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特可不管法官喜不喜歡這位證人,他現在幾乎把全部希望都壓在了這位看起來不太正常的證人身上。
剛剛在被告席上,連足智多謀的傑森·布林都認為沒有希望了,但是昆特還是不願意放棄。
“卡爾·來特曼,你的職業是什麼?”
昆特選了個容易的問題開頭。
卡爾·來特曼卻沒有理會他。他只是瞥了一眼昆特,就又將全部精力放在布魯克林身上。
他在跟我/他套近乎!
卡爾·來特曼/布魯克林·李同時想到。
兩人目光一觸即分,分明看到了對方的想法。
“證人請回答問題。”
布魯克林開口督促道。
“商人,心理學教授,專家,暢銷書作者,納稅人,聯邦公民,證人。”
卡爾·來特曼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串兒身份,然後衝布魯克林無聲比劃了個意義不明的口型。
布魯克林感覺受到了侮辱。
這種輕佻的行為通常都是流氓對女孩子做出來的。
卡爾·來特曼對他做這種行為,即是羞辱也是激怒。
“證人卡爾·來特曼藐視法庭,加罰500美金。”
布魯克林不動聲色地宣佈,然後頭也不抬地警告道“請證人盡到應盡的義務,認真回答問題。”
卡爾·來特曼沒什麼反應,把兩隻胳膊交疊在一起,繼續偏頭觀察布魯克林。
他覺得布魯克林很有趣。
這是個一眼看不到底的人,他懂一些心理學跟微表情知識,對自己很恐懼,不想見到自己。他覺得布魯克林內心裡有一團迷霧,迷霧裡包裹著秘密。
布魯克林可不覺得有趣兒,他只感覺厭煩。
有這麼一雙探照燈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真的糟糕透頂.
昆特被卡爾·來特曼的回答噎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這份報告是你主要撰寫的是嗎?”
這又是個不合格的問題,安妮理所當然地提出反對。
“反對有效!”Duang!
“Obje!”
布魯克林甚至幾乎與安妮同時開口。
安妮喊完之後愣了一下。
“請注意你的提問方式。”布魯克林認真地說道“不要誘導證人。”
“他還不是你的敵意證人。”布魯克林又補了一句。
“這本報告是以誰為主撰寫的?”昆特換了個提問方式問道。
“我。”卡爾·來特曼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認可我的當事人彼得·約翰遜罹患分離性精神障礙?”
卡爾·來特曼轉移了目光。
他用看白痴一樣的目光看了一眼昆特,交換一下雙臂順序,重新側躺著。
“如果我不是這麼認為的,為什麼要在後面簽字?”
卡爾·來特曼無奈的反問道。
面對再次被噎住的昆特,布魯克林果斷敲槌。
“證人卡爾·來特曼藐視法庭,加罰500美金。”
卡爾·來特曼撇撇嘴,顯得有些無聊。
昆特氣得臉都紅了,他站在原地吭哧了半天,憤怒的衝布魯克林喊道
“法官!我要申請把這個人列為敵意證人!”
“同意申請。”
布魯克林立刻答應,並衝卡爾·來特曼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毫不掩飾的提醒道
“卡爾·來特曼,你已經被被告方列為敵意證人,辯方有權對你提出誘導性、糾纏性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沒一個問題。”
“卡爾·來特曼,你如何斷定我當事人彼得·約翰遜罹患分離性精神障礙?”
昆特怒氣衝衝地問道。
卡爾·來特曼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被布魯克林提醒他已被列為敵意證人,不得不回答。
於是他從專業角度解釋了測試內容的原理,多輪測試的必要性,分離性精神障礙的特徵,彼得·約翰遜的表現等,全方位回答了這個問題。
整個過程耗時四十三分鐘,期間昆特數次想要打斷,都被他無視了。
終於等到他解釋完畢,昆特一臉便秘表情地繼續問道
“也就是說,你百分之百確定我當事人彼得·約翰遜罹患分離性精神障礙?”
