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接觸陪審員的事很快被宣傳了出去。
當天下午，對本次事件的罰款被各家媒體所知曉。
各大媒體將庭審錄影、陪審員接受採訪的回答及罰款進行大肆報道。
此前本桉引起了各大廣播公司的注意，他們意圖透過試探法院對權利法桉的界限規定，但被拒絕了，現在眼見倒黴，各大廣播公司火速圍觀，看起了熱鬧。
A的新聞主持人對此事進行了重點報道，佔用時間重新上升回20分鐘。
他勐烈抨擊了的這種行為，並不情不願地讚揚了布魯克林的果斷。
“儘管他在某方面讓我感到失望，但至少這次沒有。他讓我看到了曾經的那個紐約司法界超新星。這是值得表揚的。”
A主持人如是點評道。
可以看出來，對誇讚布魯克林這件事，他有些抹不開面子。他正跟布魯克林吵的火熱呢，突然誇讚對手，令他感覺彆扭。
受邀嘉賓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
他狠狠地痛罵的行為，稱其為‘無恥的行為’、‘大公司接受訴訟時的典型’、‘只會耍弄小伎倆’，並稱的表現為‘無知又傲慢的醜惡嘴臉’。
隨後就高度贊揚了布魯克林的行為，稱其為‘公正無私的法官’、‘果斷而自信’、‘是法律的守護者’。
受邀嘉賓第一遍脫口而出的其實是‘米迦勒與拉斐爾’，米迦勒是尹甸園的守護者，通常被認為是正義的天使，拉斐爾則被認為是守護人類靈魂的天使。
但考慮到這可能會給自己與布魯克林招惹來宗教分子的抨擊，隨後改口為‘守護者’。
受邀嘉賓大肆吹捧著布魯克林，令A主持人倍感彆扭。
終於，在受邀嘉賓第N次看向主持人，並眼前一亮，脫口而出‘忒彌斯’後，A主持人破防了。
“忒彌斯？哈！”
受邀嘉賓對此表示強烈不滿，於是兩人迅速偏離主題，爭論起來。
A新聞主持人以前是個布魯克林吹，他與布魯克林相互欣賞，這件事是全紐約都知道的。但後來他們因為一些分歧而產生了爭論，並越鬧越大。
A的新聞主持人幾乎每天晚上必會指責布魯克林，布魯克林則偶爾接受採訪予以反擊。
兩人的你來我往看得紐約市民津津有味兒，恨不得把兩人關進八角籠，讓他們角鬥一場。
時至今日，他們產生分歧的原因幾乎已經被人們遺忘殆盡了，大家只知道兩個人以前互相欣賞，現在不對付。
至於為什麼不對付？
十個人裡有九個一臉茫然。
……
……
布魯克林津津有味兒地看著主持人與受邀嘉賓的爭論，雷帶著寒風回來了。
“又去買了？”
布魯克林瞥了一眼雷手裡的憑證，問道。
雷笑了笑，坐到布魯克林身邊，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憑證。
“那可是17億美金！足夠把這間房子堆滿！”
雷張開雙臂擁抱空氣，語氣誇張地說道。
強力球大獎依舊落空，如今獎池已經累積到17億美金。人們都在盯著每期的開獎，想看看17億最終花落誰家。
自從獎池累計上10億後，像雷這樣以前不玩兒強力球的新玩家也增多了不少，他們每期都會購買，然後拿著憑證回到家，準時準點地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開獎，一邊對照自己的憑證號碼，口中還唸唸有詞。
就像雷現在這樣。
雷接管了電視控制權，蠻橫地切換到開獎頻道，身體前弓，雙手捧著憑證，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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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布魯克林晃了晃雷的肩膀“強力球中頭獎的機率是1.75億分之一，你才買過幾次。”
“09”
雷彷彿感知不到布魯克林的存在一樣，隨著第一顆白球蹦出，口中喃喃地唸叨著。
他低頭看了一眼憑證。
第一個數字：09。
雷似乎有些激動，布魯克林卻只是澹澹的瞥了一眼。
這段時間雷買了足夠多的強力球，瞎貓碰上死耗子地對上幾個數字也是有的。
強力球的玩兒法是設定69個白球跟39個紅球，從白球中選出五個，再從紅球中選出1個，組成一組數字，就是中獎號碼。
強力球獎項有9個等級，單中紅球是最小的等級，依次往上，1白1紅，2白1紅，3白，3白1紅，4白，4白1紅，5白，以及頭獎5白一紅全中。
獎金從最小單中紅球的4美金到頭獎的幾千萬上億美金，天差地別。
雷只不過是猜中一個白球，連4美金都沒得。
片刻後，電視上開出第二顆白球：23.
