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路傳明醒來的時候，滿以為身邊會擠滿焦急的白衣天使，沒想到一睜眼，卻都是齜牙咧嘴的大老爺們兒。
“別裝死了！醒了就起來答話！”為首的那位一拍桌子，鑲著警徽的大簷帽從辦公桌上跳了起來。
——超市的人把10跟110搞混了！
依照既定程式，路傳明被一一詢問了姓名、年齡、住址……在答到身份證號碼的時候，負責記錄的警員忍不住提高聲音：“嘴裡含著什麼呢？說話不清不楚的！吐出來！”
路傳明也覺得喉口有什麼東西，像一根長長的菠菜拖在食道裡，想吐又吐不出來，他努力吞嚥了幾次，卻引起一陣噁心。
“你今天服過什麼藥嗎？”一旁監督的警官狐疑地皺起眉頭。
“嗚嗚！”路傳明拼命搖頭。
“沒有吸毒史。”記錄員翻看著卷宗為他佐證，接著他吹了聲口哨，“嚯，月薪7千啊，賺得可不少。你大白天的不上班，去偷什麼蚊香片啊！行為藝術？”
“誰偷蚊香片了！我是去超市買……”路傳明突然張口結舌。是去買什麼來著？一轉眼的工夫，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你的購物車裡除了蚊香片之外，可什麼都沒有。你要那麼多蚊香片幹啥？”
“我覺得……香香的，很舒服……”路傳明按住太陽穴，他隱約記得在蚊香片的刺激下，頭腦裡忽然誕生了一個重要的想法……重要極了！可是他沒能抓住它，在收銀大嬸的一擊之後，它隨著意識沉入了混沌的深淵裡。
“噗——香香的？那你幹嗎吃了又吐出來？還嘰哩哇啦地叫救命！”
救命？——或許正是這個，那重要的想法，是求救！但是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潛意識裡竟然要求救？路傳明的表情隨著思緒不斷變化，看得人毛骨悚然。
記錄員往後縮了縮身體：“咳……據目擊者反應，你在買蚊香片之前還在生鮮區徘徊了很久，那又是想幹什麼？”
“那裡……涼颼颼的，也很舒服……”
“我說你真的沒吃藥嗎？！”警官又拍了桌子。
“沒吃！我什麼都沒吃……我現在把牙刷放進嘴裡都噁心！”路傳明驚恐地舉起胳膊，擋住眼睛，“拜託，您能先把墨鏡還給我嗎？”
“墨你個頭！”慓悍的警官徹底被這位城市白領所表現出來的軟弱給激怒了，他“啪”地開啟檯燈，將光柱直擰到路傳明臉上，“一個大男人怕什麼曬啊，快老實回答問題！”
“啊——”當事人突然發出垂死般的尖叫，一層奇怪的白膜從他喉嚨深處鼓了出來，在燈光下閃著銀光，把滿屋子人都嚇了一大跳。警官萬萬沒想到一個男人會叫成這樣，不由得心頭火起，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別裝蒜了！我告訴你……”
他突然語塞，因為在極近的距離下，他看清了路傳明的眼睛——虹膜渾濁，眼白泛黃，凸起的血絲佈滿了整個眼底。更要命的是，他的瞳孔在強光照射下居然無法收縮，怪不得如此痛苦……
“幹嗎呢，大白鯊，又動私刑啦？”問詢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人稱“大白鯊”的警官一驚，鬆開了路傳明的衣服，路傳明立刻連滾帶爬地鑽到桌子底下，看起來悽慘極了。
“嘖嘖，整棟樓都能聽見啦，小心又吃批評！”同事嘻嘻哈哈地勸誡一聲，關上了問詢室的門。
大白鯊抬起眼睛，屋裡的其他人正不知所措地瞪著自己，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那小子絕對不對勁。按理說，他應該立刻通知醫務室來給他進行檢查，可萬一查出什麼奇怪的傳染病，這一屋子的人不就都麻煩了……大白鯊深深蹙起眉毛，下星期就是系統內足球決賽了，他可不想因為隔離觀察而缺陣，把金盃拱手讓給隔壁片區的那些軟腳蝦。
“路傳明同志有正式工作，收入穩定，文化程度較高，也沒有不良履歷……”警官深吸一口氣，向記錄員使了個眼色，“今天只是個誤會，沒必要小題大做，趕緊讓他回去吧，別耽誤了上班。”
“得了，既然咱頭兒發話——你在這兒籤個字吧。”機靈的記錄員立刻把路傳明從桌子底下拎出來，遞上一張空白記錄紙。見路傳明神情呆滯，他又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別管了，後面由我們處理，不入你個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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