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府總統府西花廳，曹錕微閉著雙眼，舒適地躺在一張鋪著厚厚皮毛的黃花梨搖椅中，右手在颳得鋥亮頭皮上撫動著，左手下意識捻著唇上八字鬍的胡稍。旁邊，垂頭站立著總統府參軍長王承斌正在輕言慢語地向他做著彙報。
“今天，國會二百四十一名議員聯名向大總統您提出彈劾，彈劾國防軍未經國會批准，擅自開展行動，在疆越權實行軍管。並要求大總統您批准，組織調查委員會入疆，對傳言中的屠殺平民行為進行調查。要求大總統下令，暫停國防軍總司令楊寰宇以及新疆警備司令孫烈臣職務，配合調查。”王承斌邊彙報，邊偷偷的用眼角餘光注視著曹錕的反應。
“真他娘的扯淡，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曹錕並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咕噥著爆了句粗口。
“英國公使藍普生爵士和法國公使瑪德、美國公使詹森等也都提交了照會，對是否發生了針對平民的屠殺事件表示了關切。”王承斌看到曹錕沒有停下來的示意，於是繼續說著。
“這個？顏總理和段委員長他們知道麼？有沒有什麼說法？”曹錕終於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用手搔著光亮的頭皮問道。
“顏總理已經前去和軍委會，目前還沒有具體的訊息。”看到曹錕坐了起來，王承斌不引人注意地略微向後退了半步，回答道。
“嗐，這還用去問芝泉嗎？當然是沒有了！這個書呆子。”曹錕搖著頭說道。
“去統一下口徑也正常，萬一到時候顏總理和軍委會那邊說得有點不一樣，也是不小的麻煩。畢竟俄國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王承斌小心的為顏惠慶的行為解釋道。
“你和顏總理說下，平亂屬於我華夏內政，外人無權置喙，至於屠殺平民，直接否認就完了。其實，對於老毛子，英法他們比我們更緊張，他們巴不得我們因為這件事直接和老毛子掐起來呢。什麼狗屁的表示關注，不過是做個幌子而已，怕我們和老毛子掐得不夠狠，架材添火呢。”曹錕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們暗地裡，不是正在和老毛子他們幹著呢麼？子玉兄坐鎮庫倫，不是就負責這個事情嗎？英法他們有什麼不放心的？”王承斌楞了一下，有點不解。雖然，他名義上是總統府的參軍長，但國民政府的總統和國務總理都只能管管行政和民事，軍事以及外交的重大問題決策權都在軍委會掌控中。相關的軍事行動的秘密，他還真的無權知道。
“子玉在庫倫，經他手向高爾察克提供的物資和武器援助，都是英法美他們買單的，我們並沒什麼真正的付出，倒是在裡面撈了不少好處。可如果我們直接和老毛子在西面掐起來，這些龜兒子還會那麼大方買單麼？那就得我們自己掏腰包了。”曹錕撇嘴說道，伸手端起邊上茶几上的茶碗，抿了口茶。
“這樣啊，那這幫洋鬼子倒確實好對付。可國會那邊？”王承斌恍然大悟，隨即繼續請示道。
“這幫人才是真的讓人頭疼。”曹錕想到這幫議員們，也禁不住撮了撮牙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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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能怪他們，軍委會那邊也確實“獨”了點，別說國會了，就連我們總統府，有些事情他們也都不通報一聲。”做為一個接觸不到任何核心軍事機密的總統府參軍長，王承斌趁機抱怨道。做為大總統軍事顧問的參軍長卻無軍可參，實際上扮演著一個秘書的角色，王承斌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
“你可是帶過兵的人，那幫議員不懂，你也不懂？出兵平叛是經過國會授權的，至於具體軍事行動，自然有前線指揮官根據實際情況自由決斷。總不可能，每個軍事行動之前，都把計劃上報國會，等國會批准再執行吧？要是每次行動都讓這幫書生在國會裡先討論個十天半個月都出不來個結果，那還打什麼仗？再說了，叛軍該殺，難道叛民就不該殺？”曹錕狠狠地瞪了王承斌一眼，不滿地哼道。
“是，是，是這個理！大總統這麼一點撥，這道理卑職可算明白了。可沒法和那幫議員說啊，要是這麼說了，他們折騰得還不得更起勁？”吃曹錕一瞪，王承斌只覺後背一陣發緊，急忙應承道，順手再拍了一記馬屁上去。
“天氣驟涼，昨晚在院內散步，受了點風。你吩咐下去，這兩天，咱家需要安心靜養，暫不會客了。”曹錕用力抓了幾下頭皮，站起身來向外走，邊走邊吩咐道。
看著曹錕肥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王承斌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曹錕的用意。這算是間接的對段祺瑞為首的軍方表示支援。他既不願意幫這幫議員們一起攻訐國防軍在疆的行動，也不想把這個麻煩攬下來自己直接面對，親自幫段祺瑞解圍。那麼，裝病，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身體不適，謝客靜養中的大總統，對外界發生了什麼事不甚了了，這不是很正常麼？那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就更不用說表什麼態了。於是，很快的，大總統因病休養，暫時無法視事的訊息就四下流傳開來。
“看來大總統也迫於無奈，有名無實，不敢觸軍方的逆鱗啊，我們剛提出彈劾，他老人家就病了，真是時候啊。”有的議員在唏噓。
“剛剛打倒舊軍閥，這又產生了新軍閥。我們的國民政府已經成了傀儡！我們國會議員更是成了擺設！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們應該走進工廠，走進學校，走進礦山，發動罷工、罷課，讓段祺瑞、楊寰宇下臺！”激進的議員在大聲呼籲。
“反對屠殺！反對強權！支援爭取獨立。”別有用心的議員在渾水摸魚。
得到大總統稱病訊息，國會裡頓時炸了鍋。力主彈劾的議員們嚷出了各種各樣的口號。看著亂哄哄的國會大廳，一些不主張彈劾的議員們開始勸撫。不過，很快，勸撫變成爭吵，又從爭吵變成了全武行。從幾個人的打架，又演變成了群毆。一時間，整個國會大廳裡，皮鞋和茶杯共舞，座椅和皮包齊飛。負責茶水的服務員和負責警衛的士兵，在外面圍成了一個圈，他們都看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