輻射雨總共下了17個小時。
雨停之後，基站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只是變得安靜了許多，甚至可以用死寂來形容，連平時擾人的蟲鳴都聽不到了。
排水系統正常工作，沒什麼積水，但地面、牆面、玻璃以及武器系統表面，都能看到斑駁的死灰色痕跡，小凹陷的雨水中，更是能清晰看到灰色絮狀物和顆粒漂浮。
“天哪快上來！”羅娜的聲音從炮塔上傳來。
風言和幾位全身義體化的執劍官登上炮塔，頓時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目力所及之處一片枯黃，不是秋天落葉那種黃，而是毫無生命力的黃。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植物都死了，零落倒伏橫七豎八死氣沉沉，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期間還夾雜著許多動物暴斃的屍體，蒼白發青，眼球暴突，眼耳口鼻周圍滿是被沖淡後氧化的黑血，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經過屠戮的亂葬崗。
這，就是核汙染的威力！
這，就是輻射雨的威力！
風言已經不止一次親眼見識過核爆的破壞力，卻是第一次親眼見證高濃度輻射雨的殺傷力，他敢肯定，除非記憶被刪除，否則這一幕他將畢生難忘。
“牆外的動植物都死成這樣，那牆內……”一名全身義體化的執劍官訥訥地說。
風言登上基站最高處，舉起高倍望遠鏡眺望整個T區，雖然所視距離有限，區域內的植被密度也遠遠低於外界，但還是看不到一株活著的植物，凡是能看到的植物全死了。
T區如此，牆內的其餘區域什麼情況還用說嗎？
理論上整個西區都在輻射雨的籠罩範圍內，甚至核心區和南區的部分區域都會受到波及。
窺一斑可見全豹，將T區的情況擴充套件開，整個汙染區域的大圖景就出來了。土地和水源全部汙染，植被全部死亡，凡是淋了雨的人會迅速出現輻射反應，沒有淋雨的人，外出活動接觸到汙染物，也會逐漸生病。
還有最重要的資源問題，核汙染進一步導致了食物和水資源匱乏，這種情況下，人們必然為了爭奪資源爆發更嚴重更慘烈的爭鬥，造成更多流血犧牲人間慘劇。
“冰語說的太對了，智娜真是個賤/人！”羅娜咬牙切齒地說，對冰語的認同感進一步提升。
雖說引爆九枚核彈的是執劍官，但真的怪不了他們，除非極端懦弱的人，否則在那種情況肯定會選擇同歸於盡。
風雨的方向是自然因素決定，非人力能控制，也不是智娜能控制，這一點也怪不了任何人。
可是，如果智娜沒有斷水斷糧斷電，沒有關閉過濾發生器，情況肯定不會如此嚴重，至少大顆粒汙染物會被一定程度過濾，至少雨停後人們有乾淨的食物和飲水，有足夠的水沖走汙染物降低輻射，不用為了爭奪資源在汙染環境中大打出手同類相殘。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風言道。
“我們怎麼辦？要不要遷往核心區，核心區肯定有沒下雨的部分。”
“南區也可以，南區東南角那邊應該在輻射雨的邊界之外。”兩名執劍官提議。
風言斷然搖頭：“不行，沒水沒電沒吃的，再加上水土汙染，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險，我們不能冒這個線，除非你們願意下手殺光所有攻擊我們的人。”
幾位執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一例外沉默了，為清掃危險基因執刑奪命，他們還能接受，若為爭奪資源大肆殺戮同胞，可就有點無法接受了。
“不往裡，往外呢？”羅娜問。
外面沒被輻射雨波及的區域大得很，只要能離開汙染區域，就不用再擔心輻射問題。
風言又搖了搖頭：“也不行，一則我們不在輻射雨的邊界附近，外面的汙染區域也很大，穿越需要大量運載工具，我們的運載工具遠遠不夠，如果徒步遷徙，土地泥濘速度起不來，恐怕還沒出去就會有大批人倒下。二則食物淨水不夠，體力活動會增加消耗。”
頓了頓，風言接著說：“三則雖然降雨範圍外沒有輻射，但充斥著大量未知的危險，包括危險基因，而我們根本沒能力短時間搭建新的聚居地，隨便下場雨就會死很多人。最後就是基建的問題，這裡至少有足夠的封閉空間，無論居住還是改造無土栽培都夠用。食物合成工廠和水處理廠的大框架也在這，搬不走，只要能修復一部分，生活就會容易許多，畢竟我們這個區域人少，消耗的資源也就少。”
眾人聞言紛紛頷首，都覺得有道理。
“那就只能穴居咯。”羅娜無奈聳肩。
“輻射雨的汙染比核爆區域輕，只要減少暴露做好清理，我們就能熬過去。”風言堅定地說，他很清楚，只有先給自己信心，才能給別人信心。
“那他們呢？”羅娜指向牆內的方向，T區是新區，所以人少，而西區是管理局整個轄區人口最密集的地區，有多少災民難民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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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言沒有立刻回答，表情明顯有些掙扎，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抱歉，我不是救世主……”
這世上總有許多人喜歡將仁義道德放在嘴上，以此去綁架別人，要求別人做根本做不到的事。
也許他們中大多數出發點都是好的，都是善意的，但他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沒權力將自己做不到，甚至不會做的事強加給別人，更沒權力以此為審判標準，判定別人是否有罪。
比如世界末日了，只有一艘方舟，方舟只能容納一小部分人，否則所有人就得一起死，人類就會滅絕，這種時候一定會有人跳出來，根本不考慮實際情況，蠻不講理要求帶走所有人，否則就是對人性的毀滅，每個人應該都有活下去的資格。
這種人往往會將那些理智有遠見的人詆譭成魔鬼，自己則是救贖天使，正義的化身。
然而可笑的是，魔鬼能救人類，天使反倒要毀滅人類。
風言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他不是救世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上帝之手，為全人類的命運進行最後一次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