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的開頭,一個年輕人有幸成為一方父母官。
他的父親說你一定要愛護百姓, 一轉眼, 卻又盛情難卻收了別人送來的古畫。
他的母親說你一定要當個好官, 一轉眼,卻又靠著他當官, 幫孃家的侄子找了個好工作。
他的姐姐說你一定要公正廉潔, 一轉眼,卻又求他幫自己的丈夫周旋, 低價買下一塊地。
此外,他在工作上, 也遇到諸多問題, 發現自己的上司, 是個徹頭徹尾的貪官。
他不免鄙夷, 但他的上司說, 你又哪裡比我好了?又說自己當初,也想當個好官。
穆瓊發現自己一寫,就容易寫多, 他想寫短篇小說, 但這個故事,估計會超過三萬字。
但也無妨。
這篇小說,穆瓊花了三天功夫去寫,寫完了之後又進行刪改,特地寫的不那麼白話,此外, 還加入了一些他在現代看過的帶有諷刺意味的“名言警句”,比如說主角頓悟:“幫上司做了無數好事,不見得能得上司看重,但若與上司一道做了件壞事,便與上司成了自己人了。”
穆瓊把這篇文章寫完,又修改好的時候,盛朝輝要辦的酒宴,便開始了。
這日晚上,他們包了一家酒樓,在酒樓設宴。
“普通酒席,就上些雞鴨之類的常見菜,是一桌四元,其他的稀奇菜色,可以另加進去,諸如加魚翅四元,當然沒什麼必要。我就只加了些少見的小菜,諸如從你工作的西餐館買來的烤鴨,還有炸藕合之類。酒用的是紹興黃酒,還有酒樓自制的米酒,最後核算下來,一桌酒席六七元左右,我又另外給每個人備了伴手禮,每桌放一包煙,算下來一共兩百三十二元。”進去的時候,盛朝輝給穆瓊報了賬。
這麼多錢,都夠在租界外面買個小房子了……但有些花銷是必要的,穆瓊倒也不覺得有問題。
這次他們請的,除了工作上需要結識的人以外,還包括各自的親朋好友。
盛朝輝朋友很多,穆瓊的朋友卻並不多,他請了陳老板傅蘊安傅懷安金懷來,便是連鄭維新和孫奕堯都請了,也就湊了一桌而已——李榮華章澈這樣的編輯,是和其他編輯坐一起的。
這宴會非常熱鬧,穆瓊和盛朝輝一個個去敬酒,認識了不少人,與此同時,穆瓊就是樓玉宇的事情,知道的人也更多了。
見到樓玉宇這麼年輕,很多人發出驚歎,同時也更看好穆瓊。
也是在這個酒宴上,穆瓊突然得知鄭維新和鄭潤澤還是堂兄弟,此外,在場的很多人沾親帶故,或者是同學之類。
此時有文化的,就是最頂尖的那一波,大家都是相熟或者認識的。
一頓飯吃下來,好幾個學校表示要訂購教育月刊,還有人願意以十元一條的價錢,在教育月刊上刊登廣告,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穆瓊不知道自己酒量到底如何,但覺得應該不會太好,敬酒之時,就特地換了兌水的酒,讓教育月刊編輯部的一個編輯跟在自己身邊,拿了個裡面水多酒少的罈子給自己倒,倒也糊弄了過去。
今天這一場,他算是正式打入上海的社交圈了。
一般來講,這種時候他與人交際,是要說說家庭的,但穆瓊並不想跟穆永學有牽扯,便特地沒說,別人倒也沒問——以他如今的情況來說,便是沒有家庭加分,也足以讓人看重。
更何況,沒人覺得他的家境會不好。
他若是家境不好,哪能出國留學?哪有本事辦雜誌?
沒錯,不熟悉的人依舊覺得,他應該是去留過學的。
酒宴結束後,絕大多人都回家去了,但盛朝輝帶了許多年輕人去別處繼續玩,他問穆瓊要不要一道去,而穆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當官》雖然寫好了,但《傳染》還沒寫好,他也挺忙的……
傅蘊安還有事,這天並沒有和穆瓊一起回家,還把傅懷安帶走了,穆瓊回去的路上,便乾脆去拿了霍三少寄來的信。
他把《傳染》寄給霍三少之後,又跟霍三少透過幾次信,並且已經將第二部分的《傳染》寄了出去。
每次他寄出信去,霍三少都會第一時間回信,不過他倒是會拖幾天再回信,回信也盡量少寫。
必要的時候,穆瓊是打算捨棄這個馬甲的。
這次,霍三少在信裡直接稱呼他為“老師”了,並且又求教了幾個問題,而穆瓊把會的回答了,不會的就不答了,同樣只有寥寥數語。
信已經寫好了,穆瓊倒是沒有拖延時間,第二天就把信寄了出去,同時也去了一趟新城月刊的編輯部找鄭潤澤。
新城月刊是幾個新派人士合辦的,刊登的很多文章都不受當權者歡迎,同時,他們出刊也很自由,這個月稿子多,就厚一點,下個月稿子少,就薄一點,投稿的好文章特別多,還會弄個增刊。
穆瓊過去的時候,鄭潤澤正在寫稿子。
得知穆瓊是來投稿的,鄭潤澤欣喜萬分,當即看了穆瓊的稿子。
穆瓊自己覺得自己的短篇還有散文之類寫的不好,主要是因為他看過這個時代一些大家的文章,這些人的短篇和散文,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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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最有名的大家,甚至值得後世的人專門去研究他的文章,為他著書。而穆瓊很清楚,自己沒有那個水平。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這樣的文豪大家,總共也沒幾個。
說起來,鄭潤澤後期倒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現在還年輕,寫的文章還沒他後來寫的那麼好。
此外,如今還是民國初期,新文化運動都沒開始,穆瓊覺得好的文章,都還沒寫出來……
如今新城月刊上刊登的文章,絕大多數都是沒有機會流傳後世的,穆瓊的文章比不上那些大家,但在質量上,絕對比這時期絕大多數的人寫的文章好。
他在現代的時候看的那麼多文章,寫的那麼多小說,也不是白看白寫的。
“好文!你跟我說你不會寫短篇,這不是寫的很好嗎?”鄭潤澤欣喜萬分:“這官場的黑暗,都被你寫出來了!”
