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範衛東的彙報之後，周書記對莫正陽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進一步問道：“能夠隨便就給我們轉調過來5萬斤兔肉，而且還是平價，你這位朋友看來很不一般啊。他到底有什麼過硬的關係？你現在清楚了嗎？”
“和我交接的那個人口風很緊，什麼都沒有問出來。我和莫正陽交往的時間畢竟不長，人家給我幫了這麼大的忙，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探人家的底細，而且就算是我問了，這麼重要的關係，他肯定也不會告訴我。”
看到周書記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失望，範衛東補充了一句，“交往的時間長了，也許能夠探聽到一點眉目。”
周清則說道：“倒也沒有必要刻意去探聽，你就算知道了人家是什麼關係，又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能把人家這麼硬的關係給撬過來？不管他背後是什麼關係，只要能給我們食品廠幫上忙，那就行了。你隨便一開口，他就能給咱們食品廠轉調過來5萬斤兔子肉，說明這絕對不是他的底線，咱們還要想辦法探一探他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看看還能不能透過他的關係，給我們轉調過來更多的農副產品？這才是最重要的。”
“人家剛給我們幫了這麼大忙，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人家，這麼兩天時間，我又開口向人家求助，我被掃了面子倒沒什麼，就怕莫正陽認為我不知進退，以後不搭理我了。”範衛東說出自己的顧慮。
周書記沉默了片刻，“這樣吧，你這兩天安排一下，我親自出面請他吃頓飯，安排個大飯店，飯菜好一點，要讓他看到我們的誠意。”
“您親自出面請客，是不是有點太鄭重了？”範衛東有點吃驚。
周清則是副部級幹部，莫正陽這個年輕人在他面前也只是一個小人物，周書記竟然要親自請他吃飯，儘管周書記一直表現的平易近人，但他的決定還是讓範衛東很驚訝。
“人家給我們幫了這麼大的忙，又沒有提出什麼要求，我怎麼也要當面對人家說一聲感謝。你不要以為我這個副部級幹部的面子很大，就算我親自出面拉關系，也不可能採購到5萬斤兔子肉。據我所知，現在很多單位都成立了農副辦，都是單位一把手主抓的，現在是僧多粥少，我這個副部級幹部的面子也不值錢了。”周清則有點自嘲的解釋。
周清則能夠做到副部級幹部，經歷不可謂不豐富，什麼樣的苦都吃過，什麼樣的困難都遇到過，但這一段時間的工作，卻讓他感到非常棘手和煩悶。
現在副食品緊缺，各個單位都缺吃少喝，各路神仙都找他來化緣，能推脫的他都推脫了，可有些人有些單位實在是推脫不了，他必須想辦法多少解決一部分物資，才能應付過去。
但事情真的是不好解決。
其他單位採購不到農副產品，他們食品廠也是一樣的情況。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內部壓縮。把國家調撥給他們食品廠的生產用農副產品，節省出一部分來，轉調出去；或者是偷工減料，爭取多一點產出，任務外的成品物資，他們食品廠有權調配。
解決辦法雖然是有，但數量有限，面對各路神仙的化緣要求，就連灑灑水都不夠。
今年的原料短缺，任務卻很繁重，工作本來就不好做，還要應對各個單位的化緣要求，他這個食品廠的書記，看上去位高權重，但誰都看不到這個位置下面正在熊熊燃燒的烈火，要把這個位置坐穩坐好，並不是那麼容易。
如果莫正陽今後還能為他們食品廠轉調來更多的農副產品，就算他的身份僅僅是一個小小的連級軍官，也值得他這個副部級幹部折節下交。
今年的副食品嚴重短缺，手中能夠掌握一大批可以自由使用的農副產品，無異於掌握了大批重要資源，操作得當，其重要性超乎想象。
“您這也太平易近人了，有幸成為您親自約請的客人，我想莫正陽一定求之不得，我會在這兩天裡把事情安排好。”其實範衛東的私心裡，並不希望周書記和莫正陽見面，莫正陽和他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交情也只是一般，一旦和周書記見面，他就不能獨享莫正陽的關係了。
但頂頭上司的要求，他只能照辦。
莫正陽一下子就拿出了5萬斤兔子肉，這麼大手筆的物資，就是為了引起振華食品廠高層的重視，以期和振華食品廠的高層接上線。
他並不想和範衛東有過多的聯絡，維持住一般的朋友關係就足夠了，免得哪一天範衛東東窗事發，牽扯到他的身上，給他帶來麻煩。
如果能和振華食品廠的高層領導相識，送給大幹部的人情，絕對比送給範衛東更有價值。
但他沒有想到，竟然是振華食品廠的周書記約請他吃飯，能夠直接和周書記對話，完全超出了他的期待，對於這一次的會面，莫正陽很重視。
這次宴請的地點有點兒偏僻，是一家叫做天華樓的飯店。
天華樓飯店是振華食品廠招待貴賓的定點飯店之一，雖然僅僅是一家隸屬於街道辦的飯店，但卻有御廚傳人坐鎮，十幾道招牌菜比大飯店做的還要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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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衛東開上吉普車，專門跑了一趟，把莫正陽接了過來。
兩人在包間裡等候了不長時間，周清則就掐著時間趕了過來。
周清則看上去50歲左右，身材不高，但非常精幹，行事風格隱隱約約還帶有一些軍人作風。
簡單的寒暄之後，周清則說道：“雖然早就脫下了軍裝，但每一次看到像你這樣的年輕軍官，我都會感到很親切。我以前也是一位老兵，曾經長時期在部隊上的後勤部門任職，解放後才轉業到地方上工作。在地方上任職已經將近有十年時間，但最讓我懷念的，還是在部隊上生活和工作的經歷。”
“難怪周書記給我的感覺這麼親切，原來您也曾經在部隊上工作過。我還是一名新兵，還需要您這樣的老首長，多給一些指導和批評指正。”莫正陽表現得不卑不亢，但又不失尊重，態度拿捏的很是到位。
