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李遭遇槍擊的事情,有人有線索嗎?”
約翰·曼寧坐下,臉色依舊難看地問道。
布魯克林專注地觀察著其他人的反應。
現在的局面並不是他想要的,但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他只能繼續走下去。
巴里已經被驅逐,但他所帶來的影響卻留在了會場之內。
巴里開口之前,布魯克林有機會跟所有人和平共處,他能很好地融入哈佛派這個團體之中。
但巴里開口之後,一切都變了。
一群人可以因為某一個目標共同努力,可以齊心協力毫無芥蒂,但一旦有人對這群人做了區分,比如男女,比如老幼,比如黑白……不管什麼,只要對這群人進行了區分,這個群體就會迅速分裂。
即便所有人都說‘我不在意’,實際上在意的種子已經埋下。
布魯克林如今的處境就是如此。
巴里提出了區分的標準——膚色。
那麼不論真在意還是真不在意,在場的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跟著這個標準走,在腦海中進行簡單的分類。
巴里是白皮膚,跟他們一樣。
布魯克林是黃皮膚,跟他們不一樣。
布魯克林把巴里擠走了。
儘管那是巴里自找的,儘管那是布魯克林不得不做出的立威之舉,儘管是巴里先招惹的布魯克林,儘管他們也知道這麼想不對。
但他們還是忍不住去想,是布魯克林擠走了巴里。
巴里跟他們都是白皮膚。
換言之,約等於布魯克林寄走了他們的同伴。
物傷其類!
這樣的想法並不受人控制。因為人類的大腦無法處理否定資訊。
比如當有說‘不要想紅色,不要想紅色’,大腦就會調出紅色提交,進行詢問‘是不是不能想這個顏色?’。
這種處理方式聽起來就像個智障。
可人類的大腦的的確確就是這麼工作的。
不少律師都會利用這一點,在法庭上進行辯護。
他們故意說必然會被撤銷的話,給陪審團留下印象,然後等對手提出反對,立刻乖覺地‘我收回之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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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話真的能收回去嗎?
法官往往會提示陪審團‘請陪審團忽視xxx剛剛的發言’。
這番話傳入陪審團的耳朵裡,陪審員的大腦就會自動開始工作,翻找出之前的發言進行詢問驗證‘是不是不能想這些’。
巴里所說的話與這些有異曲同工之妙。
布魯克林被哈佛派接納了,但接納的勉強。
所有人都對他表現冷漠,態度不好不壞已經是不錯的了。
不過布魯克林並不是毫無對策。
搞小團體,排擠他人這一套,布魯克林玩兒的也很熟練。無非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而已。
布魯克林需要先觀察出眾人對自己的具體態度,區分潛在的朋友與敵人,隨時做出調整。
不過這並不是布魯克林的主要目的。
約翰·曼寧力挺他上位,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讓他來搞分裂的。黨同伐異什麼的,可以以後慢慢做,現在他必須拿出能力來,讓約翰·曼寧知道,他值得他這麼做。
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有恃無恐,不能無節制地有恃無恐。
儘管這份有恃無恐是他自己爭取來的。
布魯克林無比慶幸,昨天公開課結束後在辦公室的談話,約翰·曼寧詢問他的看法,他沒有繞圈子,而是選擇直指矛盾的核心。