鄭潤澤不像穆瓊,看過許多經過歷史考驗的民國時期的好文,在他眼裡,穆瓊的小說已經非常好了。
聽到鄭潤澤這麼說,穆瓊道:“其實還是有點拖沓了,主題也不夠明確。”其實穆瓊也想過寫點更深刻的,但他想到的很多文章,都是那些這時期的名人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後會寫的。
他既不想抄襲也不想模仿,很多東西也就不能寫了。
“我看的時候完全沒覺得。”鄭潤澤道:“你這文章,我就刊登在下一期的雜誌上,至於稿酬……這篇文章比較長,稿酬不能給太多,我給你一百二十元如何?”
這篇文章大約三萬字,一百二十元也就是千字四元,也算不錯了,但稱不上多高。
新城月刊這邊,有些文章的稿費會給五六元乃至更高,但主要是因為那些文章比較短。
鄭潤澤給稿費很爽快,很快就拿了稿費來給穆瓊,還道:“你若是有別的文章,都可以拿來。”
穆瓊想了想,最後道:“其實我這裡,還真有一篇文章。”
除了這篇《當官》,穆瓊這次過來,還拿了另外一篇一千字左右的文章,但他之前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拿出來。
自從他的《傳染》刊登出來,有不少文人在報紙上寫文章,說天幸應該是西方國家的走狗,惡意破壞中日友好關係。
又表示他這樣激怒日本,絕對居心叵測。
當然了,也有人幫天幸說話,這些日子,報紙上雙方的文章都發了。
這些文章,穆瓊都是看了的,其中有些都把他氣笑了,然後他就慷慨激昂地也寫了一篇。
這文章,以宋朝做例子,表示現在的中國,根本就是在割肉養肥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狼!
日本國小人少,原本是絕對沒有能力侵犯我國的,偏偏近幾十年來,國人用各種賠款將之養地越來越壯實……
文章最後更是道,如此這般下去,中日必有一戰。
穆瓊把文章給了鄭潤澤,這次鄭潤澤卻沒有叫好,他盯著這短短千餘字的文章看了許久,最後道:“這文章我也會刊登,稿費六元如何?”
穆瓊答應下來。
鄭潤澤則是表情複雜地看了穆瓊一眼。他沒想到穆瓊竟然也是這樣看待中日關係的……
穆瓊在鄭潤澤這裡投稿的時候,刊登了《傳染》的希望月報已經在北京等地出售了,也被人寄到了其他一些城市。
上海這邊親日的人其實不多,但北京等地,卻有許多文人親日,又或者……懼怕日本。
穆永學就是其中之一。
“這天幸,當真是胡說八道,他這樣在文中信口雌黃,汙衊他國,著實可惡!”穆永學道,他有點擔心日本人知道了,會來找麻煩。
像穆永學這樣想的人還挺多的。
當然了,也有很多人在看了《傳染》之後,愈發提防日本。
湖南第一師範大學,一位學生就在給別人的信裡寫到:“思之思之,日人誠我國勁敵!”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年,在湖南第一師範大學上學的毛大大給別人的信裡這麼寫:
“大隈閣有動搖之說,然無論何人執政,其對我政策不易。”
“思之思之,日人誠我國勁敵!”
“感以縱橫萬里而屈於三島,民數號四萬萬,而對此三千萬者為之奴!滿蒙去而北邊動,胡馬駸駸入中原。況山東已失,開濟之路已為攫去,則入河南矣。”
“20年內,非一戰不足於圖存!而國人猶沉酣未覺,注意東事少。愚意吾儕無它事可做,欲完自身以保子孫,只有磨礪以待日本。”
。。。。
後來預言成真了!二十年後真的打仗了!
對了,當時白話文還不太流行,大家寫作一般是這樣用文字的,但是作者寫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