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縣是潯州下屬的縣，因為前一陣子的鹽亂，整個潯州鬧事，黃子琦趁著兩位巡撫在太平府巡察時機，讓盤金成和藍天奎等人，奪了潯州。所以，現在成了他以地主之誼，設宴招待許如蘭了。只是，本來希望安安靜靜吃頓飯，聊聊天的兩個人，卻還是被打擾了，一個緊急軍情，兩人的屬下幾乎同時送達：岑家大土司支援本族歸順土司進攻高平，聚合了五萬土兵，於兩日前正式進入高平境內。
許如蘭一聽這情報，便兩隻老眼盯著黃子琦看，害得黃子琦急忙解釋，“許大人，絕對和我沒關係，你肯定也知道，我這潯州和太平府還沒弄消停呢，怎麼會輕易伸手到那邊去。”
“他們沒找過你？”許如蘭確實是夠鬱悶的，這些大土司，名義上是他的下屬，但其實並沒有幾個人把自己這個巡撫放在眼裡，如此重大的決策，他這個廣西巡撫，壓根就沒有提前得到彙報，還得自己在前線的人，在戰事開始後才報來。
黃子琦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個，想必許大人，你布在我地盤上的廠衛，肯定告訴過你，誰來找過我了。”
“唉，我還以為，他們是找你商談買鹽和興辦工坊，開通其他貿易之事呢，卻原來是商量攻打高平啊。只此一點，這岑家大土司，眼光便不如你，他們實力還不如你們強，卻想著要趁亂去佔高平這地方，難道不知道這地方一旦陷進去，會讓他們很難脫身嗎？”許如蘭說著，輕輕敲著桌子，似乎在思考什麼，見黃子琦沒有接話，他便看著黃子琦繼續說道，“當然，如果你小子也摻和進去，你們贏面還是比較大的，怎麼，你不打算與他們合作？”
黃子琦苦笑著先給許如蘭斟了杯茶，無奈地聳聳肩道，“許大人啊，我沒那麼好戰吧？高平這個地方確實是出了問題，但我現在哪有精力去佔呢？”
“哼，你小子，別和我躲躲閃閃的，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肯定是許了他們支援，他們才會這麼大膽的。嗯，他們打起來，你小子便可坐山觀虎鬥，鷸蚌相爭，你這漁翁得利啊。”見黃子琦還想解釋，許如蘭卻擺擺手道，“小子，別解釋了，有些東西我不如你，但這陰謀詭計，我不比你差的。嘿嘿，不瞞你說，他們鷸蚌相爭，我也是那個可坐收漁利的人嘛。走，你小子把別的事給我推一推，我們一起去歸順州走一趟吧。”
“許大人，我去幹嘛啊？你是巡撫，下面的地方發生戰事，你去巡視很正常。我這守土有責的土司，離開地方，不是違背朝庭規矩了嗎？”黃子琦實在不願意現在這個時候，去趟這淌渾水。
許如蘭卻狡黠地看著黃子琦說，“你小子真不去？”
黃子琦搖頭說，“不去，我在欽州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嗯，不去也罷，告訴你一個訊息啊，這是我翻閱三司過去檔案材料時翻看到的。原來沒有注意，後來你這小子大採煤與鐵，我才注意到。高平那邊，有個大煤礦，比你們思明府挖到的那個煤礦，不知大多少倍，高平全境幾乎每個鎮，都有挖到過大煤礦。”許如蘭一邊說，一邊觀察黃子琦的表情，這傢伙果然動容了，不過沒等黃子琦說話，他又接著說道，“在高平西邊河江省，有大鐵礦，安南土人不擅長採冶，幾乎原封未動。嘿嘿，他們還曾給三司送過一塊大礦石，說來也怪，這塊大礦石，竟然與磁石一般，鐵器挨近，便會被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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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鐵礦？而且還是大礦脈？許大人你確定嗎？”
“我不確定啊，所以我也希望岑家趕緊把那地方打下來，然後我也可以去實地堪驗一下。岑家好歹，也是咱大明的土司，對朝庭還算忠心，總會分我一些吧？有這麼些磁石，可造出許多司南、指南針來呢。”
“許大人，磁鐵礦，用來造司南、指南針，哪用得完啊，而且完全是暴殄天物。若是把磁鐵礦給我，我可以造出許多令你們目結舌的好東西來。”不過，黃子琦瞬間反應過來了，“許大人啊，你這是想慫恿我也摻合進去啊。”
許如蘭一愣，這小子反應太快了點，一點也不像一個不到二十歲的衝動年輕人，指著黃子琦笑，“你這小子，唉。好吧，我承認我是希望你摻合進去的，不過，也不純粹是因為想讓你們陷入無休止的戰爭中。彼之黎朝新國，我之交趾故郡，我身為華夏一員，又忝任廣西巡撫一職，地近安南，豈無規復舊土之心。只是，朝政混亂，中原塗炭，我有心卻無力。你們幾個大土司，若能聯合向南，加上現在阮氏在南牽制，或可戰勝黎朝。雖然你們與我，乃至與朝庭，也有些齟齬，不過你們幾個大土司，至少是心向中華。你們若能奪回這些地方，待朝綱重振，中原日清，中華之教化，或也可再宣及交趾故郡呢。”
黃子琦看著這個自己地位都岌岌可危，在朝堂黨爭中已經靠邊站，若非他與熊文燦一個從民間、一個從官方極力慰留的老頭，卻仍心心念念收回漢唐故土，將中華教化重新推向交趾故郡的老人，卻不由心中莫名一熱。兩世人生，讓他更看清楚了“中華”兩字的生命力，正是由這些中華信念堅定之人，一代一代支撐起來的。這些人，或許也有私心雜念，或許在一些個人品行上，也有劣跡，但是讀聖賢書籍，宣華夏教化的理想，卻都很強烈。不過，黃子琦並沒有被情緒主導理智，“許大人，其實，我雖然是土司，華夏之信念，不比你弱。你看，我在思明府、欽州、雷州，以及海外新拓之地巴拉望島，建學校，辦教育，主授百科技藝之外，也極力灌輸華夏文明，倡導聖賢思想。只是，理想可以高遠，戰爭卻很現實，我啊，還是堅持我自己的節奏，與您老一起，暫時做個漁翁，在鷸蚌相爭之時，揀些肉吃。等他們兩敗俱傷，我這裡休養生息好了，再行動不遲。”
“呃，那煤礦不要了？鐵礦不要了？”許如蘭還想慫恿一下。
“哈哈，煤和鐵，我現在都有啊，至於河江那種磁鐵，許大人肯定知道，河江那裡僮苗瑤各族人眾多，我怎麼著也能搞得到一些啊。現在反正也用不了太多，搞一些做點試驗就可以，搞來磁鐵後，我會做些神奇東西，等來年請許大人來觀摩，大人一定不要推辭啊。”黃子琦堅持自己的立場，許如蘭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小子，鬼精鬼精，最關鍵是能夠經住誘惑，在年輕人中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