周清則說道：“我聽小范說，你是京大的在讀生，還是連級軍官，像你這樣有學歷又有能力的年輕幹部，部隊上肯定會重點培養。雖然我已經轉業到了地方，但部隊上還有不少老戰友，今後你在工作中有什麼困難，或者是遇到什麼不公正的對待，你不必客氣，只要跟我說上一聲，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打個招呼還是可以的。”
“謝謝周書記的關心，如果需要您的幫助，我肯定不會客氣。”
周清則哈哈大笑，“這就對了。對你這樣有學歷的年輕幹部，我這個老黨員多一點關心，多一點幫助，本來就是應該的，有什麼困難，你儘管說，別和我客氣。”
範衛東提前兩天就做好了準備，儘管飯店的農副產品來源也非常緊張，但有了振華食品廠特意撥過來的物資，今天的飯菜非常豐盛。
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八珍雞、蔥燒海參，三個人吃飯，四個葷菜，兩個素菜，這麼豐盛的菜餚，絕對是高檔次、很有誠意的招待了。
三個人聊天的話題很輕鬆，周清則在部隊上本來就是政工幹部，說話很有水平，在他刻意的親近之下，飯桌上談笑風生，氣氛非常融洽。
酒足飯飽之後，趁著酒意微醺，心態放鬆的良機，周清則隨意說道：“正陽啊，咱們部隊出身的人都是直來直去，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的，我也不瞞你說，我們食品廠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尤其是我這個當書記的，這幾天我都不敢接電話，老上級、老戰友、老朋友，都來找我化緣。我們食品廠專門生產各種食品是不錯，但那都是國家的，上級制定的生產任務很嚴格，我們沒有權利私自調撥。”
嘆了口氣，“可沒人能理解我的難處，都把我當成了地主老財，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兒了，我要是不接電話，這些人都敢上門來堵我。”
鋪墊的差不多，周清則終於開口說道：“這次你給我們食品廠弄來的5萬斤兔子肉，可真是解決了大難題，我們食品廠上上下下，對你的無私幫助都非常感激。我知道這句話不該說，但我知道正陽你是個熱心腸，又有能力，要是能幫得上忙，肯定會幫上一把，要是讓你為難了，你就當我這句話沒說。”
“周書記，您可別捧我，我就是一個小兵，能力有限，百八十斤的擔子還能挑起來，您要是讓我挑起千斤重擔，我還真沒有這個能力。”太容易得到的，都不會珍惜，也容易讓人得寸進尺，莫正陽的第一反應就是推脫。
“謙虛了不是，況且我也沒想過讓你挑起千斤重擔，就是想讓你幫個忙，讓你再搭個人情，再開一次口，看看能不能給我們食品廠再多弄一點農副產品？”周清則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沉默了片刻，莫正陽這才說道：“您也知道，現在的農副產品有多緊缺，要是其他人提出這個要求，我真是不敢幫忙，但您這麼大的領導第一次開口，我要是不給這個面子，又實在說不過去。”
“這樣吧，我儘量爭取，您也知道，要辦成這事，不是我的能力有多大，這和能力大小無關，這無非就是搭人情的事情。可再好的關係，只讓一方付出，時間長了，這關係也會疏遠的，可我一個小兵，又實在是幫不上人家什麼忙，我只能儘量去辦，可不敢保證一定能讓您滿意。”莫正陽先把醜話說在前面。
莫正陽越是慎重其事，周清則反而越是要對他高看一眼，要是莫正陽大吹牛皮，輕易許諾，周清則反而會擔心了。
“成啊，無論辦成還是辦不成，轉調過來的農副產品多也好，少也罷，只要你有這份心，我都會記住這份人情，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開口，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肯定給你辦好。”周清則也適時給出了自己的承諾。
就像莫正陽剛才所說，再好的關係，只讓一方付出，時間長了，關係也會疏遠，何況他們剛剛認識，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讓莫正陽搭上一個極大的人情，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好在他的職務擺在這兒了，只要給出一個正式的承諾，也不算空口白牙，白拿好處，這份人情他早晚都會還上的。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莫正陽也就不在藏著掖著，“我聽朋友說，他們剛剛收購到了一批大閘蟹，肉滿膏肥的，用來走關係的話，再好不過了。這兩天我問問，看看能不能讓他們給勻出個三五千斤。”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清則嗓門都提高了八度，“現在正是吃大閘蟹的好時候，我好多老領導、老戰友都好這一口，現在這個年月，還能吃上一口肉滿膏肥的大閘蟹，那可真是享受了。”
“除了大閘蟹之外，我看看還能不能再轉調過來一批雞鴨什麼的，第一次給您辦事兒，索性我多搭上點人情，爭取把事情辦得漂亮一點，數量多了不敢說，三五萬只應該還有點把握。”既然要賣人情，莫正陽乾脆把人情賣得大一點兒，也不遮遮掩掩的，把事情攤開了說。
周清則畢竟是副部級的大幹部，不可能總找他辦事，莫正陽也不可能一直滿足他的要求，除非有來有往。既然如此，次數少一點，人情大一點，是短時期內最恰當的相處之道。
主要是兩人之間的地位相差太過懸殊，周清則有求於莫正陽，明明是莫正陽的地位更低，反而倒是他無所求，這種方式，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有來有往，才能讓關係越來越好。
有了第一次的人情往來之後，建立起初步的聯絡，才能根據情況，讓今後的往來越來越多，關係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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