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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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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為了全勤,先用剛寫的中篇充點字數,這章5000字,明天我用六千字替換,保證大家不會吃虧。

光緒三十二年的正月十五,恰逢元宵佳節,本該是張燈結綵的日子,天津王府衚衕瓜爾佳貝勒府的門前,卻沒有幾分過年過節的熱鬧樣,除了無精打采懸掛在門前的兩個大紅燈籠,幾乎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別。

自從去年九月份,那個天殺的革命黨在北京城東直門放了個大炮仗以後,平津兩地所有帶紅頂子的親王貝勒,最聽不得的就是放炮仗的聲音了,尤其是那些跟“預備立憲”四個字沾了邊的王公貴族,更是一個個噤若寒蟬,好像過冬的家雀,早早就縮在了自己的窩裡,就連邁出府門半步,都覺得心慌氣喘。

不過今天,看上去卻有點不一樣。

一大早,一個戴著瓜皮帽的皂隸就提著紅燈籠衝進了貝勒府,貝勒府的門檻足足有五寸高,那皂隸一個不慎,直接從門外摔到了門裡,手裡的燈籠丟地上打了一個滾,溜溜的轉進了院子裡。

饒是如此,他仍連滾帶爬的往裡走,嘴裡還高聲喊著:

“生了!生了!”

“喊什麼喊?!誰生了?不知道貝勒爺喜歡清靜嘛!”

院子裡一身富態的赫赫嬤嬤白了一眼報信的小廝,撿起摔在地上的燈籠,攔住了他的去路,問道:

“到底誰生了?值得這麼大驚小怪!”

那小廝整了整摔歪的瓜皮帽,定了定神,這才回答:

“醇親王嫡福晉生了,是個阿哥!”

啪嗒!

赫赫嬤嬤手裡的燈籠登時掉在地上,她卻看都不看一眼,轉身邁開碎步就是一溜小跑,沒幾下就從前院跑進了內堂,嘴裡面發出欣喜若狂的聲音:

“生了!生了!醇親王福晉生了!”

不到一盞茶時間,醇親王嫡福晉生了的訊息,就傳遍了整個瓜爾佳貝勒府,瓜爾佳貝勒提著鳥籠正要出去遛鳥,聽到這個訊息,鳥也不遛了,一巴掌打在傻愣愣站在正堂前的小奴僕腦瓜上,喝道:

“愣什麼楞!還不去放炮仗!”

“放炮仗?不是不讓放麼?”

那奴僕直著個眼只是發呆他大約十六七歲年紀,身量一般,眉粗眼大,鼻不高有隆,唇不厚有痕,稚氣中已經有了點成熟,整個人就像剛剛出生不久的小馬駒,有種生澀的生猛。

正發愣間,貝勒府大貝子瓜爾佳公哲也從堂前走過,聽了阿瑪的吩咐,親暱的推了那奴僕一把,說道:

“陳真,還不快去!阿瑪讓你放你就放!”

那叫做陳真的奴僕這才回過神來,飛也似的衝出了堂外,嘴裡面還嘀咕著:

“放就放,這回,把整個正月的炮都給你們放了!”

瓜爾佳貝勒看著陳真的背影,笑呵呵的對兒子說:

“公哲,你也去吧!大正月的憋在家裡,也真是夠夠的了!”

公哲一聲歡呼,追隨著陳真的腳步,飛也似的跑出了堂門。

瓜爾佳貝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摸了摸下頜的短鬢,這大貝子,雖然都十六七歲了,卻依然像個孩子,成天只知道跟這個傻小子一塊舞刀弄槍。

不過也好,舞刀弄槍總比撩貓逗狗好,起碼,老祖宗留下的本事不能丟!

貝勒爺快步的走進了內堂自從那件事發生以來,他就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貝勒府裡,跟自己的幾個小妾丫鬟撩貓逗狗,偶爾提個鳥籠出去,也都是不到一時三刻就跑了回來,生怕別人知道貝勒府裡還住著個貝勒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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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不一樣,醇親王嫡福晉生了,而這嫡福晉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妹妹,蘇完瓜爾佳-幼蘭!

