳下發力,想要衝過去。
把李靜雯救下來!
無論用什麼辦法!
他要叫那些該死的鐵鏈從李靜雯的身上剝離開來!
然後就當他剛剛了邁出了第一步的時候……
他感覺自己的腳下踩到什麼東西……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
他本來想要繼續不管這些,接著衝過去。但是作為高三學生的他,耳朵十分靈敏地辨別出了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那發出聲響的並非是碎裂的骨骼與殘破的肉體。
儘管這些東西在這篇血腥的角鬥場上很是常見,但是……
但是葉迪的耳朵還是辨別出了這是一張薄薄的紙……
紙?
葉迪馬上低下身子去撿起這張被踩到的紙,他皺著眉頭甩了甩上面因為打鬥而沾染上的塵土。
雖然救李靜雯很著急,但是他確實想看看這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
他拿起紙條,藉著頭頂那些綴在頂棚鋼筋的燈光,看清了寫在了紙條上的字跡。
“什麼!?”
難以形容的憤怒與壓抑如同樹芯中的蛆蠕動在葉迪的頭腦裡,讓他情不自禁地怒吼出來對於恐怖事實的恐懼。
只見紙上明明白白地寫著……
“不要觸碰任何綁在柱子上的人。”
“他們體內有感應炸彈!碰到他們幾秒後就會開始倒計時!”
——————————————————
?長夜看著完全不慌張的迪迦,感覺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一方面他害怕如果再拖延一會,那些被他形容得跟蠢豬無異的傢伙們會攜槍帶棒到這裡讓事態往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一方面他著實不想讓自己在聚光燈下多站一秒,畢竟面前的這個迪迦不是那些年輕的樹根,也不是那些早已被摸清底細的特殊根。
迪迦,可是叛逃了植樹人,嚮往著土壤之上的光明的攀援根。
在真理會,這種人被稱為偏執狂。
迪迦見過幾個偏執狂,他們個個身懷絕技,有著完全不同於真理眾們的特殊能力。要不是因為他們有極其嚴重的自我毀滅傾向,恐怕連愛麗絲也會讓他們進入到更高層級的行動中去。
正所謂不瘋魔,不成活。
但是問題在於,瘋魔,如何讓其他人成活?
他對於迪迦一無所知,為了防止夜長夢多。長夜他愈發兇狠地拿槍指著迪迦大聲喊道。
“首先你要將這場表演徹底終止!”
“其次束手就擒,等待著??警方接管這裡!”
“當然了,看在我們同樣屬於曾經的同盟的情況下,我可以允許你離開這裡??!”
“第三,??現在馬上停止該死的表演,然後把你綁在柱子上的那個人放下來!”
“現在!立刻!馬上!”長夜高聲叫道。
“我知道了,你先冷靜一下,我會做的。”。
迪迦原本高昂歡快的聲音變得低沉,慢慢地說出了屈服的話語,??他當著長夜的面,伸出了手中的遙控器。
眼睛看著長夜,似乎在詢問是否可以接著操作。
長夜看到他手中的遙控器確實是他一開始就拿著的,再看看他確實沒有異動的表現,??便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接著操作。
“快點把那玩意停下來,別耍花招!”
迪迦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長夜瞬間感覺到……
大事不妙了……
他看到周圍觀眾席上有條不紊,正在將自己的目光投向迪迦的觀眾們。
看到了場中那逐漸接近自己實驗物件,??只剩下一小段距離的??真情考驗機……
那一瞬間,他心思流轉,腦海中所有的東西碰撞在一起,形成壯麗的火花??……
繼而在光芒中組合出了……
一個可怖的真相??。
他雙目瞪大,即將失去試驗品的恐懼纏繞在他心頭。
“停下!”長夜爆喝出口。
“晚了!白痴!”
迪迦邪魅地歪著頭,看著長夜的槍口不屑一顧地按下了按鈕……
——————————————————
葉迪痴傻地愣在了原地。
他看著手中的紙條,嘴角禁不住打擊,不停地顫抖著。
眼前是正在迫近李靜雯的絕命機器,那轟鳴的聲音仿若催命的鐘聲在耳邊迴盪著。
李靜雯的俏臉上,滿是死寂。她一動也不動,噤聲被系在那裡。
阿芳在地上蠕動著,向著自己的孩子前進。
嘴裡已經被泥土與沙子沾染了,每一次呼吸與喘息都能帶來令人牙酸的聲音,然而如此令人痛苦的事情在阿芳眼裡看來一文不值。
她的眼中,只剩下自己的孩子。
葉迪吞了口口水,似哭非哭地顫抖著在李靜雯的身邊站著,眼前的女人是他最喜愛的那個人。
“李……”
“李靜雯……”
葉迪僵硬的嘴緩緩吐出了沙啞的詞語,他從來沒有如此悲傷,更沒有這樣地絕望。那字條上的字跡他很熟悉,是長夜的字跡。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葉迪只感覺自己現在像是站在冰冷絕望的荒野外,站在通往地獄的路口。那些觀眾們就是咬牙切齒想要撕碎他們的鬼魂。
他的怒吼與反抗一瞬間就被淹沒在了冰冷的海水之下。
沒有獎金。
沒有勝利。
沒有希望。
就算遵照規則,把阿芳殺死,這場比賽也不會有任何勝利者……
因為……
迪迦並不是一個……
循規蹈矩之人。
李靜雯張開了雙眼,看了看在她面前陰沉著臉,快要哭出來的葉迪,又看了看在遠處在地上爬行著,想要接近自己孩子的阿芳。
她知道了葉迪的選擇。
於是李靜雯溫柔地笑了笑,臉上封住她嘴唇的膠帶過於牢固,讓這個笑容有些變了形。
她糯著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說不出任何話語……
被封住了……
一切。
滿溢著苦楚的葉迪忽而抬起頭,他臉上掛著的那些悲哀情緒好似被太陽曬到的霧,消散得飛快。
幾乎是同時間,他扭過頭,看到了正命令迪迦停下刀鋸的長夜。一下子,葉迪的臉上就充滿了快樂的表情,他回過頭對著李靜雯高亢地喊道:“我們沒事了!長夜老師控制住場面了!”
