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是老仲，那個名義上未來會擔任俱樂部主教練的老前輩，曾經還很有可能是把白浩南逼離桂西的始作俑者，現在比起七八年前，連上場帶隊運動的精氣神都沒有了，只剩下患得患失的表情，一會兒看球場，一會兒看白浩南這邊，要不是白浩南用的都是餘光，沒準兒就對上視線了。
另一邊是黑大叔卡拉，這貨就是偷偷摸摸的蹲在角上賊笑，白浩南就疑惑他一個人蹲在那有什麼可笑的。
所以還是先把眼仁轉向老仲吧，哪怕現在具有天差地別的層次差距了，白浩南依舊是站起來笑著過去主動伸手：“仲指導，你終於來了！”
幾年前白浩南落難來到桂西這麼稱呼對方，一年多以前一切都百廢待興的時候他繼續這麼稱呼對方，現在猛然火箭般躥升起來，白浩南依舊這麼稱呼對方，連態度都幾年沒什麼變化。
李琳和兩名中方助教翻譯都跟著站起來迎接了，外籍教練相對慢幾拍，但也有跟著起身，這讓那位仲教練受寵若驚的連忙加快幾步跳上看臺：“白總好，白總好……我得到集團公司的通知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握手時候都快把腰給彎折了，外籍教練反而看了坐回去，李琳都不好意思跟這麼大年紀的這個樣兒握手，沾沾站到白浩南身後，聽他繼續泰然自若：“來來來，仲指導坐著一起看看，我也順便把工作同事給你介紹下。”
老仲就過來坐在白浩南身邊了。
白浩南沒什麼趾高氣揚的：“確實是因為我到現在都只有B級證書，老陳又被吊銷了執照，所以話趕話的各方要求必須今年把這支甲級隊給帶起來，只能請仲指導來頂這個名兒，平時對外發佈會和新聞採訪，都有媒體主管李琳來負責，每次她會邀請一位球員陪同你一起出席，其他就希望你在對外言論的時候，還是別讓人盯著這個細節來說三道四了。”
老仲一疊聲的明白了。
白浩南不再廢話，李琳的黑絲不在旁邊，他也能專注的看著場上，一言不發的看著，老仲想說什麼，又習慣性的摸出香菸來，再訕訕的塞回去，都沒能說出口，最後也跟著一起看場上，但不停的側頭觀察白浩南的表情。
這哪裡是做教練，揣摩上意的愛好完全超過了業務內容，連秘書都沒這麼頻繁的看老闆呢。
李琳坐在了白浩南後面，還雙腿併攏躲在白浩南身後保證不走光，得意的東張西望發現了卡拉，彈了好幾下舌頭沒做聲。
鑑於桂西的日照程度，這些訓練場邊只要有看臺，就有淡綠色遮陽蓬，長長的，反正看臺都很細長，本來就沒有觀眾需求，這些看臺就是給教練或者家長旁觀用的。
白浩南的聲音還是有點沙啞，全程沒說話，反而是另一邊的外籍教練不停給他指指點點，三隊回來以後重新分成主力陣容、替補陣容、預備隊磨合對抗的結果，順便也指那五名坐在另一頭和二十來名巴西同胞一起的試訓球員，訓練基地本來就是外籍教練的大本營，幾乎有三分之一隨時輪換在這邊執教輪休，同時這裡經過粵東返回巴西也是最方便的，於嘉理甚至還在白浩南待過的那座傳銷海濱城市搞了個小民宿，讓巴西教練可以到那邊休假，最接近南美陽光沙灘感覺的樣子，所以有些教練已經開始把家人接過來長期停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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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有一大群同胞坐在旁邊提點指導，那五名從很多球員裡面被白浩南選中的年輕試訓球員表情很認真，沒有倨傲吊兒郎當的模樣，兩位黑人，一個白皮膚，有兩個介乎於他們之間的注水醬油色。
這五人中，也只會留下三人。
其實按照周波或者老陳的態度，應該是儘可能把好的都弄過來試訓，不就是個往來路費麼，幾十百來萬但隨之帶來的可挑選餘地大得多。
可是就像白浩南去夜場都很少要媽媽桑一組接一組的換人，不像有些傢伙老想看見更好的，他似乎更看重的是有趣的感覺，也就是看上去性格好不好。
五位遠隔重洋過來的試訓球員看得都有些躍躍欲試了，有一個還回頭朝這邊做手勢，詢問是不是需要上場展現下。
白浩南笑著搖頭，只用手勢讓他們觀察看看，然後這邊讓外籍教練把所有球員輪番派著上場展示。
這場對抗賽一直打了兩個多小時，五十來號人全都上去過了，才算是結束這趟訓練課。
全都過來坐在周圍的球員們精氣神和當初在江州集中時天壤之別，沒什麼議論紛紛，更沒人喧譁吵鬧離場，都拿著水杯、運動飲料慢慢喝，一直把目光鎖定在場上，當然斜眼看那邊的五位外援也比較多。
除了關心這五人中誰會留下來，能不能提升整支隊伍的戰鬥力，可能也關心這幾人到底是什麼位置，從身材體型上想猜測下。