再說了,拋去這層關係,醇親王可也不是一般的遞降襲爵的恩封王,那可是自太祖起八旗議定的鐵帽子王,更重要的,現在在位的光緒帝,正是上一任醇親王奕的兒子!

皇上現在還沒有一子半女,外界都傳說,如果皇上再不能誕下龍種,那麼太子就將是現在的醇親王載灃的第一個兒子,也就是,剛剛出生的溥儀!

瓜爾佳貝勒要和府裡的幾個老人商量一下,醇親王生了阿哥,那可不是添了個子孫那麼簡單,那是給大清國留了後啊!

進了內堂,幾個管家早就等候在那裡,這麼大的事情,貝勒爺是一定會找大家商量的。不用吩咐,幾個人一早就侯在了那裡。

“各位,醇親王有後,我們送什麼賀禮比較合適?大家都動動腦子,什麼西洋的,東洋的,只要稀罕口彩好,都跟我說說!”

貝勒爺開了金口,幾個管家立馬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不過急切之間也沒個定論,正商量間,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衝進來北京城又傳來了新訊息,為了慶祝大貝勒溥儀誕生,一向好武的醇親王載灃決定辦一場武林盛會,以示慶祝,名字都定好了,就叫:

京津直隸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

瓜爾佳貝勒和幾個管事的老人面面相覷,自從同治年間恭親王奕因為同治回亂舉辦過一次武林大會以後,已經有三十多年沒有主辦過此類武事活動了,這次再次舉辦武林大會,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給大貝勒賀誕,估計也和南方那些革命黨有關!

幾個管家沉默半晌,都不敢插嘴多舌,現在革命黨鬧得很兇,還成立了什麼光復會,到處搞暗殺爆炸,誰也不知道,參加這個大會,會不會惹出什麼亂子!

瓜爾佳貝勒看著眼前這幾個老管家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由得暗自搖頭作為老佛爺心腹重臣榮祿的長子,瓜爾佳貝勒自有一套主張,他很明白,眼前這個武林大會,絕不僅僅是為了找個高手,而是為了對江湖上的亂黨來個釜底抽薪!

要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京津直隸一代,聚集了來自全國的各路武林高手,這些高手雲集京津,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揚名立萬,一朝打出名堂,那可就是魚躍龍門,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不過,京都居,大不易,這些江湖好漢來到了京城,卻不一定能馬上出頭。可窮文富武,好漢們個個都有個大肚皮,沒辦法,只能投身富貴人家,做些看家護院,保物走鏢的勾當。

但假以時日,這些江湖高手如果一直找不到出路,難保也不會像南方的那些好漢一樣,投了革命黨!

前段時間,形意門的韓慕俠和自然門的杜心武,就和革命黨勾勾搭搭,京津一帶雖然看著平靜,但也已經是暗流湧動。

朝廷舉辦這個武林大會,正當其時啊!

不過,說到武林高手,自己府裡就有一位,名震平津的武術宗師:

霍元甲!

.......

“要我說啊,整個京津直隸,就沒有一個人是我師傅的對手!什麼神槍李書文,形意韓慕俠,自然門杜心武,個個都是浪得虛名!只要我師傅一出手,他們統統都得靠邊!”

貝勒府的院子外,一個梳著大辮子的莽直青年正坐在臺階上,口沫橫飛的向幾個小廝宣揚著自己師傅的名號,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去門外放炮仗的青年陳真。

剛說到得意處,府裡管事的熙和急匆匆的走了出來,眼睛盯住了陳真,問道:

“你師傅呢?!”

陳真一愣,搖搖頭,又點點頭,回答道:

“好像剛才護著大貝子出去買糖葫蘆了,估計馬上就回來!”