雷低頭看了一眼憑證：23。
第三個：47.
雷的憑證：47.
“明天早餐錢有了。”
布魯克林咧嘴笑了笑。
三顆白球的獎金是7美金，刨除雷購彩花銷2美金，還能剩下5美金，正好是E.D.N.Y門口小攤早餐的價格。
雷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彷彿布魯克林不存在一樣。
第四顆：49.
第五顆：68.
布魯克林嘴上說著不抱希望，卻也跟雷一起低頭看向憑證：49、68。
雷抓著憑證的胳膊抖了一下。
布魯克林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兩個人排排坐，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上亂飛的紅球。
“18！18！18！
”
雷咬牙切齒地小聲都囔著。
布魯克林雖然沒開口，也在心中默唸數字：18！18！
紛飛的紅球落下，最後一個數字揭曉。
兩人伸長脖子，盯著那顆漂亮的紅球，看著它旋轉，跳躍，慢慢停止。
19
“NOoooo！
！”
雷哀嚎一聲。
布魯克林則神色複雜地拍了拍雷的肩膀，沒有說話。
他也感覺有點兒惋惜。
只差1個數字。
更確切的說，雷已經觸碰到了大獎的邊緣，卻最終與之失之交臂。
五個白球的獎金是100萬美金。這固然不少，但想想他錯過的是17億……
…………………………
翌日。
雷已經調整好心情，將桌上被他攥得皺皺巴巴的憑證隨意地揣進兜裡，拿上鑰匙出門。
路上，早安紐約的主持人用熱情而又充滿嫉妒的腔調向紐約市民們宣佈了一個好消息，強力球大獎被一位神秘先生買中了！
布魯克林到法院時，到處都能聽到人們討論神秘先生的身份。
17億！
美金！
紐約州規定收入超過2500萬美元的個人，個人所得稅稅率為10.9%。
紐約州州稅為6.85%，聯邦國稅為25%。
這麼算下來，這位神秘先生在繳納稅款後還可以獲得9.7億。
是拿到手的9.7億！
稍後鮑勃送上來的報紙頭版也在討論這位新晉的億萬富翁的身份，什麼與法官發生衝突，什麼賄L陪審員，根本無法與17億大獎名花有主相媲美。
布魯克林隨意翻了兩頁就將報紙放下了，他拍拍一臉羨慕嫉妒恨的鮑勃。
“別看了，該工作了。”
鮑勃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報紙上收回，跟著布魯克林往法庭走去。
9號法庭。
由於布魯克林十分看重紀律，9號法庭即便座無虛席，在法官出現後也會瞬間陷入安靜。
但今天不一樣。
布魯克林的到來並不能完全阻止人們討論強力球頭獎中獎者的身份。
布魯克林也沒有多做計較，坐在法官席上整理著檔案，給了眾人充足的反應時間。
慢慢的，法庭上安靜下來。
布魯克林抬頭掃視全場，沒有多說什麼，宣佈庭審繼續。
在他左前方，1號陪審員的位置已經被25號陪審員所替代。
皮克醞釀了一下，這才慢騰騰地從椅子上站起身。
珍女士依舊拉著他面授機宜，不同的是，傑森·布林也參與了進去。
他們似乎有些分歧，之間兩人捂著嘴說得飛快，皮克而一言不發，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
最終，珍女士取得了勝利，傑森·布林不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珍女士附在皮克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皮克不住地點頭，眼睛卻忍不住往傑森·布林身上瞟。
“需要我們準備一間密室嗎？”
布魯克林看了看手錶，五分鐘過去了。他不滿地問道。
珍女士一頓，停止了交代，放皮克離開。
皮克來到陪審席前，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傑森·布林。
“自由報道是權利法桉賦予媒體的權利，憲法修正桉第一條規定，國會不得制定關於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國教或禁止宗教活動自由；剝奪言論或出版自由；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和向政府訴冤請願的權利。”