那次簡短的談話為他爭取來了眼下的微弱優勢。
否則單憑一個‘哈佛最出色的年輕人’的頭銜,恐怕不足以讓約翰·曼寧如此容忍布魯克林。
這些想法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兒,布魯克林收斂思緒,等待其他人的回答。
約翰·曼寧丟擲的問題就是個很好的測試,可以幫助他區分哪些是潛在的朋友,哪些是潛在的敵人,
“事發當晚,有軍方的人參與。”
坐在布魯克林對面的一個戴眼鏡的老頭開口道。
據伯克介紹,這老頭叫傑克·卡爾文,在司法行為委員會工作。
“誰?”約翰·曼寧問道。
傑克挪了挪屁股,手肘撐在桌面上“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米來·奧爾丁頓。”
“這件事與提案有關?”約翰·曼寧皺著眉頭問道。
傑克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參與其中。”傑克道“或許該讓布魯克林給他的女朋友打電話問一下。”
“馬克·米來取消了後續任務。”
傑克旁邊的一個年輕人開口道。
這個年輕人是安東尼·肯尼迪大法官的助手之一,代表安東尼·肯尼迪大法官來參加會議。
安東尼·肯尼迪是聯邦最高院九位大法官之一,不過已經於去年退休。
這位大法官在最高法院時的地位很特殊。他被認為是九位大法官中唯一的搖擺票。曾在涉及同性戀權利、***醫改、死刑等問題的裁決上站在自由派一邊,而在有關宗教自由、控槍、競選財務法等領域的裁決上支援保守派的立場。
但總體而言,安東尼·肯尼迪被認為是一位保守派,溫和的保守派。
除此之外,安東尼·肯尼迪大法官曾先後就讀於斯坦福大學跟哈佛大學。與他在最高院的表現一樣,這位大法官也常常在斯坦福與哈佛之間來回搖擺。
不過斯坦福並不像哈佛與耶魯這樣‘好鬥’,斯坦福屬於高冷範兒,兩者之間的衝突並不多,因此,安東尼·肯尼迪需要做和事老的時候並不多。也因此,他在兩邊都很有地位。
畢竟沒有哪個團體能放任一位大法官而不去爭取。
像安東尼·肯尼迪這樣的存在還有很多,兩邊搖擺,左右逢源……這其實是上層的常態。
不過安東尼·肯尼迪竟然支援自己,這讓布魯克林很意外。
這時候肯提供線索的,幾乎都是可以算作‘緩和派’。
見大家都看向自己,年輕人卻並不怯場,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道
“針對布魯克林法官的刺殺任務是在一個著名的資訊平臺釋出的,後被馬克·米來·奧爾丁頓取消。任務的目標是刺殺布魯克林法官,弗蘭克·雷根,以及大衛·波特曼,然後混入NYPD,讓弗雷德裡克閉嘴。”
“馬克·米來·奧爾丁頓得到訊息後,取消了任務。”
年輕人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所知的一切,或者說是安東尼·肯尼迪大法官允許他透露的部分。
沒人傻乎乎地去追問安東尼·肯尼迪是怎麼得到訊息的。
那樣做不僅傻,還很蠢。
“還有其他線索嗎?”約翰·曼寧問道。
沒有人再開口。
約翰·曼寧看向布魯克林。
“謝謝各位提供的幫助。”布魯克林誠懇道謝“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
見約翰·曼寧祥說些什麼,布魯克林堅定地說道“曼寧教授,我想您推薦我坐在這裡,不是為了我個人的私事。”
“這不是你的私事。”約翰·曼寧嚴肅的說道“你坐在這裡,針對你的事情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事。”
他說著,看向其他人“你們呢?”
