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前燭火搖晃，李淳風孫女李小左還在不斷抽泣，她在護國坊長大，王義方對她來說如兄如父。
黃紙在火盆內燃盡，紙灰在半空盤旋，趙無疆已讀完第一封信，信中的內容讓他心中翻江倒海。
三皇五帝神話時代大虞？小淼淼就是奇物？直到遇見了我？
重重駁雜的思緒讓趙無疆皺眉，他拿著信箋，緩緩放入火盆之中，看餘熱化作火舌，舔舐掉信箋上的字跡。
虞舜死前，留有勘破長生之謎的神物，神物隨著歲月流逝，在人間不斷被收集，可持有者往往只能堪堪享受長生之效，並且還要接受各種反噬。
這明顯不算掌握長生。
袁天罡追尋小淼淼，不顧重傷拼死搶奪鎮國鼎，他是為了長生不假，可他能掌握其中的奧秘嗎？若不能掌握，他做這些什麼意義？還不如單純的天水來得實在。
他不是蠢人，為何要圖圇吞棗？
趙無疆腦海中思緒翻飛，突然他一個激靈，勐然想起了系統。
長明燈芯的燭火具備長生之能，可這燭火為什麼能讓系統升級？我感受到的那般親近熟悉的氣息，與系統有關嗎？
系統不斷獎勵我技能，獎勵我修為，還獎勵我壽元，若我一直完成任務，一直疊加系統獎勵的壽元，是不是變相的長生不死？
這就說，系統也具備長生之能？
系統來歷到底是什麼？他搖頭一笑，他是個穿越者，可他從未過問過系統究竟從何處來，如同那小說中千千萬萬的穿越者一般。
趙無疆手中的信箋燃燒，火焰都蔓延到了他的大手，可他置若罔聞。
他回過神來，又緩緩開啟王義方留給他的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並沒有直接延續第一封信的內容，而是略有跳脫。
“隨著壽數將盡，大限將至，為兄總是回憶過往。
細細想來，為兄對你不住！
你我情意為真，但起始卻是為兄的功利之心！
為兄初遇你時，你還是個孩童，但就是一眼僅僅就是一眼，為兄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為兄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歲月，感受到了那如神物般的長生氣息。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就像霧裡看花，看不真切，但伸手所及皆是朦朧觸感。
越是如此玄妙，越讓為兄覺得你不簡單。
那時為兄曾與魏公隱晦談起此事，魏公笑我追尋長生之物追尋魔怔了...
但後來為兄終於確定了此事為真，你趙無疆，太特殊了。”
我當然特殊，我可是地球的崽，我可是穿越者......趙無疆心中告訴自己，但他笑不出來，一切所為，皆有緣由。
我的特殊，必然有原因，那這原因是什麼呢？
趙無疆持信的手微微顫抖，他緩緩看向信箋上的字跡。
“離開趙家村後，我並沒有帶走你，隨後的幾年，我一直打探你更多的訊息。
你一如常人，並無特殊。
但溫公公帶入宮城的那個孩子，卻時刻在提醒我，你隱藏在平常之下的，定是至極的特殊。
宮城的那個孩子叫溫雨，對，小雨子。
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之人，武道天賦太過卓絕。
這等天賦，我只在當年的李一身上見過，而李一是先帝的弟弟李元霸！
但李元霸之強，是有缺陷之強，他是個痴兒。
但小雨子不是，小雨子只是久居宮中，不諳世事，他實則是個聰慧至極的人。
而小雨子，正是出自趙家村，虞城，大虞的虞，虞舜的虞，我不相信這只是巧合！”
趙無疆呼吸緩緩急促起來，他勐然翻過一頁，靈前的燭火微微搖晃，一如他此刻的心緒。
“果然，事情的發展越來越附和我的預期。
你遊歷嶺南道時，一切的事情，就向你靠攏。
我發現了淼淼，我在嶺南道發現了淼淼，你知道嗎？
她本流落大唐，可在你踏入嶺南的時候，她出現了！
她不知道是你，但她的足跡卻緊緊跟隨著你，她在尋找什麼，後來我才發覺，她在尋找你！
我還發現了王曦，王曦逃出王家，還帶走了那九尊青銅鼎之一，她與你相遇了！
就像，青銅鼎被你吸引，冥冥之中，你們註定相遇！
你吸引了兩個擁有長生之能的神物！
後來，一切越來越如我預料的一般，你駕馭了青銅鼎，還不止一尊，簡直驚世駭俗！
人不過百載壽元，你又是如何駕馭這麼多尊鼎，而絲毫沒有壽元被吞噬的跡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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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那時起，我王義方知道，我心不純了，我對你的兄友之情，夾雜了太多功利。
我沒有絲毫害你，但我知道，我王義方，對不起你！
我時常深深自責，後來想到，也許對你兄友之情的彌補，就是替你當下殺局！
我發現袁天罡在追尋突厥奇物，他順著淼淼的痕跡追尋。
但淼淼的痕跡，一直在跟你痕跡重合，他要是調查你，必然會發現端倪。
我讓護國坊的人，在長安城內儘可能抹去淼淼的痕跡，斷了他的念頭。
可你太過耀眼，也許這是你註定的耀眼，你還是被他盯上了。
所以從那時起，我就知道，袁天罡必須死，就算不死，也要重傷，也要短時間內失去與你相爭的能力！也只有這樣，你才能成長起來，讓世間再無拘束你之人！
賢弟，請允許我再這樣稱呼你一聲。
我王義方一聲不敬天地，只敬父母和魏公！
我一生無愧他人，卻在這件事上，愧對了你，在遇你之初，我便心思暗藏！
我心懷了苟且，與你待我之醇厚相比，如白雪逢烈陽，大夢醒天光，我似魑魅甚是魍魎。”
趙無疆雙手顫抖，心緒翻湧如黃河之水，他眼眸溫熱，信箋翻過一頁。
入目第一行，便是殷殷血跡，他能夠想象王義方在寫這封信時的嘔血。
“為兄時日無多了，你要謹記，氏族之威！
你要提防，九嵕山下！
朝遊北海暮蒼梧，日月交疊之時，你還要...去蒼梧山一趟！
筆落至此，我愚，我慮，也許詞不達意，也難以事無巨細。
你要常翻我留存的古籍，《淮南子》《尚書》要常讀，常讀常新，必能窺見大虞之秘...”
觸目驚心，一攤血跡，最後筆落，王字一隅。
王義方還沒來得及落下自己的名字，一片臨表零涕苦心孤詣就隨他葬入棺中遠去。
趙無疆怔怔看著信紙上的字跡，燭光透亮泛黃的紙，卻透不過信紙上暗去的血花，王字終究只落了一筆，那起筆的一橫，是孤零零的“一”。
一片丹心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