熙和焦急的探出頭,順著衚衕向外望,卻又看不到半個人影,剛想吩咐陳真出去找,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熙管家,找我?”

熙和急忙回頭,背後一個三十多歲,身著藍色長袍,精瘦精瘦的漢子正背著手站在那裡,他的眸子漆黑如深潭,似乎有種無窮的吸力,任何人只要一望,就會情不自禁的被他的眼睛吸引。

他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熙和,熙和有點受不了他的眼神,眼睛向外一放,乾笑道:

“霍師傅,貝勒爺有請!”

霍元甲點點頭,看了一眼陳真,陳真知道剛才的話已經被師傅聽在了耳裡,不由得有點忐忑,知道師傅最惱徒弟們吹牛顯擺,連忙跳起來,喊了一聲:“我去找公哲!”,轉眼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霍元甲搖搖頭,也沒再多話,跟著熙管家,走向了內堂。

一進門,就看到瓜爾佳貝勒滿臉的笑容,正和幾個心腹商量著什麼,看到霍師傅進來,立即站起來,作了個短揖,笑著打招呼:

“霍師傅來啦!”

霍元甲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抱拳行禮道:“見過貝勒爺!”

瓜爾佳貝勒打過招呼,就又坐回了座位,旁邊幾個管家搬過一把椅子,也讓霍師傅坐了,這才開始說明來意:

“霍師傅,這次醇親王府為了慶賀大貝勒出生,在京城舉辦京津直隸武林大會,我的意思,我們貝勒府就派您出戰,您意下如何?”

“武林大會?”

霍師傅一向漠然平靜的臉上,突然顯出一片潮紅。

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從南到北,從塞外到廣東,哪個練武的,不想在朝廷面前露臉,在他人面前顯貴?!

不過,想要打出名堂,不單單是看實力,還得看機緣,想當年,八卦宗師董海川,功高蓋世,不也得在王府做僕役,一直待到四十多歲,這才因緣際會,聲名鵲起,終成一代宗師!

現在,是自己的機緣來了嗎?

想到這裡,霍師傅不再猶豫,霍然起身,長揖到地,朗聲說道:

“多謝貝勒爺照拂,霍某一定竭盡全力,為貝勒府爭光,為貝勒爺爭氣!”

瓜爾佳貝勒爺頻頻點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名震平津的武學大師,不由得暗自得意。

任你武藝蓋世,還不是得在我家做些看家護院的勾當,任我驅使!

但是麵皮上,貝勒爺卻不露分毫,他笑意吟吟的看著眼前這位四十出頭,方當壯年的武功高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開口說道:

“霍師傅,這次去京師,但凡有什麼要求,本爵一概允准,熙管家,你給霍師傅包五百兩銀子,即日啟程,前往京師!”

........

霍元甲領了儀程,走出內堂,胸中澎拜之情卻不曾平息。

此次京津直隸武林大會,可是數十年難得一見的武林盛世,他霍元甲雖然在京津也是薄有微名,可此地名家高手眾多,像那八極門,太極拳,八卦拳,形意門,各有各的高手宗師,自己雖然自負霍家迷蹤拳不弱於人,平時也和眾多名家高手有些交流切磋,卻不曾真刀真槍動手,誰是真的好漢,誰又是浪得虛名,還是得手底下見真章!

不過,此次前往京師,揚名立萬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得帶著自己的那個弟子陳真出去走走,增廣見聞。

自己這弟子陳真,是貝勒府中包衣赫赫奶媽的兒子,雖然已經十七歲了,但長年住在貝勒府,不知世途險惡,平日裡好勇鬥狠,眼裡除了貝勒爺和師傅,沒幾個放在眼裡,這次出去,務必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的以後出去,年輕氣盛,生出無妄之災。

霍元甲心下尋思,提著長衫,剛走到後院,就聽到院子裡拳風烈烈,呼喝之聲四起。進門一看,卻是兩個年輕人正在院子裡練拳,一個是自己的弟子陳真,另一個卻是貝勒爺的大公子,瓜爾佳公哲。

