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微微一笑，望了一眼二樓的樓梯口，心裡尋思著還不見席婷下樓，便起身信步上了樓。他敲了三下門也沒見答應，便說道：“席婷，我進來咯。”輕輕擰開看，席婷正坐在梳妝檯前專心致志地化妝，床上和沙發上鋪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顯然經歷了無數次挑選和比較。席婷大概太過專心，以至於柳林走近了都沒察覺。柳林走近一看，立時忍俊不禁，立時捧腹大笑道：“你是想嚇跑她嗎？”
席婷回頭問道：“什麼意思？她已經來了嗎？”轉過來的是一張白臉配紅唇，看樣子席婷將大半盒粉底當作了面膜敷了臉。
柳林捂著肚子強忍住笑，說道：“沒呢。差不多了。等你把這一層厚厚的脂粉洗乾淨就該到了。”
席婷詫異地問：“洗了？那怎麼行。我可是花了一上午才有這個樣子。”
柳林笑著說：“你把臉洗乾淨就能出白裡透紅的感覺了。”
席婷撲上前，認真地問：“真的？”
柳林嚇得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說道：“當然，要把那麼多脂粉洗掉，可不得把臉都揉得紅彤彤了。”
席婷一聽，立時反映過來，耷拉著臉嘟嘴說道：“就你會埋汰人。”
福生敲門說：“先生，內山先生和客人來了。”
席婷應道：“這就去。”她拉住柳林，“你等我會兒。”趕緊把多餘的脂粉一擦，搶在柳林前蹭蹭蹭跑下了樓。
但見一位金髮女郎手拿一串糖葫蘆，正好奇地環視著廳堂，看到席婷後，嘴角劃過一絲淺笑，隨即勉強微笑點頭。
席婷大步流星地走下樓，張開雙臂奔到安娜面前說：“歡迎，歡迎。安娜你來我真是太高興了。”她抱得十分用力，以至於客人都有些呼吸困難。
安娜奮力掙脫熱情的主人，伸出指尖與席婷握手，笑道：“見到你我也很高興。”
剛進門的內山與剛下樓的柳林相互一笑欣賞兩位女士心口不一的表演。
安娜猛地一見柳林，飛快地繞過席婷徑直撲上去緊緊地抱住施吻，說道：“Наконе?ц-то!【註釋1】林！”
一旁的席婷撅著小嘴，嘟囔道：“不過幾個月沒見到，犯得著嗎！”
安娜轉臉上下打量了席婷一番，輕笑著搖頭說：“婷，你到了申江這樣的大城市，見屍了。化妝還是不行。”
內山糾正道：“是見識，不是見屍。”
席婷報以冷笑說：“還好只是見屍。再走樣指不定鬧出什麼笑話。”
“你！”安娜有些生氣。
柳林連忙擺手堆笑說：“好了，好了。路上那麼累，還是先吃飯吧，咱們邊吃邊聊。”
內山見狀也說道：“對，邊吃邊聊。”便扶了安娜往餐廳去，笑著對她說道，“今天特地備了申江的小籠包。”
柳林忽而看見門口的福生，便悄悄衝內山眨了眨眼，說道：“內山君，麻煩你讓福生把那些申江名點都盛一些來。”
“好。”內山會意，便與福生一道去了廚房。
柳林見二人走遠，趕緊向安娜說：“想必內山君已和你說了。我想讓你教席婷些宮廷禮儀。她現在的樣子難保別人不懷疑。”
席婷聽了，當即沉下臉來，不樂意地說：“讓她當我的師傅，我才不幹呢。”
安娜看柳林十分懇切，掃了一眼席婷，故意笑對柳林說：“這麼笨的雪生，我才不教。你不是就想找個淑女當未婚妻嗎？乾脆你跟他們說，你細心研究，愛上了我這個歪果仁，這樣你有一個大方的未婚妻，我也不用教她，是不是兩全其美？”
柳林聽了哈哈一笑，不予置評。席婷頓時急了，像只發怒的母豹子朝安娜說：“你想得美。我學東西快著呢，就怕你這個師傅太笨，教不好。”
安娜毫不示弱，煞有介事地說：“是囉子是媽，拉出來溜溜。不過，林，我覺得看剛才的臉面，這是完不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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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婷並未察覺安娜把“樣子”和“臉面”弄混了，只顧嘲笑安娜的語音，並沒搭話。
內山恰巧進餐廳，聽見安娜的話，立即糾正道：“應該要‘樣子’，不要‘臉面’。”
安娜捂著嘴笑道：“這個我知道，不要臉。”席婷恨得牙癢癢。
柳林趕緊和稀泥說：“我看你們倆都有的學：席婷學化妝術，安娜學漢語。我和內山都忙，你們在家裡怎麼鬧都和我們不相干。”他見福生等人進來上餐，便不再與兩位女士鬥嘴玩笑了。
福生上完餐點，問柳林說：“先生，我們都還不知道怎麼稱呼這位洋小姐呢？”
席婷略帶生氣地說：“那就叫她洋小姐吧。”
內山一皺眉，當即擺手說：“那可不行。”
柳林看家裡的傭人都在門外張望，便招呼道：“正好大家都在，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安娜?尼古拉耶夫娜?薩哈洛娃小姐。”
葉嬸一臉迷茫地問柳林道：“小姐叫什麼？安娜殺了誰？”
席婷樂得看安娜的笑話，肆意大笑起來。內山觀察著安娜的神色，深恐席婷激怒了安娜，搶著解圍說：“叫安娜就行了。”
柳林想了想，忽見安娜手中的糖葫蘆，便笑著說道：“她姓糖【註釋】，就叫唐小姐。也可以叫她安娜小姐。對了，福生。唐小姐來了，內山先生得抽出時間照顧她。廠裡的事內山先生恐怕就顧不了那麼多。從今天起，你就去廠裡住吧。正好，我也有心讓你去廠裡歷練歷練。”
福生有些意外，連忙應道：“是。”眼睛的餘光卻盯著剛來的安娜看。
四人正是享用久別重逢後的一餐。內山不住地向安娜推薦各式申江名點。安娜則故意用俄語和柳林、內山說話。柳林洞悉這小小心思，總是用漢語答話。幾句話之後，安娜便放棄了這個小計策，也用不太熟練的漢語交談了。她舉止優雅，是個十足的貴族。
安娜在內山的幫助下用筷子夾了個生煎包，興奮得如百靈鳥般咯咯輕笑，小心翼翼地把包子夾到嘴邊，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等吞嚥咀嚼完畢之後。安娜一面回味著一面笑道：“這個真好吃，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吃的油煎包。林、山，嗯，還有婷，你們快嚐嚐。”
內山趕緊拿了手帕替安娜擦去油漬。席婷看在眼裡，既羨慕又嫉妒，撅著嘴，夾起一個生煎包就大口吃起來，燙得哇哇亂叫，把安娜和柳林等人逗得前仰後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