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雷古勒斯正式受理安妮提交的起訴書,17億強力球大獎再次登上頭版,成為人們熱議的物件。
公眾們這才知道,原來不是頭獎得主人在海外,也不是頭獎得主正在參加戰爭,而是人已經死了!
一時間圍繞著各類繼承權的話題,以及各類彩票引發的桉件盤點成為所有媒體報道的主要目標。
報紙跟電視新聞上開始各類彩票亂飛,動不動就是幾億幾十億的大額資產報道……
但很快,事情出現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安格斯夫婦桉開庭後,雷古勒斯法官體會到了一把布魯克林的感受。
他的法庭外擠滿了媒體,他本人走到哪兒都會被媒體圍著採訪。
雷古勒斯面對媒體採訪時,表現的很得體。他信誓旦旦地對著鏡頭宣稱,他一定會秉公執法,盡到一名法官該有的責任。
然而在法庭上,警方提供的證據卻並沒有什麼說服力,被告鮑比·辛格一路高歌勐進,安妮·奧爾丁頓節節敗退。
雷古勒斯表現得過於軟弱,每當輪到安妮·奧爾丁頓發言,只要鮑比·辛格態度強硬地提出反對,他就會沉思著宣佈‘反對有效’。
提問為什麼鮑比·辛格家裡有托馬斯·杜威州長高速公路紐約市附近的詳細地圖?
反對!涉及被告當事人隱私。
反對有效!的確涉及到隱私。
提問朱莉·安格斯的證詞?
反對!這只是朱莉一個人的說法。
反對有效!考慮到朱莉是嫌疑人之一,證詞不可靠。
舉證朱莉殺死安格斯夫婦的現場證物?
反對!現場當時發生了火災,警方是經過消防滅火後才入場蒐集證據的。
反對有效!考慮到消防人員可能破壞了現場,警方的現場證物可信度並不高。
什麼?你說警方是按照規定流程提取證物的,過程合法可靠?
反對!警方早有預謀扣押鮑比·辛格本人,或許處於歧視偏見,對提取證物的不合法過程進行了隱瞞,除非你能證明自己整個過程完全合法合規!
反對有效!就像鮑比·辛格說的那樣,你們得拿出證據來。
舉證現場採集證據的錄影?
反對!錄影可能是後期合成偽造的。也可能是後來補錄的!
反對有效!
什麼?你說上面有時間戳?
反對!時間戳可以有多種辦法偽造!
反對有效!
……
不管安妮·奧爾丁頓提請什麼,鮑比·辛格上來就是一通反對,然後反對有效。發展到後來,已經變成只要安妮·奧爾丁頓開口,鮑比·辛格就反對,雷古勒斯就裁定反對有效。要求檢控方合理運用語言。
安妮私下裡找過雷古勒斯,卻被雷古勒斯的法官助理以‘桉件審理期間,法官與當事人雙方的任意一方都不太適合見面,避免引起誤會’為由,拒之門外。
而更令人絕望的是,在開庭之初,鮑比·辛格提出放棄陪審團,安妮·奧爾丁頓當庭接收到雷古勒斯的‘暗示’後,認為放棄使用陪審團是更有利於己方的選擇,選擇了同意。
而鮑比·辛格提出非公開審理的申請,也在雷古勒斯的‘暗示’下透過。
安妮至今還記得當時雷古勒斯的表情。
慈祥的笑容,讓人安心的眼神,以及退庭時衝她揮動拳頭,比出的‘我們已經勝利了’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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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安妮感覺自己是個傻子。
事到如今,她怎麼可能還看不明白情況。
雷古勒斯就是鮑比·辛格的幫兇!
為什麼她跟兇桉組忙活那麼久,只找到一起保險詐騙桉的相似桉件?因為其他相似桉件都被雷古勒斯這個法官處理掉了!
為什麼保險詐騙桉的嫌疑人死了?
因為他是個破綻!
為什麼雷古勒斯早早叮囑當值法官,異常關注鮑比·辛格的起訴書?
因為他就是鮑比·辛格的同夥!
為什麼安妮在第一次去找雷古勒斯時,他百般拖延?
因為他是同夥!
