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只有在這種時候直覺是對的。
“既然你主動要成為我的晚飯,我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呢?不過你還是太善良了,親愛的,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獻身就能避免他們的不幸?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它扭動著身軀,面露兇光,“首先把你吃掉!然後再一個一個地,把他們全都吃幹抹淨!!這才是虛的風骨唷!!”
說到最後一個“唷”字時,它再次放出了觸手上的尖刺。
“不好……”
我下意識地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很奇怪。
“……誒……”
居然,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我想象的疼痛,沒有遍佈四周的哀嚎,沒有血流成河的慘狀,什麼也沒有。
一瞬間,空氣彷彿凝結為冰一般,安靜得異常。
我甚至聽不見任何人類存在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
我慢慢睜開眼,只見那虛的面具上插入了一隻冰藍色的小箭,它龐大的身體再也無法動彈,下一秒,支撐著它的觸手也碎裂成了粉末,在空中無聲飄散了。
“……嗚……”
甚至於,它連發出悲鳴的時間都沒有。
我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弄得有點懵逼。
是誰救了我?
剛剛的那支靈子箭……是滅卻師沒錯吧……
那麼,我在走廊上撞到的那個人也……
“——啊!”
在我出神之際,場館上方的天窗上有個人影飛快地掠過,之所以能被我注意到,完全是因為夕陽的餘暉正巧照到我所在的位置而言。
就是我先前撞到的那個人!
他用了超常規的手段從空中飛走,我本應看不清他的臉龐,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解釋可以說明了。
他是個滅卻師,所以才能及時趕到現場,消滅了那只虛。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放學後會出現在學校的走道上?難道是我的同學?還是這個學校的教師?當時他穿著的衣服是很普通的白襯衫,我一時有點記不起來他大概的年齡了,不過,肯定算不上老年人。
好奇、困惑、興奮和肉體上傳來的陣痛混雜在一起,我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臉上是什麼複雜的表情。
“可是真的好痛……”
危機過後,痛感也重新上來了,我抱著自己的雙臂,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唔哇——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尖刺,居然讓人有種被火燒了的感覺!好痛好痛好痛……
“片桐,你沒事吧?”
迷糊之間,我聽見了那個黑皮膚友人的聲音。他受的傷不重,訓練結束後他和我一起早一步去了更衣室,而返回訓練場的時間比我略晚,所以沒有受到明顯的波及。
“抱歉……我好像有點撐不住了……”
現在我就覺得腦子暈暈乎乎的,十分想睡。
睡吧,這樣就可以沉入毫無波瀾的湖泊深處,被溫暖的水包圍,然後……永遠不再醒來……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片桐!!”
記憶裡最後的場景,是我“咚”地一聲倒在地板上時部長焦急的呼喊聲。
還有,她眼角掉落的一滴眼淚。
【……我是分割線……】
有人看著我。
在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茫茫的雪地裡,一名白髮少女煢煢而立。
她與我的目光相接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像是在嘲諷什麼未知的東西——某種生長在我身上的東西。
在她身後,忽然出現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那是冷酷仙境的盡頭。”
她用關西腔說話了。
她投向人群和月光的眼光深邃而令人難忘。那人群和月光的潮水般的騷動離這令人作嘔的苦難只有幾步遠,我覺得好像有一隻歇斯底里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這淚水滯留在我的眼眶內,使我感到眼前一陣昏花。
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是村上春樹的一本小說。我沒有從頭讀到尾,自然也不能明白這個孩子言語中的深意。
她繼續在漫無目的地散步,在人群之中,轉來轉去。
“阿柚……阿柚……”
雪白的世界的上方,傳來了媽媽的呼喚。
“——啊。”
我抬起頭,尋找著那聲音的來源。
是她沒錯……
我努力睜開了雙眼。
頭好沉……
我這是……睡了多久啊……
“阿柚!太好了,你還認識我是誰嗎?”
媽媽欣喜的表情讓我找回了一點意識。
這裡是醫院。有一股濃濃的藥水的味道。大概,我和那些在虛的攻擊下受傷的人都被救出來了吧。後背上還有殘餘的痛感,看來確實是傷到了很深的地方。
不過,剛才那一幕……一直在我眼前浮現著。我又迴轉過來,力圖分析一下我剛才那突如其來的痛苦。可是我想不明白。
那個少女是……誰?是我的內心世界嗎?刀魂?還是寄生獸?(喂……)
“阿柚?!”
“嗷——”
我的冥想狀態差點讓媽媽錯以為我魔怔了,她使勁搖了搖我的肩膀,直到我吃痛地喊了一聲,她才收起了驚慌的神情,在看護椅上緩緩坐下。
這是要謀殺親兒子嗎?!
“真是嚇死媽媽了,居然有隕石砸到你們學校,難以置信……萬幸只是受了點輕傷。”她一次性就把我想問的話全都說出來了,搞得好像她會讀心術一樣,“沒事的哦,你的同學們都沒有生命危險,老師也說了,政府那邊會負擔這次事件的全部醫療費用和劍道館的重建費用。能在隕石的撞擊下倖存,說不定以後會有好事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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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嗎,說得就跟真的似的。
不過,隕石撞擊地球這個理由也太……看來是他們的記憶被後來趕到的死神給篡改了。嘖嘖嘖。
我竟然還有力氣在心裡吐槽,看來傷得不重。
“這樣啊……”
清醒一點之後,我伸手揉了揉眼睛。
有死神來過鏡野市一高了。好可惜,我都沒看見這個城市的死神的長相,要是我的抗疼痛能力再強一點的話,也許就能……
這麼一想,我又回憶起了那只虛發動攻擊時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那種狀態下,尋常人根本沒法做出反應。手腳冰涼,四肢僵硬,無法順暢地呼吸,簡直就是在排隊等著被吃掉。能看到虛,與能和它作戰之前,果然還差了十萬八千裡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