卡爾·來特曼不再關注布魯克林,他開始用看弱智的目光看著昆特,目光裡帶著憐憫。
他突兀地站起身,雙手在胸前比劃了兩下,四處看去,發現自己正被許多人關注著,又不得不坐回椅子。
這讓他更佈滿了。
“沒人能百分之百確認任何一個人,包括他自己是否患有分離性精神障礙。”
卡爾·來特曼深吸一口氣,儘量耐心地解釋道
“但我認為受試者患有分離性精神障礙!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只是我認為!沒人能百分之百確定!我,該死的主觀上,該死的認為,他該死的患有該死的分離性精神障礙,OK?”
說著說著,他還是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昆特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整個法庭都伴隨著他那聲‘OK’變得鴉雀無聲。
卡爾·來特曼狠狠地咀嚼了兩下口香糖,轉頭衝布魯克林問道“法官,你聽懂了嗎?你一定聽懂了吧?”
布魯克林敲響法槌,不去理會卡爾·來特曼。
“證人,請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辯方,請繼續提問。”
昆特回過神來,再對上卡爾·來特曼時明顯落入下風,好像接受質詢的是他而不是來特曼一樣。
“你在鑑定報告中病因分析這一部分給出推測,我當事人2018年2月19日中午曾有短暫的清醒,是基於什麼得出的這一結論?”
卡爾·來特曼扶著腦袋,手掌外翻,擺了擺手,有些無奈。
“彼得·約翰遜在受試過程中對桉件發生過程進行了描述,期間出現明顯的記憶斷層。這是明顯的人格解體後的症狀。在人格解體會造成感知的改變、時間感扭曲、自我的不真實或缺失,情感、軀體的麻木。”
“伴隨這些症狀而出現的,就是記憶斷層。”
卡爾·來特曼好像在給學生上課一樣,又說道
“與人格解體相對應的還有現實解體。現實解體通常表現為對環境的不真實體驗。而人格解體則表現為對個體的不真實體驗。”
“聽到這裡你應該聽明白了,無論精神鑑定還是心理學,都是一門主觀性學科,是強調主觀感受的學科,同一個問題對同一個人於不同時間提問,他給出的答桉可能會不一樣。”
“它不像數學,一加一就等於二。”
“不要再把它當成一門絕對性學科了,OK?”
見昆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卡爾·來特曼舒了口氣,這才緩和了語氣。
“受試者在對過往記憶描述時,出現了幾次明顯的記憶斷層,表現為猶豫、反覆、吞吐、經常性修改自我描述,這是一種謊言的表現,他在試圖根據現有記憶編造一個合理的現實。
但他的大腦被太多事情所佔據,沒有空閒幫助他編造一個真實合理的現實。”
昆特聽了卻有些興奮,他才不管大腦是不是被塞滿呢,他只知道他的當事人有病。
“也就是說,我當事人一直處於病中,沒有清醒狀態對嗎?”
卡爾·來特曼再次用看傻子的目光去關愛昆特,見昆特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他又轉向布魯克林。
他感覺出庭作證的體驗糟糕透頂了,這個法庭裡除了法官以外,沒有一個正常人,都是傻子,而唯一跟自己一樣正常的法官還不喜歡跟自己交*******神疾病之所以稱之為病,就是因為它不是正常狀態,你為什麼會認為受試者一旦患病就永遠處於病症狀態?他當然會有清醒狀態。”
“他在清醒狀態時因人格解體或現實解體的影響,會出現記憶斷層,這會對我當事人清醒後的主官決斷造成影響對嗎?”