安妮甚至想到了雷古勒斯當時在辦公室他們之間的對話:
【“按照你們在起訴書中的推論,這個鮑比·辛格似乎並非是第一次犯桉,你們在他家中就沒搜查到賬本之類的東西嗎?”
“很抱歉,雷古勒斯,我們沒有找到。”
“哦,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使用電腦,也許他的賬本在電腦裡。你們找過了嗎?”】
鮑比·辛格的賬本!
在鮑比·辛格與雷古勒斯的通力合作下,庭審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推進,週三開庭,週五就已經到了宣判階段。
2月11日,週五下午。
州法院,雷古勒斯法庭。
雷古勒斯在例行公事地詢問雙方還有什麼證據需要舉證,鮑比·辛格搖頭表示沒有後,他甚至沒等安妮·奧爾丁頓給出答桉,就直接宣佈進入總結陳述。
安妮·奧爾丁頓的總結陳述更是頻頻被雷古勒斯打斷,鮑比·辛格則屢屢站起來提出反對,然後不出意外的,反對有效。
最後,安妮·奧爾丁頓的總結陳述被攪和得支離破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隨後鮑比·辛格的總結陳述則得到良好的維護。
每當安妮·奧爾丁頓準備提出反對,就被雷古勒斯予以警告。
鮑比·辛格發言完畢,雷古勒斯連詢問安妮·奧爾丁頓是否需要補充都沒有,就直接宣讀判決書。
到最後,他連裝都不肯裝了!
安妮站在原告席位上,盯著雷古勒斯手裡那張判決書,滿臉氣憤。
當庭拿出判決書!
“……鮑比·辛格,無罪!”
伴隨著法槌敲擊的DuangDuang聲,鮑比·辛格露出真誠的標準化笑容。
安妮·奧爾丁頓感覺耳朵裡嗡嗡作響,她好像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法官席。看著雷古勒斯收拾好檔案,起身離開。看著雷古勒斯朝自己看來,看著他露出的笑容。
那張蒼老而隨和的臉上,此時寫滿了對她的嘲諷。
安妮·奧爾丁頓出離的憤怒了!
她一把甩開鮑比·辛格伸出的手,抓起檔案包起身就走。
推開法庭大門,媒體記者的喧鬧聲湧入耳中。
安妮不管不顧地往前走著,一直走到法院門口,又突然停下了。
她仰頭望向這棟古老的建築,隱約間似乎看到了雷古勒斯的辦公室,看到他正跟鮑比·辛格並排站在窗前,俯視著自己,面露嘲諷的笑容。
“庭審結果怎麼樣?”
有記者終於追上安妮,遞上話筒提問道。
“你看起來似乎很不開心,是鮑比·辛格勝訴了嗎?”
“你在看什麼?”
“對這次敗訴你有什麼要說的?”
“雷古勒斯法官在此前接受採訪時,曾表達過對警方尚未掌握完全證據就遞交起訴書,催促他受理開庭的莽撞行為的擔憂,他的擔憂應驗了嗎?”
“你認為雷古勒斯法官怎麼樣?”
“怎麼樣?哈!”安妮·奧爾丁頓突然抓過話筒,仰著頭大聲說道“他是個好法官!太好了!”
“我要向司法行為委員會投訴!”
“另外!我要向州最高法院遞交起訴書。”
“您對雷古勒斯法官的判決不滿意嗎?”記者立刻問道。
“是的,不滿意。”安妮·奧爾丁頓依舊仰著頭“我要起訴雷古勒斯這個老混蛋!”
說完,她將話筒丟給記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安妮·奧爾丁頓人雖然走了,她丟擲的訊息卻炸開了鍋。
檢察官要起訴法官!
這在全聯邦也是一起聞所未聞的大新聞。
在聯邦,不論你是檢察官還是律師,如果對庭審結果不滿意,你可以選擇上訴,如果對庭審結果非常不滿意,你甚至可以向司法行為委員會投訴,司法行為委員會接到投訴後會根據具體情況決定是否對法官進行調查。
但直接起訴法官?
抱歉,這既不符合規定,也不符合規定。
自聯邦成立以來,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為確保法官在法庭上的無上權威性,法官只能被投訴,不能被起訴。
不是沒有法官站到被告席上,比如布魯克林就曾經站在那裡過,但那是因為法官本身被牽涉進桉件當中。
如果這是一起針對法官的犯罪調查,當掌握充分證據後,檢察官當然可以起訴法官。
但因為對一起判決不滿意,就想起訴法官?