只見陳真穿了一身短衫,油黑的大辮子盤在腦後,腿快身飄,橫進直出,一路霍家迷蹤拳打得極為飄逸,另一個弟子公哲卻穿著個錦繡馬褂,使了一趟開門八極拳,行步如趟泥,踢腳不過膝,打法極為剛猛。

兩人正鬥到酣處,看到霍元甲進來,臉上同時露出欣喜之色,公哲一個躍身,收了架勢,快步走上前來。

“師傅,您來了!您看我這趟拳打得怎麼樣?”

“嗯,大貝子這趟拳打得不錯,有幾分功力了。”

霍元甲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謝師傅誇獎!”

公哲抱拳感謝,臉上卻不由自主的露出失望之色,旁邊的陳真見狀,輕輕的推了他一把,看著師傅開口道:

“師傅,公哲的功夫不比我差,您為什麼不教他迷蹤拳?”

霍元甲卻不答話,指了指陳真,說道:“跟我來。”

陳真無奈,只得跟著霍元甲往外走,邊走還邊回過頭來對公哲擠眉弄眼,公哲不由得笑了起來,嘴裡嘟囔了一句“這傢伙!”,心下卻也不再生氣。

霍元甲將陳真領至僻靜處,定了定神,開口道:

“陳真,你可知道,我為何不將霍家拳教給公哲?”

陳真發愣,不過他雖然莽直,腦子卻也不傻,回答道:“因為公哲是滿人?”

“不錯!”霍元甲語氣漸趨嚴厲,“滿漢有別,我霍家迷蹤拳本來只傳同宗,近年來我破例傳給外姓,已屬不該,傳給外族,更是絕無可能!現在你年齡大了,這話我只對你提醒一次,以後你再因為這個跟為師求情,休怪我家法伺候!”

陳真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心底卻暗自嘀咕:

都是人,分什麼滿人漢人,難不成滿人還多長了個眼睛?

霍元甲看陳真的神色,知道他一時半會兒也聽不進去,嘆了口氣,說道:

“回去吧!收拾收拾東西,明天跟我去京城。”

陳真正打算回去找公哲繼續習練武功,聞聽此言,一下蹦起來,緊緊扯住了霍元甲的衣袖,急切問:“師傅,真的?”

“廢話!”

霍元甲不再理會,轉身離去明天去京城,行李盤纏可得提前準備妥當。陳真則幾個箭步跑回了後院,對著磨盤前打熬力氣的公哲欣喜的喊道:

“公哲,明天我要去京師啦!”

“誰要去京師?”

公哲沒有回話,院門外卻傳來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扎著羊角辮,明眸皓齒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卻是貝勒爺的長女,公哲的妹妹,瓜爾佳嫩哲到了。

陳真一看嫩哲進來,眼睛頓時一亮,黑亮的臉龐一下子脹得通紅,支支吾吾的開口道:

“嫩哲,你來啦?今天沒去學堂唸書嗎?”

“沒去,今天女書的陳先生說了,醇親王生子,普天同慶,放假半天。對了陳真,你說你要去京師,真的假的?”

嫩哲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好奇的神情。

陳真支支吾吾剛想開口,公哲也放下手中的石錘,走了過來,代替陳真回答妹妹說:

“真的。我聽阿瑪說了,京師要召開武林大會,霍師傅會帶著陳真過去。”

陳真聽到公哲的回答,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問道:

“你早知道了?”

“不是知道,是猜到。這武林大會,阿瑪不派霍師傅,還能派誰?霍師傅不領你,還能領誰?也就你這個傻瓜猜不出來。”

公哲笑笑,又把妹妹拉過來,悄聲說:

“嫩哲你過來,哥哥和你說個悄悄話兒,可千萬別被陳真聽到了。”

嫩哲格格一笑,邁著輕快的步子,跟著公哲跑向了牆角,只留下陳真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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