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仁慶宮。
趙小胤年幼,冊為胤王,沒有宮外的府邸,所以皇城中的仁慶宮,便被天子劃作了胤王的宮邸。
此刻趙小胤正在小園吃著點心,小爐上溫著茶,兩名親信太監宮女與他一同圍坐,向他講述長安城今早發生的趣聞。
從他三四歲過後,漸明事理,便展現出仁德寬厚的一面。
時常賜物於宮女太監,一些點心,一些茶水,一些武媚娘親手做的吃食,雖無金銀玉器錦帛等財物,但在後宮中深得人心,其餘各殿各宮的太監宮女無不豔羨。
“胤王殿下!”
有一錦衣老者快速踱步而來,雙手恭敬捧著一物,像是書信,又像是請柬。
老者跪倒在地,恭敬地呈了上來:
“王爺今日酉時設宴,特意派老奴前來遞送請柬。”
老者是逍遙王府的管家,賜為李姓,喚作有六,李有六。
長安城不少商賈大戶見面都得尊稱他為一聲六爺,他此刻恭敬地跪倒在地,老臉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趙小胤接過請柬,並未立即檢視,而是將其放在一旁的石桉上,起身扶起管家李有六,身旁的宮女乖巧讓坐,讓李有六坐下。
李有六神色感激,也更為恭敬,他顫顫巍巍接過胤王親自遞過來的溫熱茶水。
“先歇會兒吧,時辰尚早,不急。”趙小胤笑容和煦天真,又推過去一盤點心。
李有六受寵若驚,捧著茶杯,顫聲道:
“多謝胤王殿下。”
此刻,一名太監慌忙跑來,跪倒在地叉手行禮道:
“胤王殿下,狄大人求見。”
李有六渾濁的老眼開闔了幾絲,露出了幾縷精光,隨後消失,他快速喝完杯中茶水,恭敬道:
“胤王殿下,老奴還要去諸位相國府中遞送請柬,先行告退,請胤王殿下莫要怪罪。”
“正事要緊。”趙小胤大眼圓熘熘,臉上是孩童天真爛漫的笑容,他又在李有六懷中塞入一個嶺南貢橘:
“路上可慢些,若是遲了,就說被我多留了一兩盞茶的時間。”
李有六望著手中的貢橘,眸光一瞬閃爍,很快恢復如常,感慨恭敬告退:
“胤王仁厚,老奴多謝。”
他起身往外走去,正好碰到踏入園中的狄仁傑,兩人擦肩而過,只是眼神交匯了一瞬,並未見禮。
酉時。
長安城東,興義方。
天穹暗澹,晚星將出。
興義方長燈結綵,熱鬧非凡。
逍遙王府老管家李有六與兩名家僕守在大門處,迎接前來赴宴的達官貴胃。
他蒼老的臉上是喜悅的笑容,不斷拱手點頭哈腰,諾大的興義坊外圍,是披甲執刀的府兵,他們神情嚴肅,眸中流露出殺氣和兇意,嚴防死守可能出現的賊子。
一輛馬車從朱雀大街方向奔來,停在了王府門口。
馬車並不華貴,但車伕是個橙衣太監,眾人一眼就識得馬車中的主人身份。
“是胤王殿下。”
“微臣參見胤王殿下。”
“老臣參見胤王殿下。”
赴宴還未進入王府的官吏紛紛見禮。
“都起來吧。”馬車車簾被掀開,一個中年男子擎著笑意出聲,他上嘴唇兩撇小鬍子微翹,一臉得意。
聽到這略帶沙啞磁性的中年嗓音,赴宴的官吏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視:
“怎麼是你?狄仁傑!”
“狄仁傑,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越俎代庖。”
“你有請柬嗎你就赴宴?”
“今日逍遙王大宴,你莫非是來攪局的不成?”
“......”
狄仁傑腳步輕快,跳下了車,吹起了口哨,惹得一些老吏吹胡子瞪眼。
“是我讓狄大人,同乘一車的。”趙小胤也跟著走出馬車,沒有踩踏臺階,身輕如燕直接躍下。
見胤王出聲袒護,赴宴的官吏立馬噤了聲,只是不少人仍舊眼睛兇狠地掃向狄仁傑。
狄仁傑官居大理寺少卿,但行事許可權卻儼然是大理寺卿的身份,在這些年,他處理堆積的陳年獄訟,大小事加在一起多達兩萬餘件。
這些大大小小的獄訟涉及到了朝堂上一大半的官吏,畢竟誰家沒個狗仗人勢囂張跋扈的奴僕之類的?
而狄仁傑斷桉,公正嚴苛,秉承唐律處理,得罪了不少人,也損害了不少人的利益。
若不是得皇上器重,加上狄仁傑與趙無疆趙太傅交好,恐怕這朝堂根本沒有他容身之所。
雖說也有不少官吏佩服狄仁傑的剛正不阿,但這畢竟是少數,在利益受到損害的情況下,絕大多數朝臣都對狄仁傑使不上好臉色。
“胤王殿下,裡邊請,王爺等候多時了。”管家李有六恭敬作出請的姿態。
趙小胤和狄仁傑與橙衣太監一同踏入王府,一入王府,喧囂入耳,絲竹管弦之聲從內堂已經飄了過來,想來此刻裡面已經是歌舞昇平。
待趙小胤等人踏入府中,李有六招手示意其餘家僕繼續站在大門接待眾人,自己則諂笑跟在趙小胤身後。
長廊上,李有六眼眸不著痕跡四瞟,隨後快步跟上了趙小胤的步伐,從懷中摸出一個紫色的香囊,恭敬遞給趙小胤:
“胤王殿下,這是老奴家鄉的冬芍製成的香囊,性質溫和,這冬芍不但具有安神之效,且研磨之後,將粉末灑向何處,它就會漸漸變成那一處相同的顏色,也算是一個趣像,殿下若不嫌棄,還望收下。”
趙小胤一聽這冬芍粉末的奇特之處,登時兩眼放光,接過香囊,鼻尖輕嗅,幽香入鼻,心曠神怡。
他又開啟紫色香囊的束繩,裡面是如星河流沙的亮紫色粉末。
“這香好,剛好我缺個香囊,以後走哪裡都是香香的。”他咧嘴開心地笑,身旁官家李有六聞言,一張老臉更是笑得璀璨如菊花。
“太子殿下駕到。”趙小胤四人聽到王府外的一聲大喊,這聲音之大,蘊含著強烈的欣喜。
“胤王殿下。”管家李有六躬身。
“太子哥哥帶的禮物應該很多,你前去幫幫忙吧。”趙小胤擺弄中手中的香囊,愛不釋手。
胤王年紀雖小,卻是玲瓏心......老管家李有六心中感慨,他剛想說要自己要出去迎接太子殿下,又擔心冷落了胤王,但沒想到胤王卻率先替他想好了託詞。
他神色感激,向後匆匆退去,長廊上很快只剩下狄仁傑、趙小胤、橙衣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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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衣太監是趙小胤的親信,武力不詳,但能派來保護趙小胤,顯然不是等閒之輩。
“怎麼,這香囊有問題?”狄仁傑四下觀望王爺府中的建築格局,似隨意問道。
趙小胤把玩著香囊,翻來覆去地看,一臉確定道:“沒有,香囊就是普通的香囊,只是這香,我見過。”
“這香,長安城可不多見...”
趙小胤將香囊掛在腰間,揹負雙手,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他頭頂的玉冠在夜色下呈現溫潤的暗色,隨著他搖頭輕笑,微微晃動:
“太子哥哥送了我一個六彩墨方,上面用的香,就是這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