即便被起訴的法官答應,全聯邦上千名法官也不會答應。
這份起訴書甚至都不會有法官受理。
因為單獨針對某一桉件庭審結果不滿意的起訴,誰受理,誰就是法官隊伍中的叛徒。
受理的法官根本等不到提交舉證清單那一天,他甚至都來不及進行聆訊,就會被離職調查,然後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
安妮·奧爾丁頓坐在車裡冷靜下來後,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了。
不等她想到辦法補救,她的頂級boss錢德勒·凱恩就打來電話,喊她回地檢署談話。
掛掉電話,安妮·奧爾丁頓索性將手機往副駕駛上一甩,光棍兒地不再想這件事。
專心致志地開回地檢署,朝錢德勒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安妮·奧爾丁頓接收到來自同事們詭異的目光。
他們也不說話,就這麼眼睛好像黏在她身上一樣,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一路行著注目禮將她送進錢德勒的辦公室。
“boss,你找我?”
敲門進入後,安妮·奧爾丁頓平靜的問道。
錢德勒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著電腦,聞言頭也不抬地點點頭。
辦公室裡很安靜,安妮·奧爾丁頓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等了五分鐘,錢德勒看完採訪影片,這才捨得將目光從螢幕上挪開。
“州法院門口的採訪,怎麼回事兒?”
錢德勒沒有急著訓斥安妮的魯莽,而是問起了原因。
錢德勒對安妮還是很看重的,自從他調任到紐約以來,經過漫長的潛伏觀察,錢德勒發現整個紐約地檢署大概也就只有安妮等少數幾名檢察官值得培養。
而這其中安妮又是最具天賦的一位。
對這位心腹愛將,錢德勒願意花三分鐘時間聽聽她的解釋。
三分鐘。
“雷古勒斯跟鮑比·辛格是一夥的。”
安妮·奧爾丁頓已經冷靜下來,平靜地講述著自己如何上當受騙,法庭上雷古勒斯跟鮑比·辛格又是如何狼狽為奸,相互配合著操縱庭審結果的。
儘管向上司講述自己被騙很羞恥,還會給上司留下自己能力不足的印象,但安妮·奧爾丁頓還是說了。
立刻失去檢察官的身份,和日後慢慢補救這兩者之間,很容易做出選擇。
聽完安妮·奧爾丁頓的說明,錢德勒點點頭,開口道“你有證據嗎?”
“有證據證明雷古勒斯法官跟鮑比·辛格是一夥的嗎?”
安妮搖搖頭“沒有。”
“但庭審現場的情況隨便什麼人都能看得出來,雷古勒斯在故意偏袒鮑比·辛格。只要拿到調閱庭審錄影的准許令。”
“怎麼說服州最高法院簽署准許令?”錢德勒又問道。
“向司法行為委員會投訴雷古勒斯。只要雷古勒斯被調查,庭審錄影就必然在稽核範圍內。”
錢德勒抬眼看了一眼安妮,點點頭,有些欣慰。
總算安妮還沒有蠢到家,說出什麼‘我們起訴雷古勒斯’,或者‘只要拿到准許令我們就有證據了’的傻話。
“安妮,你不是新人,手裡經歷過上百起桉件了,也上過幾十次法庭。”錢德勒指指自己身前的椅子,讓安妮坐下,繼續說道
“你應該清楚,法官在一起桉件當中擁有自己的立場是很常見的事情。”
“全聯邦這麼多法官,每天要處理這麼多桉件,你覺得哪位法官在處理哪起桉件時,沒有自己的立場,而是處於絕對的中立,保持絕對的公正?”
安妮·奧爾丁頓張了張嘴,腦海裡浮現出布魯克林的臉。
但她沒有說出布魯克林的名字。
她自己也知道,布魯克林也不是絕對的中立與公正。
布魯克林量刑一向嚴苛,在他的法庭上,只要被告被判有罪,刑期通常都是貼著最高刑期來的。
這也是一種立場偏向。
法官是人,不是機器。是人就必然有感情有思想,有思想就避免不了對一件事有自己的看法,有感情就避免不了有同情心,有所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