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做了長長的一個夢。
夢裡很平靜，讓人想一直睡下去。
可是有一個聒噪的聲音一直吵著他，令他不得不睜開眼看看到底是誰。
在唐笑的注視下，那如蝶翼般卷翹的長睫微微顫了顫。
然後，那雙漂亮的眼睛緩緩地張開。
蒼白失色的嘴唇輕輕開啟，傾吐出無比虛弱的聲音：“原來是你啊……唐笑……”
“是我，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為什麼身體不舒服也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危險？”唐笑氣呼呼地問道。
裴遠晟慢慢抬起一隻手，將食指束在唐笑嘴唇邊。
“小聲點……你太吵了。”
“你！”唐笑整個人都氣壞了，“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晚一點來，你就死在這裡了？”
“嗯……謝謝你。”裴遠晟虛弱地說。
唐笑扶著裴遠晟坐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能站起來嗎？”
裴遠晟說：“不能……”
唐笑著急地說：“怎麼辦，我沒帶手機，裴遠晟，你手機帶了嗎？我讓成烈過來幫忙。”
裴遠晟渾身無力地靠在唐笑身上，半閉著眼睛說：“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事嗎？”
唐笑忙說：“我記得！可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你這樣下去不行的，裴遠晟，你聽我說話，不要睡！”
裴遠晟眼睛閉了閉說：“困。”
唐笑拿海水潑在裴遠晟臉上，大聲說：“不準睡！裴遠晟，你給我把眼睛睜開！”
裴遠晟輕輕勾了下嘴角說：“好……聽你的。”
唐笑說：“手機呢？你手機呢？不打給成烈，你告訴我，我可以打給誰？”
裴遠晟無力地說：“你自己找找……在我身上……”
唐笑在裴遠晟身上摸了個遍，總算找出了手機，令人驚喜的是，手機不僅沒進水，還有訊號。
“按一號快捷鍵，告訴嚴叔……讓他來接我……”裴遠晟聲如蚊訥地說。
唐笑連忙撥通電話，說明情況後，嚴叔表示自己馬上會趕到。
唐笑抱著渾身無力的裴遠晟說：“你別睡，嚴叔馬上就來了……”
裴遠晟躺在唐笑臂彎中，看著唐笑說：“你陪我說說話……”
“好，”唐笑說，“你想聽什麼？”
“隨便你說什麼……”裴遠晟想了想，又說，“還是唱歌吧……你唱歌挺好聽的……”
唐笑搖搖頭說：“我不唱。”
“為什麼……”裴遠晟唇角勾了勾，說，“是因為……我不是成烈麼……”
“不是，”唐笑說，“我怕你睡著，裴遠晟，你好好活著，我答應你，以後有機會一定唱歌給你聽。”
“真的……？”裴遠晟眼中閃動著光芒。
“真的。”唐笑點頭說，“只要活著，裴遠晟，你答應我，不要死。”
“嗯……”裴遠晟笑了笑，說，“我答應你……”
唐笑說：“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情好嗎？”
裴遠晟說：“好……”
唐笑想了想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真的很笨，什麼都做
不好，是個不折不扣的笨小孩，而且呢，我也沒有現在這麼斯文，小時候，我經常和小男生打架，裴遠晟，你看不出來吧？”
“誰說……看不出來……”裴遠晟眼中流淌著笑意，“我知道你……是什麼樣子。”
“你真的知道？”唐笑搖搖頭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
裴遠晟說：“你是個……善良的女人……”
唐笑說：“也許吧，但其實，我也有過很多很陰暗的想法。”
“說說看……”裴遠晟鼓勵地看著她。
“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特別討厭我的繼母，還有她和我爸爸生的小孩，也就是我的妹妹。”唐笑似乎陷入了回憶，“我跟你說哦，我小時候，忘了是幾歲時，偷偷往我妹妹的小茶壺中吐過口水。為了怕我繼母看出來，我吐完後還偷偷搖了搖。裴遠晟，你說，我這樣的人，還算善良嗎？”
“為什麼……不算？”裴遠晟認真地看著她，“你繼母和你妹妹對你不好……所以你才那樣做……笑笑，神會原諒你的……”
“神？”唐笑笑了下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嗎？”
“有……”裴遠晟注視著她，吃力地指了指她的心臟，“神……就在你心裡……”
“我心裡？”唐笑似懂非懂地看著裴遠晟。
裴遠晟笑了笑，疲倦極了地合上眼睛，說：“讓我睡一會兒。”
唐笑伸手摸了摸裴遠晟的額頭，發現那裡溫度驚人，看來裴遠晟在海水中泡太久，已經病上加病了。
“你別睡……”唐笑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面龐，雖然慘無人色，但依然俊美的驚人，“我還有很多話想說，裴遠晟，你張開眼，不準睡。”
裴遠晟吃力地睜開眼說：“你說……”
