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聽著趙君離說出來了這個可能，表情並沒有太多的動顏。
她只是點了點頭：“對啊，那又怎樣。”
既然被說穿了想要做的事情，那就坦然承認好了，這同樣是柳煙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
趙君離嘆了口氣：“你看，我們都想，你沒有必須走到這樣一步的必要。”
柳煙做錯了事情，但是她不道歉，不後悔，甚至說有這樣試圖自殺的打算，都有種近乎坦坦蕩蕩的感覺。
話說有時候，做這種純粹的壞女孩可能還有這樣奇怪的好處，那就是無論她做什麼壞事你都感覺習以為常，但是偶爾做件好事就莫名要感恩戴德。
以及，柳煙其實真的沒有必要走這條路，就像她說過的，只要她想活下去，那麼這個世界她可能會成為活到最後的人。
“不要惺惺作態說憐憫什麼的。”柳煙盯著趙君離說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我走到這樣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們說我咎由自取也罷，你們說我自食惡果也好，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我走了這條路，我就要承擔。”
“所以說不要把自己逼得這樣緊？”趙君離揚了揚手中的檔案：“如果可以的話，能夠後退一步選一條路，那麼對彼此都好。”
“我之所以今天來到這裡，就是給你多一條選擇的路。”
這樣說著，趙君離將手中的檔案放在柳煙的面前：“看一下吧。”
柳煙將信將疑，但是看著桌邊的玫瑰和桌對面的趙君離，最終還是拿起來那份文件袋，拆開，看了一下開頭，然後楞了一下，隨即將文件袋裡的檔案整個倒了出來，一張張往下看了下去。
趙君離手握著咖啡，靜靜觀望，直到柳煙看完了最後一個字，才開口說道：“感覺如何？”
這樣說著，趙君離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至少我感覺你泡咖啡的手藝算是頂級水準了。”
“那只能多謝誇獎了。”柳煙靜靜說道，因為她已經看完了這份檔案上所羅列的條件。
“這些都是蘇眉提出來的？”柳煙問道。
“我有部分修改和潤色，但是大部分的內容，都是蘇眉擬定的。”趙君離靜靜說道：“事實上我和路遠都沒有想好應該怎麼處理你的問題，大概基本的處理手段就是離你越遠越好，讓你自生自滅這個樣子，但是蘇眉不是那麼同意，所以她提出了這個方案。”
“事實上，因為這件事和蘇眉有很大的關係，所以她也很有處理的立場，雖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因為你的緣故，昨晚那兩個傢伙似乎初步確立了情侶的關係。”說到這裡，趙君離不由嘆了口氣。
畢竟身為花花公子的自己都被那群狂蜂浪蝶給逼的暫時保持了單身，但是母胎單身的路遠卻找到了真愛，還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那種，讓趙君離唏噓不已。
“所以說我反而成了紅娘？”柳煙吃吃笑了一聲，然後再看了看蘇眉擬定出來的協議：“你說這大多數是蘇眉所擬定的條件，我相信，因為你們男生不會這麼無聊和拐彎抹角，也不會有這麼的善良。”
“蘇眉那種該死的善良，那種該死的相信世界美好的感情，真的是我一直都不喜歡的東西。”柳煙輕輕說道。
“不過，我選擇接受，如果你有機會和蘇眉說話的話，你可以替我轉述一句，雖然我其實一直都不喜歡她，因為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在順風順水情況下享受快樂生活的自己。”
“但是，我還是應該給她說一句謝謝，因為她給了我最好的選擇，我不是那種迂腐矜持的人，不會那種會抱著橋柱等待自己慢慢淹死的人，她既然給了我最好的臺階，那麼我就當然選擇下去。”
柳煙笑了笑，表情自從趙君離來了之後，第一次煥發出光彩。
畢竟少女原本真的是已經死志萌生，在她的世界中，其實已經不可能有任何改變的餘地。
就像柳煙說過的，她從來都不是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殿下，哪怕由落難的公主變成邪惡的女巫，她也會堅持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但是現在有點連當女巫都活不下去的時候，當柳煙自己已經差不多因為太累而決定放棄自救的時候，竟然突然有人對她伸出了援手。
柳煙想都沒有想，就直接抓住了那隻手。
因為在她的世界中，原本是不存在拯救這個概念的。
“你或許可以當面道謝？”趙君離看著柳煙平靜說道。
“不可能的，短期之內，我是不會再見她的。”柳煙說道。
“因為我原本就沒有把我們之間的友誼看做是什麼寶貴的東西，反正朋友就是用來消耗的東西。”柳煙輕輕笑道：“這樣的我，暫時沒有資格再重新站在她的面前，尤其是她選擇用這種方式束縛我之後。”
此時窗外的夕陽已然低垂，暮色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牆壁打在少女的身上，光影搭配地絕妙而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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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趙君離來的時候所見到的柳煙，就像是一團燃盡的灰燼，憔悴而無生機，但是現在這一紙蘇眉所提出的協議或者說交涉，差不多已經將那原本已經枯萎的灰燼重新點燃。
就好像夕光下表情重新充滿生機的柳煙。
這樣說著，柳煙拿著筆，低下頭，在那個協議上起筆一張張刷刷刷地簽下了名字，然後伸手拿過趙君離面前那份辭職宣告，看著趙君離：“這份辭職宣告你還需要看嗎？”
趙君離看著柳煙，笑著搖了搖頭。
然後柳煙將那足有四頁的辭職宣告對摺，然後刺啦一聲從中間撕開，再對摺，再撕，如是幾次，手中便是一捧雪白的紙片。
柳煙看著趙君離，笑了笑，少年看著她的動作，沒有制止，而柳煙自己則抬手將那疊紙片拋向空中，紙片紛紛落下，如同雪花一般飛舞。
在那飄落的紙屑中，柳煙向著趙君離伸出了手：“那麼以後，我就專心替你們賣命了，請多多指教。”
趙君離嘆了口氣，心想真不愧是柳煙。
前一秒死志萌生，下一秒有了生路之後，對方就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
是的，只要她不想死，這個世界大概就很難能夠有殺死她的東西。
於是趙君離拿起柳煙面前已經簽好字的協議書，握成卷，遞到了柳煙的手中。
兩個人隔著這捲紙，互相握手，然後露出心思不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