“你會沒事的!”
李靜雯看了看葉迪的臉,然後笑了笑,點了點頭。
一切似乎就要結束了。
葉迪看著那些不作聲的觀眾,再看看持槍的長夜,長出了一口氣。
“媽的,我以……”
“嗡嗡嗡嗡!!!”
“怎麼了?!”
“嗚!”
剛剛出了一口氣,葉迪的耳邊便傳來了更加瘋狂的聲音,??他馬上尋聲看去,卻發現那該死的機器不但沒有停止,反而前進速度愈發加快。
咆哮著高昂的吼聲,那電鋸的速度幾乎翻倍!
在這樣下去,不出一分鐘,李靜雯就會被砍成兩半!
“漂亮!”
“哎喲,這一手玩得好!我就說迪迦肯定沒那麼容易屈服!”
“迪迦大人我愛你!”
“我也愛你啊!!!”
“快樂!快樂!”
這血腥的變故讓本還鴉雀無聲的競技場幾乎沸騰了起來,他們這群惹人煩的烏鴉高聲叫嚷著,歡呼著,為迪迦的行為感到快樂。
迪迦也在聚光燈的照射下,為各位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拿著麥克風說道:“觀眾們,剛才出了一點小意外,讓你們受驚了。”
“現在,讓我們把這場困獸猶鬥看完吧!”
“只剩下最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了!”
“選手們會怎麼辦呢?”
迪迦說完這些話,不再去管場中的事情,而是轉過身,沐浴在光下,對著已然呆若木雞的長夜輕輕說道。
“你……”
“暴露在光下了呢……”
“……”長夜聽到了迪迦的話,卻一動不動,手指也只是待在扳機上引而不發。
然而他的眼神確實一直在對抗著一股子莫名的力量。
他……
被禁錮住了……
“當你暴露在我的視線中的時候,我對你的所有所作所為就已經一清二楚了。”
迪迦逆著光,緩緩地走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場中爆發出了女性高亢的叫聲,那聲音中瀰漫著的是對死亡的憎恨與可怕的痛苦,觀眾們看到這幕,不少人都直接硬了或者溼了。
他們在觀眾席上大吼大叫,甚至還舒服了起來。
很顯然,有人死了……
但是迪迦不為所動。
他輕笑著,走到了槍的旁邊,然後一根根……
掰斷了長夜那修長的手指。
“叭嚓。”
“叭嚓。”
“叭嚓”
連續三聲,長夜那好看的手指便像是出生的竹筍一樣被人掰成了近乎不可能的形狀。
“嗯,這是我的槍啊。”
“我們組織的槍。”
“很貴的。”
迪迦輕輕地從血肉模糊的長夜手中取出那把手槍,然後歪了歪頭,嘴角浮起了一絲詭異的角度……
“看起來很好吃。”
伸出舌頭,一卷。
一根手指消失在迪迦的嘴裡。
長夜的眼睛愈發冰冷,他死死地盯著迪迦的臉,彷彿要把那總是在笑著的臉完全穿透。
“別看著我啊,你不也拿著槍威脅我了嗎。”
迪迦微笑道:“我這叫風水輪流轉,你懂嗎?”
“這很戲劇性的啊!”
“很有趣的!”
“你他媽跟我一起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
迪迦突然握著手槍,臉色發脹,眼睛通紅地流著淚狂笑著,鼻子中源源不斷地流出了鮮血,笑聲一開始洪亮得像是被吹響的螺號,再繼續就逐漸低沉,甚至變得沙啞可憎。
活像低劣的喇叭。
笑到最後,他好像也受夠了自己的表現,嘆了口氣,然後抬起頭,眼中滿是惡作劇的意味。
“呸!”
一吐,一顆雪白的牙齒徑直飛進長夜張開的嘴裡。
“令人笑掉大牙啊,你很有喜劇天賦!”
“跟我學表演吧!”
長夜的眼睛如果能殺人,恐怕迪迦此時已經被碎屍萬段了。那眼中冒出的憤怒的火焰絕非是虛假的。
“不好玩……”
迪迦搖了搖頭:“果然觀眾沒有反應的表演是失敗的表演。”
“我不想演了。”
迪迦輕盈地轉了個身,面對著長夜,背對著光,眼中帶著殘忍的冷酷,開口說道:“全面地介紹一下我自己。”
“我叫迪迦,是‘化肥廠’的創始人,前植樹人樹根,現在的叛逃者攀援根。”
“我原服務於黑暗,嚮往著光明。”
“本應從此沉淪於黑暗之中,對非己之物無垂涎的我,有了貪慾。”
“我成了嚮往光明且嚮往光明的攀援根……”
“你好,我是迪迦……”
“我是……”
“光明的……”
“化身……”
迪迦獰笑著,嘴裡發著懾人的光芒,用惡意的目光打量著已經被光攝住,完全無法行動的長夜。
然後用最為嚴肅的姿勢,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槍。
把手指搭在了扳機上……
“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