傑克·卡爾文摘下眼鏡,從兜裡掏出眼鏡布,不緊不慢地擦拭著,一如他的語調。
“約翰說得對,布魯克林,雖然之前我們有一點不愉快,但現在你是我們的一員了。”
“不愉快的事情可以內部解決。”
坐在對面末尾處一位身材健壯的男士附和道“卡爾文說的沒錯。”
“對你的行動,也是對哈佛的挑釁。我們必須作為一個整體,立即予以有利的還擊。”
說著,這位男士還握了握拳,比了個拳擊的姿勢。
伯克悄悄捅了捅布魯克林,小聲道“這不是單獨針對你,大家遇到這類事情都會這麼做。”
布魯克林點點頭,退讓了一步“但現在局勢並不明朗,繼續討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不如我們繼續,討論其他問題。”
約翰·曼寧點點頭“好,那我們進入第一項議程。”
“是否要退出U.S.News的大學排名。”
約翰·曼寧背後的大屏幕變換,羅列出今年的大學排名。
聯邦大學排名其實並不是由什麼大學聯盟,常春藤聯盟之類的在做,所謂的法學院耶魯第一哈佛萬年老二,其實是U.S.News排的。
U.S.News每年會根據一個權重計算公式,對各大高校進行計算打分,然後根據分數做排名。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大學排名。
它既不是某個科研機構或高校聯盟自主推出,也不是某研究機構或官方組織排名,只是一家新聞公司推出的排名。
“根據U.S.News給出的排名權重計算公式,標準化考試成績已經佔到20%。從近幾年的變動來看,這部分比重還將繼續增加。”
隨著約翰·曼寧的話語,大屏幕上開始展示這方面的資料。
“想要保住排名,我們就不得不選擇考試成績更優秀的學生,進而放棄存在缺陷,但在固定領域擁有極高天賦的‘偏科生’。”
“我們曾經嘗試做出改變,賦予擅長考試的學生更多的信任,但他們給出的回報並不高。眾所周知,我們哈佛在未來這一部分,已經落後於耶魯跟斯坦福。我們必須做出改變。”
“U.S.News的排名已經從榮譽變成了負累。我想,是時候放棄虛榮,重新迴歸基礎了。”
布魯克林沒想到第一項議題竟然是有關學校的。
這種議題其實更應該在校董事會會議上說,而不應該在當下場合說。
但考慮到哈佛法學院是哈佛派的基本盤,哈佛派對哈佛法學院的重視非比尋常,約翰·曼寧選擇在本次會議上提出這個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
聯邦大學的錄取標準往往遵從著能力大於成績,學以致用人才大於純學霸學神的標準,認為能夠學以致用的學生更值得培養。
聯邦大學並不追求學霸學神,或者說不那麼追求,如果可以選擇,當然是學以致用的學霸最好,但現實是大多數學生根本做不到即是學霸又有極高的能力學以致用。
伍德·沃德這種妖孽之所以被稱為妖孽,就是因為他兩者兼顧。
在伍德被殺之前,約翰·曼寧尋找接班人的目光並不在布魯克林身上。
從約翰·曼寧的角度出發,伍德·沃德要出身有出身,要成績有成績,要能力有能力,除了呆板了一點兒之外,綜合評分要超出布魯克林這個動不動就要挾自己的傢伙太多了。
只不過可惜的是,伍德·沃德‘英年早逝’,被調去紐約後不久就被殺死。
當然,這也與當時的約翰·曼寧並沒有感到老邁的緣故在。當時約翰·曼寧對接班人的尋找並不急迫。就像最初對待布魯克林那樣,只是被選做候選人而已。
直到近期,約翰·曼寧察覺到自己越來越缺乏精力,甚至哈佛派內部開始有人蠢蠢欲動,試圖挑戰自己的權威後,才不得不將挑選接班人提上日程。
伍德·沃德的死,自己的老邁,哈佛法學院的墮落,哈佛派內部的矛盾,種種因素聚在一起,迫使約翰·曼寧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布魯克林。
但平心而論,約翰·曼寧對布魯克林作為接班人並不滿意。
不談膚色與族裔,布魯克林與伍德·沃德相比,太勢單力孤了,約翰·曼寧很擔心布魯克林會身陷內訌的泥潭之中無法自拔,根本等不到他統一內部,著手解決問題的那一天,哈佛派就被分食乾淨了。
但錯過布魯克林,約翰·曼寧將近10屆畢業生挨個數了一遍,也沒找到一個更合適的人選。
他只能認下布魯克林。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備選,約翰·曼寧早在種族歧視事件時期,就把布魯克林拉黑了。
他可是約翰·曼寧!
竟然敢威脅他?
約翰·曼寧闡述著退出 U.S.News排名的優劣,目光不期然地瞥向布魯克林,恰好與布魯克林對視在一起。
“布魯克林,你認為該不該退出?”
約翰·曼寧莫名感到一陣心賭,語氣不善的點名問道。
被點名的布魯克林沒有立即給出答桉。
剛剛約翰·曼寧的眼神令他心裡發毛。
那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明明約翰·曼寧就只是個普通的老頭兒,卻令他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心裡明白,這是自己一再逼迫約翰·曼寧的結果,老頭兒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