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
正當朱載壡牽著馬站在路上時，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
朱載壡抬眼望去，只見早已經有一群人，烏泱泱地趕了過來。
為首的一人，腰掛象牙腰牌，身穿著件大紅袍。
身後則是跟著些腰掛烏木牌，身穿青衣的長隨，或是小火者。
林林總總，不下十來人。
剛剛那聲音，正是為首之人喊出來的。
過了片刻，那人來到朱載壡跟前，便是雙膝跪下，身後的人，也有樣學樣，紛紛跪下，口呼太子爺。
“太子爺——”
那為首的內宦抬著頭，朝著面前的太子說道，“小的是兵仗局的掌廠太監，受老祖宗所託，這幾天一直等著太子爺的到來呢。”
兵仗局不受兵部或是工部所掌，而是由一名掌廠太監總管。
身後的則是些駐場太監。
“噢？”
朱載壡聞言一挑眉，低頭瞅了他一眼。
這人長著一張圓臉，但是並不白淨，臉上有著幾道烏黑的痕跡，像是胎記一般。
“你家老祖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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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子爺的話，是黃公公。”
那掌廠太監隨後又補了一句，“咱可不認那些個朝鮮蠻子當祖宗。”
呵——這掌廠太監還挺有個性的。
不過，經他這麼一提，朱載壡瞬間恍然，那麥福原來是朝鮮人啊。
這宮裡的派系，看來不比外廷要少啊。
明朝的內宦，有很多都是國外來的。
前期主要是安南籍的，當年成祖討平安南，直接強制搬遷了接近一萬人。
這些人，基本都是一個命運，那就是去了勢，入了宮。
不過這些安南籍的內宦，差不多在景泰年間都死完了。
之後接上接力棒的，就是朝鮮籍的太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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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之後，朝鮮往往每三年，就會選出兩百童男，至於用途嘛，那就不言而喻了。
這些朝鮮內宦，彼此連結，發展至此，倒也已經是宮內一大派系。
“你叫什麼名字啊？”
朱載壡起了興致，想要問下他的名字，當然心中也是抱著些許期待，萬一又是個名人,不，名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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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子爺的話，奴才，李芳。”
“李…芳。”
朱載壡在後世，對於他有點影響，但是不多，思索片刻之後，還是沒能想起什麼，最後輕搖了下頭，說起了正事，“李芳啊，孤想要取一千支造好的鳥銃。”
“啊，這…”
出乎朱載壡的意料，這李芳聽到這話之後，表情變得有些莫名奇妙，“太子爺，這…”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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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壡自然是注意到了李芳說話的磕磕絆絆，眉頭一皺，“怎麼了，一千支沒有嗎？”
“太子爺，有是有的。”
李芳說到這，隨後上前幾步，湊近了朱載壡。
朱載壡見狀很是奇怪，但也配合地俯身。
“太子爺，可能您這不清楚裡面的門道，是這樣的。”
李芳壓低著聲音說道，“這裡是製造鳥銃的地方，有鳥銃，但都是些還在製造的火器，造好的火器，全部要登籍入冊，送往戊字型檔，專備京營官軍領用了。”
“太子爺，您...您若是要提取上千支的鳥銃，還需要去戊字型檔那。”
“什麼？！”
朱載壡的臉色瞬間有些通紅，好嘛，自己把這一茬給忘了。
兵仗局是製造火器的地方，這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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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不是儲存火器的地方。
兵仗局下，在皇城內有兩個儲藏火器，以及軍用原料的庫，即戊字型檔和廣積庫。
前者存火器，後者存原料。
至於火藥，因為實在危險，是不可能大規模放在皇城內的。
則是放在皇城外的安民廠，也就是坊間說的王恭廠。
開玩笑，火藥成桶放在皇城內，這是想幹嘛？
難道是想著讓皇帝原地起飛，奔月嘛。
“原來如此，孤最近忙壞了，給忘記了。”
朱載壡也沒有解釋什麼，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失誤，而後說道，“不過，孤這次來，除了想提領鳥銃之外，還有些問題想要尋求解答。”
“太子爺，您儘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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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退後了半步，再次彎腰道。
“恩——這造一把鳥銃，需要幾個工時啊？”
“回太子爺的話。”
李芳不假思索地回道，“一把鳥銃，一人需要三十日的工時。”
“居然這麼久？？”
朱載壡有些吃驚，在經歷過後世物資大生產後，他實在有些不能接受這麼慢的速度,“那一年下來，一個人也就十來把？你這兵仗局裡有多少人？”
“回太子爺的話。”
李芳這一次稍微停頓了片刻，隨後報出一連串的資料，“本局轄匠頭九十名，每個匠頭，視情況，轄小匠二十到三十五名不等，另有雜役一千七百人。”
“那這產量，看起來完全是靠人堆出來的啊。”
朱載壡道，“為什麼不想著把工序拆分開來？一些人負責一道工序，另一些人負責另一道工序？這樣會不會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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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子爺的話。”
李芳再次彎著腰，但是說出的話，卻讓朱載壡又是一陣吃驚，“奴才等人，已經吩咐工匠這麼做了，按照工序的繁簡程度，每道工序安排三到五個匠頭，帶著小匠。”
好嘛，是自己無知了，人家這已經有流水線的雛形了。
不過朱載壡隨後又提出一個建議，“那在質量和數量上，定個指標，若是這兩項指標都超了，那就賞些銀子給他們。”
“殿下的意思，是做個賞格？？”
李芳的回答變得有些遲疑和猶豫了，他在想怎麼回答，才能保全太子爺的面子，“太子爺的想法奇妙，奴才這就回去提高…噢…不，做個賞格出來。”
得，朱載壡一聽這回答，心裡面便明白了，這賞格，人家其實也已經提出來。
這兩個建議全部都已經實施了，這讓朱載壡多少有些掛不住面子，但是同時也更加敬佩工匠的智慧。
“對了，你這邊造佛朗機炮的工匠可有多少？”
朱載壡也不好意思繼續班門弄斧了，這種專業的事情，還需要專業的人去幹。
明朝，將葡萄牙和西班牙人，混稱為佛郎機，因此得自他們的炮，也就被稱為佛郎機炮。
這種炮，是這個時代罕見的後裝滑膛加農炮，其優點和缺點都很明顯。
優點在於體量輕，還有子炮可以更換，發射速度快。
而缺點則是解決不了氣密性，無法做到遠距離的炮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