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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臨近年關,氣溫驟降,凜冽的風刮在面頰上,刺刀一般寒冷。
林然和林景顏回家過新年,原本吃過晚飯就各自回房休息,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林然帶了幾支可以手持的安全煙花悄悄摸進林景顏房間,拉著她下樓。
新年夜的夜空被煙花與鞭炮點燃,有著與時間不符的熱鬧。
林然手裡的煙花飛濺出明亮的火花,他頭上戴著白色的毛線帽子,脖子上圍著同款的圍巾——林景顏買的,只露出一張清俊的臉,被火光映得分外清晰。林景顏拿著手機,邊拍邊笑,手冷不丁被林然握住帶進他的口袋裡,寒冬臘月裡溫暖的像是春天。
“新年快樂。”林景顏笑著說。
林然應聲:“新年快樂,明年我們還一起過,好不好?”
“好啊。”毫不猶豫地回答。
記不得是誰先主動,唇齒氣息糾纏到一起,忘乎所以。
直到樓上傳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他們才乍然分開。
林景顏驚愕地抬頭看視窗,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她看見了許如琪。
一腳輕一腳重渾渾噩噩上了樓,她在大腦裡快速構思了十幾種藉口去解釋這件事,或者乾脆希望許如琪並沒有看清,但回想起那聲尖叫,這種妄想很快便被打消,恐怕她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如果你沒做好準備,我們可以解釋……”
在被發現的那一刻,林然就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現在,握著她的手稍稍鬆開些許。
林景顏大腦有些懵,但還是緩慢搖頭:“越解釋越說不清,不如坦白……不用擔心我。”心還是跳的很快,連帶著手也在輕輕發抖,“反正也是遲早……”
她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推開屋門,玄關裡燈光大亮,壁爐溫暖的烘烤著,林景顏卻出了一身冷汗。
許如琪披著外套站在那裡,緊咬著唇,臉色鐵青,一旁是同樣沒睡的林深,他的眸光暗沉,溫文儒雅的氣質都被不寒而慄的冷漠感取代。
“剛才……”她已經可以聽見她母親聲音裡的顫抖,“是我看錯了嗎?”
林然想開口被林景顏扼住,她低聲說:“沒有……你沒有看錯。”
“可他是你弟弟,你怎麼能……”許如琪的聲音幾乎是有些哀求的,“你們只是在開玩笑?”
“……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你們也是一起長大的姐弟,你覺得其他人會怎麼看?”
“其他人和我們沒關……”
她的話沒說完,伴隨著一聲脆響,林景顏的臉側了過去,頰邊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她被許如琪打了,從小到大沒動過她一根手指的母親為了這件事打了她。
許如琪緩緩看著自己抬起的手,也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林然已經攔在了兩人中間,他低垂眉目,沉聲說:“是我強迫她的,不是她的錯,希望您不要怪罪她……”
“不是。”林景顏緩緩開口,“我是自願的,我們……”
手指蜷緊,臉頰依然疼痛,更多是羞恥以及難堪,但她還想要堅持下去。
“這太荒唐了,你……”
林然朝許如琪深深鞠了一躬,打斷了她的話。
他攥緊了林景顏的手,溫和卻堅定道:“抱歉,決定坦白也並不是為了徵求你們的同意,即便你們都反對,我們也還是會在一起。”
許如琪的臉色極度難看,林景顏深吸一口氣,有些於心不忍。
說完,林然便拉著林景顏朝外面走去。
“林然。”
一直沒說話的林深突然開口,沉穩的聲音如千金之鼎重重壓下,隱約透著一絲嘲諷:“任何人的任性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付得起嗎?”
***
林宅地處偏遠,外面又是冰天雪地,走了沒多遠便覺得寒冷。
林然把帽子圍巾脫下來給林景顏戴上,握著她的手呵了一口熱氣:“我打電話叫朋友來接我們,你稍微忍耐一會。其他行李我明天會找人來幫忙拿。”
林景顏把帽子摘下來,搖搖頭表示不冷。
林然的手忽然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頰:“……還疼麼?”
林景顏搖頭:“……我媽捨不得下重手。”
他看著她的眼睛裡有愧疚和心疼,林景顏笑笑:“別難過,既然答應過你,就是我心甘情願做的決定。我媽她……很疼我,想不開也只是一時半刻,也許過過就好了。”
“嗯。”林然點點頭,衝她微笑。
但他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買回程機票的時候,他們就發現林然所有的信用卡和銀行卡都被停掉了。
而等林景顏回到公司時沒多久,就被告知她被安排調職,手頭的工作會直接轉給別人,新部門是出了名的貶職發配部門,領著低微的工資,沒有專案沒有提成,清閒又無用。
林景顏去問人事,對方亦是一臉為難,拐彎抹角問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她奮鬥了幾年的事業,一朝成空。
工資扣除房貸的部分,再除去日常衣食住行已所剩無幾,她原本也算小有積蓄,只是買房掏空了大半,剩下雖然暫時夠用,但坐吃山空也並不是林景顏的個性。
她沒把這件事告訴林然,告訴他也於事無補,不過是徒增他的壓力和煩惱。
她調職,唐若言暫時先接手她的工作,估計不久後也會被調往了別的部門。
臨別前他們加上林景顏手下的美術指導、文案幾個人吃了頓散夥飯,知道林景顏的調職蹊蹺,幾個人都閉口不提,只說些開心的事情,一個個舉杯敬林景顏,其中一個新人小姑娘眼眶都有些紅……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林景顏自己反而看得很淡,笑得比其他人都更開心。
結束時,唐若言送林景顏回家,他倒不避諱,直截了當問:“你這次得罪的是?”
