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吹熄身邊的一盞燭火,四周徹底陷入黑暗之中,唯有他手中的燈籠跳動著明滅的火光,對映在那張爬滿褶皺的面孔上,但渡邊的雙眼卻呈現出與他年歲極不相稱的精光。
“當主發現你這麼晚還沒有回去,怕你是迷了路,囑咐我帶你一起回去。”渡邊說著轉身向下一處燈臺的方向走去。
“現在怎麼辦?”海濤低聲問我。
“最好還是先跟他回去,你一定剋制住自己,我們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是冷靜面對的好,”我在海濤身邊低聲回答,“而且我還想把很多事情調查清楚。”
渡邊一路無聲地熄滅著燈火,轉遍了大半個中裡,我們三人才踏上返回吉川家的路。
當吉川真夜看到我身後狼狽的海濤,竟跑過來關心地問我:“這位是你的朋友麼?也在山裡迷路了?”她的表現完全沒有任何做作,那種神情是發自內心的關切,顯然她之前也沒有接觸過海濤,更不像是能夠做出過惡毒行為的樣子,難道說襲擊我們的另有其人?
我察覺海濤渾身的肌肉都在繃緊,低聲提醒他:“冷靜一些,暫時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吉川拓海吩咐真夜帶海濤去清理包紮傷口,海濤跟在吉川真夜身後,保持著一段距離離開了。
二人離開後,吉川拓海把我引領到廣間之內,我們對面坐下,他對我說:“你的朋友和你不太一樣。”
“你指哪方面?”我無法理解他忽然的發言想要表達些什麼。
“你和這裡,也就是中裡,”吉川拓海指向我,“有一種微妙的聯絡,我能感覺你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息,這也是我招待你留在我家的原因之一。”
“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中裡。”我反駁他說。
“但是你到過吾妻山的吾妻神社,就是在這個時節,”吉川拓海嚴肅地說,“你能跟我說說之後你身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那你能先告訴我今晚這場儀式的意義麼?”察覺他非常關心我的事情,我提出了交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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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並不複雜,就是生者對死者的悼念,祈禱死者對生者的庇佑,”吉川拓海輕描淡寫地解釋說,“和日本所有神道的祭祀基本沒有什麼分別。”
“那些出現在中裡海中的身影又是什麼?”我追問著。
“你太心急了,我還沒有說完,”吉川拓海笑了起來,“中裡海是一個蘊含著神奇力量的地方,就像一道區別兩世之間的交界,但是這種力量並不穩定,所以中裡海中才會修建一座鳥居,防止兩世之間發生重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每年的四月是這種力量最強烈的時節,所以在這個時候舉行儀式,讓其在兩世之間得以平衡……”
“也就是說,那些人影的確都是亡靈了?”
“誰也不知道那些產生於未知力量中的影子究竟是什麼,”吉川拓海搖頭否認說,“但對於生者來說最神秘而又最恐怖的莫過於死亡,所以才會把死亡轉化成另一種希望。能夠在中裡海看到故去的身影,才使得中裡的人們繼續生活在這裡。據我瞭解,你們中國似乎也有祈禱祖先保佑後代的習俗。”
“恕我直言,”我打斷他的話,“我感覺你們生活在這裡是一種無奈吧?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選擇。”
“年輕人,你所謂的‘迫不得已’是指什麼?”吉川拓海意味深長地一笑,“當有些事情已經成為某種正常規律的時候,最好就不要深究為什麼,就像日出日落,只需要做自己應該做的,一旦想要去打破,未必會得到滿意的結果,比如生死,本身就是一種無奈。”
正當我不知如何對答之時,吉川真夜引領著海濤走進廣間,二人手中端著飯菜,坐到我的身旁。
吉川拓海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忽然轉過身來對我說:“生死二字,在任何年代任何社會裡都沒有分別,除非能夠參透生死的奧秘,超脫生死的束縛。”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我眼前,最後那句話依然迴盪在我腦海中,他之前所說的話真假參半,明顯有所保留,遠沒有涉及到中裡的真正秘密,唯有這最後一句話是他言不由衷,發自內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