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一片馬上,齊烈風堂而皇之的從蕭府一路只衝正門。
孤身一人,渾身都是血,手臂和提著的朴刀更是被血黏成一片,就好像是從血池裡撈出這把刀來的。
沿途全是驚慌失措的敵人,可是沒有一個人管他。
蕭家堡全混亂了,那時刻不停敲著的警鐘讓人感覺都要瘋了;堡子中心火光衝天,那裡必然在進行激戰。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來統帥他們;
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做;
誰能想到敵人竟然從中心出現、突然進攻呢?蕭家堡沒人知道該怎麼做。
面對蕭家堡以外的敵人,依託虎牙般的堡壘,也許他們是猛獸,可是當竟然戰鬥莫名其妙的在堡子內打響的時候,他們就如同被狐狸潛入了雞窩的老母雞,除了四處撲騰無計可施。
他們的命令鏈條也被切斷,守在外牆的人明白裡面有敵人了,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守在牆上堅守命令,還是在這突發事件的時候,援助中心;至於其他遊兵散勇更不知道怎麼辦了,頭目們也許就在蕭府裡死戰呢。
但是沒有了城牆了,他們只不過是烏合之眾,怎能敵得過撲入的虎狼呢?
所以齊烈風除了遇到有人大聲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外,根本沒人理他,他就這麼一路在亂撞的蒼蠅裡抵達正門,下馬後的他,二話不說,提著刀就衝上正門的土牆。
“幹什麼的?站住啊你!”有個小兵拿槍指著他。
齊烈風回應的一刀斬斷茅杆,再一刀把他劈下土牆。
“敵襲!敵襲啊!”一時間整個正門附近都亂了起來,守衛的人在煞白著臉大吼大叫。
但齊烈風不管,他胳膊痠痛得都提不起刀來,就肩扛著朴刀,大搖大擺的朝前走,唯一不變的就是渾身的殺氣。
這堡子裡不是鄉親了,蕭景逸害死了自己老孃,誰敢過來就是蕭老爺幫兇,自己就一刀劈死他這個狗種!
就算前面蕭家堡一百多家丁全堵在自己去見老孃的路上,齊烈風咬了牙,心裡一個聲音在狂吼:“那就全殺了!”
他當然沒這個能耐,他有點近乎瘋了。
然而誰願意和一個瘋子對戰?
不怕武藝高強的,就怕不要命的!
尤其是在這種亂成一鍋粥的時刻,結果竟然正門附近沒有一個家丁再來交戰,相反他們扔了武器,大喊大叫的逃離崗位,逃到城裡和他們一樣模樣表情的同僚中去,在黑暗和戰火交織的天空下,恐懼和驚駭的奔跑著呼喊著。
齊猴子一個人就嚇跑了一整條牆的守衛。
走到這段土牆的盡頭,前面就是門樓,他從木牆上探出身子,只見門樓飛簷下掛著一串黑乎乎的烤肉一般的物件,他娘也在其中。
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衝開了臉上的硝煙黑泥和血跡,劃開了兩道淚痕。
齊猴子不由自主的蹲了下來,在空無一人的城牆上抽泣了兩聲,他抹開了滿臉、滿鼻腔的眼淚,抽了抽鼻子,把剩下的苦鹹的淚吞進肚子裡,站起來,跳到飛簷上,趴在上面朝下尋找自己的老孃到底是哪個。
眼睛又模糊了,然而即使在模糊的眼睛中,也能看出在一群屍體中的那顆孤零零的首級——比亂棍打死留全屍更悲慘的刑罰:斬首之後的頭顱。
齊烈風跪在飛簷上,哭著用刀尖挑上來了那根繩子,接著他緊緊抱住了繩索盡頭的那顆頭顱,把她抱在懷裡,一個人跪在飛簷上,面對夜空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齊烈風才回過神來,用刀割斷了繩索,又摸了摸老孃的臉,哽咽著把繩子系在自己脖子裡,把老孃掛在胸口。
正要走,突然想到什麼,他又回到飛簷邊緣,看著在夜風裡飄飄蕩蕩的那些鄉親的屍體,喃喃道:“不能再讓你們飄著了,忘記活著時候曾經的屈辱,入土為安吧。”
說著就要用刀去割斷這些人的繩子,就在這時,身後門樓上的燈亮了。
兩個人大吼大叫的進了二樓,他們說話聲音窗戶外的齊烈風聽得清清楚楚:
“趕緊開絞盤,放下吊橋!”