林景顏笑笑說:“林然他爸。”
“打算堅持麼?”
“不然呢?”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事業型呢,沒想到……”唐若言停頓了一下,問:“值得嗎?”
林景顏搖搖頭說:“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坦白之前,她總是擔心太多,但真走到這一步反而輕鬆很多,反正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了。
林深託人給她帶了話,只要她答應遠離林然,不止能調回原部門,她還能直接升職到和王媛琦平起平坐的位置,此外他還會幫她還清房貸順便再給她一筆錢。
他果然非常不喜歡她,就連交流溝通也懶得做。
她母親倒是給她打了不少電話,起初是勸,一遍遍對她分析她和林然有多麼不合適,會遇到多少的問題,後來在林景顏的堅決態度下有些半妥協,但自始至終都並不贊同,在電話這頭她可以聽到自己母親的抽噎聲,自己卻還是不肯鬆口,如此不孝。
聽完林景顏的話,唐若言從口袋裡拿了封信給她,笑:“如果想跳槽,可以考慮看看這裡。”
那是另一個城市的公司,營業範圍也不盡相同,唐若言的推薦信寫得簡潔明了,落款看的林景顏微微一驚,她一直知道唐若言家境不錯,沒想到也是個含著金湯勺的大少爺。
“……原來你是來體驗生活的?”
唐若言伸出一支手指搖了搖,笑意狡黠:“不,是遊戲人生。以後有什麼感情問題仍然歡迎來找我諮詢。”
***
林景顏有了更多的空閒時間,林然反而忙了起來。
林深斷了他所有的資金供給,他必須得自己賺錢,他沒跟林景顏說過,不過她應當也知道情形不容樂觀,被季銘預言過的,最糟糕的狀態。
研究生本身只有很少的補貼,獎學金也只是勉強抵扣學費。
跟著導師做專案倒是能有收入,但一則並不夠高,二則他也不想靠這方面賺錢。
權衡良久,他去提交了碩博連讀轉成碩士的申請書,導師無比惋惜,遲遲不肯批覆:“你要是家庭條件有困難,學費生活費我可以先幫你墊付,等你畢業了再還給我。”
一般碩博連讀轉碩士都是成績差跟不上或者其他原因被淘汰的,從沒見過哪個院裡成績裡數一數二的人會放棄。
林然非常感激,但還是堅持態度,到最後導師只能重重嘆著氣幫他簽名。
他去找了份專業對口的工作,技術工,待遇不錯,但轉正需要等他碩士畢業,而實習期的工資只有轉正的一半。工資再往上漲,就只能等資歷一年年熬上去。
這並不足以支撐他養活林景顏,林然開始在工作以外的時間找兼職。
他嘗試了許多種,最適合的大概是在五星級酒店的大堂彈鋼琴或者做鋼琴老師,前者明顯要輕鬆許多,他只需要閉著眼睛彈,沒有多少人在意他彈的是什麼——起初林然以為是這樣,但很快他發現一些客人會坐過來聽,會對著他拍照,還有人專門為他趕過來,大堂經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他的薪資也一路上漲,最後甚至有媒體來曝光。
原本他已經推辭了很多廣告和平面的拍攝,但這之後那些邀約更加紛至沓來,價格也越開越高。
他越來越忙,甚至無暇顧及林景顏。
不用加班,林景顏每天回來都很早,林然反而很遲。
等她回過神時,發現林然已經越來越少再纏著她,晚上也只是深夜回來抱著她睡,第二天一早便出門,簡直像是在冷戰時期,房間裡總是空空闊闊。
她當然知道林然是為什麼在忙,他的眼皮下總是青的,她有心想讓林然少忙些,但想起自己當初還不是每天加班到很晚,就覺得自己實在沒這個立場,林然能等,她為什麼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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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開始頻繁的約朋友出來吃飯喝酒,次數多到溫蝶都覺得不對勁:“景顏你最近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嗯,不知道做什麼好。”微醺,林景顏眯著眼睛對她說。
“你家林然呢?”
“忙吧大概……”
林景顏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溫蝶,溫蝶沉吟許久,斟酌說:“景顏,你這樣不行,去找林然談談,要麼再換份工作吧?”
跳槽也並不容易,她簽署的就職合同規定自主離職後三年內不得從事相關職業,而去做別的行業又難免得白手起家,她的專業選擇面也相對狹隘。
她想起了唐若言給她的那封推薦信。
她和林然之間的關係也很尷尬,如果真有一天結婚的話,難保不會被人詬病,去別的城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今這樣上班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林然聽完態度卻並不如以往,他沉默了好一會說:“我現在一時可能走不開……”
林景顏也知道他碩士還沒畢業,但自己實在等不下去,就試探著說:“要不然……我先過去,等你畢業了,再……”
“……要分開嗎?”
兩地間隔就算是坐飛機也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並不是能輕鬆往返的距離。
林景顏有些遲疑。
林然小聲問:“……一定要去別的城市麼?”
林景顏狠狠心點頭。
林然合了一下眸,抱住她,沒有說話。
跟那邊的人事談過,訂好面試時間和機票,林景顏就準備前往。
林然原本沒說送她,第二天一早還是開車等在樓下,車行一路都是靜默,林景顏試圖讓氣氛輕鬆起來,但收效甚微。下了車,還沒進航站樓,林景顏就察覺自己還有東西落在車上,忙轉身回去看見林然的車還沒開走,她松了口氣。
走近車子剛想開門,她就發現林然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
疲倦,沉默,忍耐,拼盡全力去證明自己,林然大概也並不比她輕鬆多少,她一走了之,那麼抗爭著要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
林景顏坐在車外,放棄了這趟航班。
林深只是舉手之勞,卻能叫他們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