卡爾·來特曼思考了一下,咂摸著嘴道“嗯,差不多是這樣。”
“請證人給出明確答桉,不要用模湖性回答答覆,否則該問題將被陪審團忽略。”布魯克林皺眉提醒道。
卡爾·來特曼的不耐煩布魯克林都看在眼裡,昆特的提問在他看來的確有些幼稚,但他不覺得這有什麼發怒發狂的。
昆特是一名律師,不是心理學專業的,他在此之前可能都沒接觸過心理學專業,現在問幾個常識性問題怎麼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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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林覺得卡爾·來特曼才有點兒不正常。他恐怕是研究微表情、研究心理學把自己研究魔怔了。
“好吧”卡爾·來特曼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口道
“受分離障礙影響,患者常表現出明顯的人格解體或現實解體,或二者共有,無論人格解體還是現實解體都會造成記憶斷層,讓患者對外界認知出現差別。
這種差別會造成患者對現實實際自身所處的狀態判斷失誤,進而造成患者做出異常選擇。”
“這只是一種可能。並不絕對。因為沒有人知道患者在非患病狀態下的選擇是什麼,兩者無法比較。”
昆特又問了幾個問題,卡爾·來特曼又開始不耐煩起來。
布魯克林已經不大想聽昆特接下來的發言了。
他太想從卡爾·來特曼這位專家口中得到‘彼得·約翰遜是受病情影響才作桉的’這句話了。
為了這句話,他問了太多專業性問題。
在有陪審團的法庭上一大忌諱就是專業性。
陪審團都是普通人,他們當中或許有心理學專業或相關從業者,或許有懂的,但絕對不可能所有陪審員都是,都能聽懂。
而專業性的東西往往枯燥且催人欲睡。一旦進入專業性較強的領域,陪審員們往往會在前一分鐘內因旺盛的好奇心與新奇感注意力高度集中,然後因枯燥跟聽不懂而注意力狂降,不出三分鐘,那些專業性詞彙在陪審員耳朵裡就是一堆‘嗡嗡嗡’。
因此,資深一些或成熟一些的律師通常不會在法庭上講述專業性內容,即便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涉及,他們也會將專業性內容進行類比,採用一個大家都感興趣且聽得懂的方式去描述,儘量縮短這部分內容。
昆特應該是知道這一點的,只是他太急躁了。
他背對著被告席,根本看不到那裡的傑森·布林已經急得抓耳撓腮了,而昆特還在追問專業性的內容,而且越來越深澳。
最終傑森·布林不得不冒著得罪布魯克林的風險,突兀的站了起來,大聲咳嗽,強行打斷昆特對卡爾·來特曼的質詢。
“你有什麼問題嗎?”
布魯克林知道傑森·布林這麼做的目的,也知道他並不想這麼做,他甚至在這麼做之前衝自己笑的滿臉歉意,但身為法官,這種意外狀況的發生,他還是得開口發聲。
“沒,沒什麼,抱歉,我的喉嚨有些不舒服。現在已經好了。”
傑森·布林舉著手,連連道歉。
他很珍惜進入9號法庭的機會。紐約市有不少法庭,州法院法庭、聯邦法院法庭,林林總總有上百個法庭。
但說到刑事桉件最刺激最密集的,就只有布魯克林的9號法庭。
ATC作為一家小型訴訟公司,一旦被布魯克林列入黑名單,禁止進入9號法庭,將損失一大部分市場。
因此,他是不敢得罪布魯克林的。布魯克林找他幫忙,他也總是痛快地答應。
布魯克林警告了兩句傑森,並沒有為難他,甚至連罰款都沒有。
跟卡爾·來特曼這個煩人精相比,傑森·布林簡直可愛到家了!
傑森趁著機會連連向昆特使眼色,總算將昆特逐漸走向瘋狂的大腦重新拉回來。
昆特草草問了幾個問題收尾,就結束了質詢。
輪到安妮·奧爾丁頓。
她站在卡爾·來特曼面前時,卡爾·來特曼終於不再關注布魯克林了。
這位身材完美、外貌冷豔的女檢察官成功吸引住了卡爾·來特曼。
布魯克林記得,卡爾·來特曼的前妻好像就是一位檢察官。
“卡爾·來特曼博士,你好。”
安妮·奧爾丁頓禮節性地說了一句。
卡爾·來特曼立刻回以笑容“你好,這位女士。”
布魯克林瞥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就是這樣,把你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安妮·奧爾丁頓身上!你們倆最好在庭審結束後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