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陽城。
城北客棧。
趙無疆與王曦等人匯合,天明時分,王騰飛等人追逐著白鴿,也匯合上來。
王曦與王淵父女見面,氣氛沉凝。
趙無疆也注意到了狄仁傑。
狄仁傑約莫二十六七,臉頰清瘦,嘴角上下皆有鬍鬚,上嘴角是兩撇微翹的八字鬍,下嘴角是一撮並不濃密的小鬍子。
初一見面,狄仁傑就兩眼放光,過來向趙無疆見禮。
趙無疆也拱手回應。
狄仁傑的名字,對於他這個藍星生物來說,如雷貫耳。
無論是影視劇中還是小說中,關於大唐,總能看見狄仁傑的身影。
這也是趙無疆在歷史中第一次見到狄仁傑真人。
狄仁傑的前二三十年,仕途並不平順,直至後來,才被重用。
如今他眼前這個眼露精光的男子,還處於籍籍無名的狀態。
“趙兄,久仰大名,上次見你,你還在昏迷之中,此次總算有機會見面了。”
狄仁傑眼眸帶著些許敬佩,叉手行禮:
“小弟狄仁傑,字懷英。”
趙無疆頷首,他注意到了狄仁傑一行人揹負的四個大布袋,布袋鼓鼓囊囊,似裝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他發出詢問。
狄仁傑輕咳一聲,眼眸轉動,微微沉聲道:
“這是小弟從王氏一族,王成的小院中,竊的!”
他沒有撒謊,也沒有託詞,說了實話。
“我家哥哥是劫富濟貧,要分給災民的!”他身旁一位壯漢聽聞,立馬開口為狄仁傑申辯。
壯漢也沒有撒謊,也說的實話。
趙無疆眉頭皺起,疑惑道:
“如今大唐何處受災?”
“沒有受災,只是流民!”狄仁傑與趙無疆對坐,親自為趙無疆添上一杯茶:
“懷英欽佩趙兄,文武雙全,為國為民,但有時候,趙兄站得太高了,看不到下面。”
趙無疆已經有許久不入朝堂,此刻聽聞狄仁傑直截了當的話語,並沒有生氣,只是澹笑道:
“但說無妨。”
王騰飛狄家壯漢與王氏族老也圍了過來,想看看兩位聰明人相談。
狄仁傑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面上塗畫:
“府兵與田地。”
均田制與府兵制......趙無疆心中思忖,狄仁傑一開口,他就知道了根源所在。
“趙兄曾親自參與戰事,應當更能明白戰亂破壞了民眾的生息。
目前大唐黎民所種的田地,並非是將天下田地均分,而是把戰亂或大災之後的無主之田分配給流民或失去土地的農戶。
這些田地並不肥沃,收成極低,而黎民卻要繳納不少的賦稅,再有府兵加身,戰時出征閒時務農,這收成,只會更低。”
狄仁傑面色暗沉,說道此處,他向著趙無疆低頭禮拜:
“趙兄諫言減少賦稅,為民謀事,緩解民眾生息,乃大善。
但這天下,不太平!
無論是心懷叵測的門閥氏族,還是虎視眈眈的外邦,都給予了如今的大唐莫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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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百姓人口增長,而田地愈少,如何分?夠嗎?
如今朝中官吏,囊中俸田無數,更是減少了百姓能分配到的田地。
所以啊,耕種入不敷出,各道就出現了流民,棄田而走!”
“此事定然有解決方式。”趙無疆面如刀削斧鑿,稜角分明,他斜飛的劍眉讓他看去更添一分凌厲:
“狄仁傑,你怎麼看?”
狄仁傑,你怎麼看......狄仁傑看著氣勢如淵的趙無疆,心中感慨,趙無疆雖然在問,但透過神態,明顯可以看出他的胸有丘壑,一切盡在掌握,問自己怎麼看,是趙無疆出於納百家之長的處事方式,也是在考究自己。
我以後也一定要像這樣問別人!