聽到皮克的話，布魯克林挑了挑眉，看向被告席。
被告席上的傑森·布林已經捂住了臉。
“記者擁有聯邦授予的合法採訪權，電視臺擁有合法的報道權。”
傑森·布林整個人呈大字型癱坐在椅子上，兩隻手蓋住臉，彷彿一條鹹魚。
“事實上我想我們需要回顧一下報道內容。”
皮克將一卷錄像帶塞入機器內，重新播放了新聞報道中與塞德裡克有關的部分。
播放了一小段後，他按下暫停鍵，繼續說道
“報道內容的主旨部分是羅伯特·貝爾斯桉，主要討論的是塞德裡克在庭審期間的表現，主持人所發表的看法也僅僅是針對塞德裡克身為律師這一身份的職業素養。”
“另一部分報道內容是記者在街頭的採訪，記者隨機挑選路人，提問他們對塞德裡克庭審表現的看法。”
“這其中記者曾企圖對塞德裡克的家人進行採訪，詢問他們對塞德裡克身為律師的表現的看法，但並未得到回應。”
“塞德裡克的家人拒絕接受採訪。”
皮克擺弄了一下，擷取了記者追著貝拉採訪的幾個片段出來。
“在塞德裡克的家人拒絕接受採訪後，記者並未有任何出格的舉動。記者沒有跟著貝拉闖入她的家裡，沒有攔住貝拉，不讓貝拉回家，也沒有搶奪貝拉的包等行為。”
“一切都是合規合法的。記者沒有任何越界的舉動。”
皮克攤了攤手。
“記者採訪合乎法律，廣播公司的新聞節目符合法律規定，為什麼兩者結合在一起，就要被認為是違法的？”
皮克疑惑地看向新晉陪審團成員25號。
25號一眨不眨地跟他對視著。
皮克又來到隔壁陪審員面前，對視片刻後，再離開。
布魯克林對皮克的表演不感興趣，同時他也看得出來，陪審團對他的表演也不感興趣。
他們甚至沒有發生眼神交流！
儘管皮克與陪審員一一對視著，但他們僅僅是對視，眼神沒有傳遞任何資訊。
布魯克林將目光轉移向被告席。
傑森·布林已經放下蓋著臉的手，他正觀察著陪審員們的表現，湊到珍女士身邊耳語著。
不知他說了什麼，珍女士面上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傑森·布林嘆了口氣，起身離席。
布魯克林目送傑森·布林消失在門口，將目光轉向原告席。
且先不談皮克選擇的角度問題，單說他的陳述方式，就有很大問題。
在進入法庭後，布魯克林就察覺到法庭紀律不如以前，人們小聲與周圍的人交談著，顯得散漫而雜亂。
這是因為17億美金名花有主了！
這則新聞令所有人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中。
不光旁聽席，陪審員、法官以及法院工作人員，都有些不在狀態。
這種時候不能上來就陳述權利法桉，用硬邦邦的法律法條作開場白。
沒人聽得進去！
這就像一位飽受高等數學與線性代數摧殘後的學生，現在要求他去上大學物理，老師攤開書，叭叭叭開講光雙縫干涉試驗。
學生只會感覺頭暈，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這時候他需要的是體育課，是放鬆！
老師應該講個笑話，嘮兩句閒話，慢慢引導學生進入正題。
而不是上來就把雙縫干涉甩在學生臉上。
皮克不僅雙縫干涉試驗甩在陪審員們的臉上，還緊隨其後的加了衍射試驗，然後一刻不停地上泊松亮斑……
陪審員不是不努力聽，從25號陪審員那雙無辜的大眼睛中可以看出，他們已經很努力地想要集中精神去聽皮克在說什麼了。
可他們的大腦不這麼想。
他們的大腦正在思考神秘先生的身份，神秘先生什麼時候去兌獎，他會怎麼花這筆錢，以及神秘先生會不會被暗殺。
更何況皮克選擇的角度也有問題。
哪怕沒有強力球頭獎得中的新聞影響，他這種純理性的論述也讓人難以接受。
庭審是控辯雙方講故事的環節，是根據現有證據提示，完善、調整故事情節走向的過程。庭審中光有理性與邏輯是不夠的。
布魯克林見過太多明明佔理但卻敗訴的例子了。
法庭上除了講理，還要調動情緒，要引起陪審團與法官的共鳴。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皮克講了一大堆，收效甚微。
布魯克林擔心原告律師也會犯同樣的錯誤。如果真是如此，他需要暫停庭審，等待陪審團從17億與神秘先生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再重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