畢竟場上除了守門員國內不允許用外援，其他十個位置，這三加一的外援就要佔掉四個！
百分之四十的崗位擠佔！
不可能不關心啊。
那些頻頻轉頭看外援的動作，白浩南也看在眼裡，所以結束以後給外籍教練做了個手勢，助教就飛快的提醒幾句坐到看臺邊來。
白浩南起身跳下去。
忽然被露出來的李琳還嚇了一跳，雙腿併攏的左右瞧瞧看，然後發現能正面走光的角度恐怕也就白浩南了。
白浩南這回不受黑絲影響，接連二十來天頻繁講話的結果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由自主的改變，以前在新兵營養成的那種沉默寡言，高冷大老爺風範，現在也變得略絮叨，雙手交握還使勁捏了捏才開口：“明天，試訓外援就會上場開始和大家演練配合，現在能確認的亞洲外援就是猜曼，溙國人……”
只需要白浩南指一下，第二階段才過來配合的猜曼趕緊跳起來，坐在第一排的他雙手合十，使勁朝著所有人鞠躬，同樣是折腰，他這比老仲誠懇多了，李琳還趕緊絞腿側放呢。
前天龍寺和尚其實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他只能用點簡單的英語交流場上情況，離開阿依、宋娜、阿威這樣的翻譯，一點不會漢語，但喜笑顏開的坐回去，白浩南才解釋：“但猜曼的特點大家也都很清楚了他，他的身體條件決定了在高對抗中非常吃虧，所以他只可能是我們的替補中超級替補，在某些特殊比賽中的暗器，飛鏢那種……”
球員們鬨笑了下，很短暫，不明所以的猜曼連忙又回身雙手合十感謝，李琳又趕緊側腿。
白浩南愈發認真了：“剩下三位外援，我現在就可以解釋下，他們五個人，全都是邊後衛。”
真的可以聽見那種發自內心的舒了一口氣，舒氣的人自己可能都沒自覺，但幾十號人一起舒口氣，就顯得有點明顯，然後相互嘿嘿嘿的笑一下。
只有那三四個有可能進23人大名單的邊後衛有點鬱悶。
白浩南也笑，現在隊內氣氛完全和高原訓練之前不同：“還是我曾經給蓉都大學生隊落選球員說過的那幾句話，不在我的隊裡，不是因為你不行，而是因為你不符合我的要求，是我定下來的標準，僅僅是為了實現我們需要達成現階段目標的標準，譬如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爭取第一年不降級，就這個要求，我們僅僅是要保留甲級俱樂部這個展現球員的舞臺、商場貨架，所以，能同心協力的跟我一起做到嗎？”
中方球員們齊刷刷的朗聲回應：“能！”
這回連老隊員們都不由自主的鏗鏘回應了，還覺得是發乎自然。
不但老仲吃驚的左右看，李琳是充滿驕傲的把下巴揚了揚，外籍球員和新來的教練們更嚇一跳，中國人這是什麼紅色風格？
但看看那幾個外籍教練也表情認真的回答OK，又有點吃驚，連忙問翻譯剛才說的重點是什麼，翻譯有點為難，不知道直接說這支隊伍的目標就是不降級，是不是有點丟人，是不是有點不符合集團形象。
白浩南滿意的笑，再使勁捏下互握的手：“所以我也簡單解釋下，這次請外援，就是為了立竿見影的走捷徑，所以請各位多包涵，我們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青訓，以後會盡量減少外援出現的人數。”
這回兩名分坐在外籍球員和外籍助教旁邊的翻譯都感覺到了白浩南的眼神，清楚的知道這句話不用翻。
什麼時候俱樂部請外援還要給國內球員道歉了，之前高原集訓覺得白浩南這孫子陰險毒辣的，可能這時候都已經有點吃驚他的為人變化，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難道這真是個用熱血真心換真情的漢子？
難道這俱樂部真的和其他職業俱樂部不太一樣？
周波帶頭提問了：“我有點好奇啊，本來我都猜測你會選一幫後衛的，畢竟按照你的風格，穩固防守決定了起碼不會輸太多啊。”
這時候大學生球員反而要活潑些，老黑、曼巴為首的大學生後衛們集體起鬨，拉長聲音的那種“籲……”，意思是你丫的中前場就這麼坑我們後面，老球員們還楞了下，才哈哈笑的跟著籲。
翻譯又得給巴西人解釋這趕驢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忙死了都。
這時候一支隊伍的氣氛確實慢慢理順了。
這就是足球行當裡面，被列為教練四大門檻中，最難以捉摸的士氣管理，也是我們俗稱的更衣室領導藝術。
嬉笑怒罵的白浩南在這方面確實有天賦。
卡拉在看臺頭上，還是只露個頭賊兮兮的看。
他本來就是外籍教練總監，負責管理協調所有外籍教練的吧，在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