“晚上開城門要蕭老爺的手令啊,你有嗎?”
“城下就是蕭老爺他們!趕緊放吊橋,讓老爺們逃生!快啊!”
對話完畢,齊烈風腳下傳來咔咔聲,巨大的吊橋今夜疾速的放落,等它放平在護城溝上的時候,城裡的人就可以一湧而出了。
蕭景逸就在這門樓的另一邊?
齊烈風聞言一震,他把手裡的朴刀放下,把老孃的首級捧起來,仔細但輕柔的擦乾淨了老孃的眼皮上血跡和塵土,接著他咬牙切齒道:“老孃,今天看我為您報仇雪恨!”
一扭頭,從飛簷上已經可以看到吊橋上面一段緩緩仰了出來。
齊烈風一手扶正老孃首級,一手提起朴刀,站在飛簷上咬牙切齒的笑了起來,隨後他看見了被風吹得四處飄蕩的懸掛屍體們。
“今夜,你們和我一起見證!”齊烈風大吼一聲,手起刀落,撲撲撲繩子削斷,齊烈風也一躍而下。
正好落在傾斜的吊橋上,此刻吊橋正極其傾斜,宛如一個巨大的滑梯,齊烈風躺在中間朝下疾速滑下,在他兩邊是那些被蕭老爺殺死的村民屍體,齊大娘首級端端正正放在兒子胸口,眼睛對著門洞。
門洞裡擠著四五個焦灼不安的騎士,嘴裡看著吊橋咔咔的傾斜還在喃喃道:“快啊快啊”,誰料想撲撲幾聲大響,吊橋斜板上突然天降神兵般滑下一群人。
仔細一看,卻都是屍體!還有個人頭!
人人震駭莫名,就在這時,最中間那具屍體一躍而起,手裡長刀呼嘯,大吼一聲:“蕭老賊!死!”
頓時間城門洞裡炸了鍋,人仰馬翻,掛著老孃的首級,齊烈風勢若瘋虎,長刀連續砍翻前面抽刀的三個護衛,最後兩個人倉皇下馬後退。
齊烈風定睛一看,卻沒有蕭景逸,只是管家李八二和一個保鏢。
眼睛怒視著李八二,齊烈風怒叫一聲:“走狗拿命來!”
說罷,直奔而前,長刀兜頭就朝李八二砍來。
平日裡只要踩著蕭家堡地面就威風八面的李八二此刻已經渾身如篩糠,連挪動腳都不能了。
說時遲那時快,旁邊保鏢在齊烈風悍不畏死的氣勢下,本能的沒有圍魏救趙,他的身體知道若他攻擊齊烈風,固然可以擊中,然而李八二必死,然後,他也未必能從受傷的這頭“厲鬼”手下活出去。
所以他半跪在地上,長刀橫伸,死死的架住了這一刀,齊烈風刀刃離李八二額頭不及一寸。
長刀被架住,齊烈風更是怒髮衝冠,他大吼一聲:“死!”
說著,朴刀一抽,一擺到腰間,就是一個凌厲到極致的橫斬。
半跪在李八二身邊的保鏢都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一斬,簡直是無所顧忌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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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翻滾逃開了主子身邊,等他爬起來半跪在地上的時候,只見齊烈風已經揪住了還站在那的李八二髮髻,齊烈風在大吼:“蕭景逸呢?!”
掛在他胸前的齊大娘首級和麵無表情的李八二幾乎鼻子對著鼻子。
李八二依舊站著沒有吭聲,跪在一邊的保鏢只見老爺肚子上的綢緞慢慢的裂開了一個口子,接著一坨一坨的腸子從裡面咕嚕咕嚕的滾了下來。
驚呆了的保鏢,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扔了自己的刀,脫著自己的家丁外袍,狂叫著和齊烈風擦肩而過,在洞開的正門裡,嚎叫著跳過躺在吊橋上的村民屍體,一路狂奔了出去,一直朝前跑,一次都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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