唐笑看著裴遠晟，猶猶豫豫地說：“我對你很好奇。”
“好奇……？”裴遠晟訝然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唐笑有些迷茫地說，“只是想更瞭解你。很奇怪吧，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裴遠晟那雙水墨般氤氳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唐笑說：“不要……對我好奇……”
“為什麼？”唐笑驚詫地問道。
裴遠晟說：“我怕……你……愛上我。”
唐笑瞬間氣得想把裴遠晟丟出去：“你能不這麼自戀嗎？裴先生？”
“好奇，是喜歡的前奏……”裴遠晟緩緩地說，“唐笑……不要輕易對別人好奇……”
“你少臭美了，我根本不可能喜歡你。”唐笑篤定地說，“我喜歡的人是誰，你知道的。”
裴遠晟的目光微微有些黯然，但又很快地輕輕揚起嘴角：“我知道……烈子嘛……他很好……跟你、很合適……”
“裴遠晟，其實我覺得你跟曉茹也挺合適的，你為什麼要拒絕曉茹？”唐笑忍不住問道。
“她和我……不合適。”裴遠晟認真地道，“我這樣的人……沒辦法……給她幸福。”
“那你到底想要一個什麼的人？”唐笑問道，“裴遠晟，你這樣總是一個人不是辦法，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時時刻刻身邊都有人陪著的，這樣的話，萬一你像這次這
樣突然失去意識，也好及時得到救治。”
“有……嚴叔……”裴遠晟微微笑道。
“對了，那個嚴叔是誰？他怎麼還不來？”唐笑好奇地問。
“來……來了……”裴遠晟目光看向前方，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唐笑吃驚地發現，這個嚴叔自己竟然見過。
“你好，唐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房車內，嚴叔帶來的醫護人員已經為裴遠晟做了急救，他的情況也終於穩定了下來。見唐笑身上的衣物溼透，嚴叔堅持要將她送回別墅。
“原來您就是裴遠晟口中的嚴叔……”唐笑驚訝地說，“那上次……？”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嚴叔笑眯眯地說。
原來，那天並不是運氣爆棚遇到好心人，而是裴遠晟安排嚴叔假裝路人送她去醫院。
唐笑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眼看房車離別墅越來越近，唐笑想到自己答應過的要替裴遠晟保密的事，連忙招呼司機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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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謝謝了。”唐笑說道。
“不客氣，是我該謝謝你救了我們家少爺。”嚴叔微笑著說，“唐小姐，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見面。”
“嗯，會的。”唐笑下車，揮手向嚴叔告別。
唐笑回到別墅，成烈正四處找她，見到她渾身溼淋淋地回來，禁不住擰眉問道：“笑笑，你這是怎麼了？”
唐笑說：“我剛出去在海邊走了走，結果不小心摔倒了，剛好一個浪花打過來，所以就……”
“真的嗎？怎麼這麼不小心？”成烈心疼的不得了。
“沒事了，我以後會注意的。”唐笑心懷歉疚地說。
第二天，成烈正式帶著唐笑搬回成家。
對於二人的歸來，成家上下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直到晚上成烈的父親成寬回家，唐笑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公公。
“你們都出去，我和唐笑單獨聊一聊。”書房內，成寬坐在寬大的藤椅中，捧著一隻煙氣嫋嫋的茶杯，語氣威嚴地下達命令。
即使是成烈，也不得不順從地走出去。
唐笑忐忑而微微好奇地坐在公公成寬對面，等待著對方開口。
“唐笑，作為成家的兒媳婦，你完全不合格。”成寬平靜地說道，“甚至，你是我見過的年輕女孩中，最為普通的一個。”
唐笑淡淡地說：“您說的是。我承認，我確實生而平凡。”
成寬看了唐笑一眼，抿了口茶繼續說道：“我兒子成烈能看上你，我想，必定有他的原因，這就是我為什麼沒有直接廢掉你們這場荒唐婚姻的原因。”
唐笑低頭不語。
成寬說：“小姑娘，你在不服氣，是吧？”
唐笑咬了咬唇，說：“是，我並不喜歡特權階級。”
成寬臉上的神色依然平靜如常：“很好，我曾經跟你一樣，不喜歡特權階級。不過，我告訴你，能說出這樣一句話的人，都是被特權階級玩弄於掌心的人。唐笑，你現在也一樣。你不甘心，對吧？但，除非你自己成為特權階級，才有資格與我對抗。”
唐笑搖頭說：“我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