他眼眸閃爍,看向一旁聽得認真的王騰飛:“王騰飛,你怎麼看?”
王騰飛:???
我就是個看戲的,我懂個錘子的民生政事......王騰飛乾咳一聲,感受到數道目光在看著自己,有趙無疆有狄仁傑,還有四名壯漢和自家的族老,他眼眸一轉,攤開雙手道:
“這還不簡單?小時候我和幾位族內弟兄爭嶺南的貢桔,也不夠分。
我直接把他們打一頓就好了!”
“這算哪門子看法?”狄家壯漢雙手抱胸,覺得他上他也行。
“不是問我怎麼看嗎?又不是問我解決的辦法?”王騰飛臉色赤紅:
“橘子不夠分,要麼人少點,要麼多準備點橘子嘛,不然怎麼樣?
去搶咯,去其他族內搶?”
狄仁傑抿了一口茶,沒有言語,只是看向趙無疆,正好碰到趙無疆看來的目光。
王騰飛無意中說了三個辦法。
第一種就是減少在冊人口,人少了,地自然夠分,但對民眾不利的事自然不會去考慮。
第二種,把官吏的俸田全數收回來,盡數分與百姓,但難以實施,要官吏交出自己的俸田,沒有足夠的利益置換,是不可能的。
第三種,開疆,拓土,只是如今大唐內部隱憂太大,儘管氏族與皇室有矛盾,可以借戰事轉移國內的矛盾,但有的矛盾,卻不是透過對外戰事能夠解決的。
比如蒼梧大墓內的東西。
“官吏手中的俸田太多了,可以收回來!
律法中賞賜的田地,也應該取消!”趙無疆沉聲,下了決定:
“最重要的,還是生產力跟不上,水利,農耕用具需要再調整!
只有豐衣足食,才能避免黎民棄田做流民!
才能保證一旦有對外戰事,大唐能夠源源不斷的兵源!”
狄仁傑眼中欽佩愈濃,趙兄果然是成竹在胸,一切盡在掌握,可惜還不待我言語,他就決定了。
“爹...您...您坐。”
王騰飛突然開口,王淵與王曦相談結束,此刻正揹負雙手走來。
他讓開位子,王淵端坐下,一甩袖袍,神色威嚴。
茶水被重新添置,王騰飛乾咳一聲,與族老離去,走時還不忘示意狄仁傑。
狄仁傑眼眸閃爍,慌張起身,拉著自家壯漢就離去。
就只剩下趙無疆與王淵兩人相鄰而坐,氣氛有些沉凝。
王淵神色冷若冰霜,不怒自威道:“趙無疆,按照輩分,我應該喚你一聲伯父!”
???趙無疆疑惑。
“咳咳。”
王淵面色一僵,輕咳一聲:“你應該喚我一聲伯父!”
趙無疆這才頷首。
王淵深吸口氣,單手半捂著嘴,似在思考,他話說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明明坐下之前,已經想好了要好好拿出長輩的威嚴,質問趙無疆的,但一坐下,腦子裡準備的措辭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遠處,王騰飛與狄仁傑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疑惑看著沉默不語的趙無疆與王淵兩人,不明所以。
王騰飛飲茶一口,砸了咂嘴,看向狄仁傑,問道:
“狄仁傑,你怎麼看?”
這應該是女婿和老丈人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我能怎麼看?我又沒有老丈人!狄仁傑雙手摸索著自己嘴唇上方的兩撇小鬍子,一路滑過,順著鬍鬚滑出一個微笑:
“此事,必有蹊蹺!”
“哦?”王騰飛拉長了聲音,身子伏低,湊向狄仁傑,一臉好奇:
“願聞其詳!”
“如果我沒有猜錯...”狄仁傑一臉嚴肅,王騰飛濃眉挑起,靜待下文。
只見狄仁傑順了順下巴處的一撮鬍鬚,壓低聲音,一副害怕機密言語洩露的表情:
“他倆應該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