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雙瞳孔的鏡面上不斷閃爍著電腦屏幕上跳躍的光點, 百里辛的手指在滑鼠觸摸板上快到飛起。
“這都是什麼啊這。”小閻王伸出手，從半空中抓出一個厚厚的書冊和毛筆，向後翻動幾頁後在上面奮筆疾書。
翻完一張照片, 百里辛好奇地打量著寫東西的小閻王：“你在寫什麼？”
小閻王：“把那幾個人渣的名字標一下, 等他們來了冥界，會受到冥界的特別關照。”
閻王說著, 嘴角扯出了一抹腹黑殘忍的反派笑容。
“……”，百里辛收回視線，繼續翻看電腦上的內容。
電腦硬碟裡面是一個個的資料夾，每一個資料夾上都清楚寫明了資料夾裡面的資訊。
借款時間、年齡、性別、顏值評分等等……在這些資訊的後面, 還有一些特別的標註。
“價值10萬”, “王總看上的”, “黑市直播間”, “果照販賣”……
等等等等。
開啟資料夾，裡面是一張張的照片和一段段的自拍影片。
舉著身份證的半果照，對著鏡子的全果影片……
這些人年齡普遍偏小，年齡最小的甚至不到十八歲，年齡最大的也只有三十歲。
這些人借的錢也普遍不多, 幾千的、一萬的、兩三萬的，最多的也不過五萬塊錢。
他們的臉上帶著那個年齡特有的稚嫩和天真。
在他們的心裡，他們可能只是用隱秘的羞恥心和自尊心搞到了錢。
或許是因為那些人告訴他們，拍攝這種照片只是一種還錢的約束力，不會流傳出去。
但當照片拍下來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被明碼標價。
百里辛在桌面上找到個隱藏起來的直播間, 借用手機上的熱點上了網, 他很輕鬆地就進入了直播間。
這是一個暗網直播間。
直播間裡聚集了上千人名觀眾, 在直播間的螢幕中, 一雙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正在一張張展示自己的“產品”。
白手套正在顯示的是一張果體女性的照片，照片裡的主人公膽怯地望著鏡頭，纖長的身體努力舒展成魅惑的姿勢。
“這是今天的a貨，編號a—54367，22歲女大學生，身高172，體重52公斤。而且還是個雛，應該是很多老闆喜歡的型別吧？喜歡的在彈幕上敲1，一分鐘後將開始該貨物的拍賣。”
說話人的聲音經過了特殊處理，聲線變成了卡通式的可愛電流音。
誰能想到，這種殘忍冷漠的話是從一個這麼可愛的聲音中說出來的。
左下角的彈幕裡面， “1111”不斷被敲擊出來。
卡通音隨後激動地道：“既然這麼多人喜歡，那我也不能掃了各位老闆的興致。咱也博一個好彩頭，起拍價就定為8888，2000一加價。老闆們，你們可以競拍了。”
三人盯著彈幕的位置。
很快，就有好幾個人加入拍賣的戰局，不過一會兒工夫，這名女生的價格就從8888拍到了五萬。
彈幕中，時不時有人發出提問。主播戴著白手套的手指隨意把玩著照片，愜意地回答著直播間的提問。
百里辛發現，他的左手中指比正常人的略長一點，指間也有些不靈活。
“什麼時候交貨？隨時都可以，這個貨現在就在x市，您可以選擇自己過來帶走，也可以選擇讓我們送貨上門。不過老闆們為了隱私，通常更願意過來把人帶走。”
“拍賣後怎麼使用？”
“拍賣後這個貨就完全屬於您了，但使用期限只有一年。在這一年的時間內，不管您是想把她擺在家裡當裝飾品，還是扔到床上當玩物，抑或是滿足您的某種小興趣，都隨您自己的心意。不過現在是文明社會，咱們也都是文明人，玩歸玩，規律還是要守的。第一不能鬧出人命，第二身體不能有殘缺。”
“違反者將會永遠加入我們直播間的黑名單，還會面臨鉅額的賠償。”電腦裡傳出可愛電流音的笑聲，“相信各位老闆一定會遵守我們的遊戲規則的，是吧？”
“想多玩兩年？哎呦，我的好老闆，一年您還玩不膩嗎？咱們這裡的好多老闆三個月就玩膩了。您如果實在想多玩兩年，也沒問題，不過得需要再晚幾個月。可是嘛，您如果在使用的過程中讓貨物迷戀上了您，以後不就不用花錢也能一直玩了嗎？所以我建議您不用拍那麼久，先拍一年就行。”
“想多拍幾個？當然沒問題啦，您可是老闆，只要您錢到位了，別說一個，十個我都能給您弄來。”
“錢怎麼交易？怕被追蹤？您放心，我們這個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產業鏈成熟。以前沒有直播的時候，我們是採用郵寄、線下拍賣的方式，現在有直播了我們才開始搞直播。我們網站的ip都在國外，國內根本查不到。賬戶流通我們走的全是外網，絕對安全。您如果還是不放心，我們可以當面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貨保不保真？絕對保真，身份證、家庭地址、所在學校、社會關系和家庭成員我們都摸得透透的，而且絕對乖巧懂事，不會給老闆們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主播興致勃勃地講解著，他聲音帶著輕微的戰慄，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把控他人人生的快感。
拍賣的價格也在主播的閒聊中漸漸攀升到了十五萬。
最後這個女孩的拍賣價格在三十萬的時候停住了。
後面主播又介紹了好幾個所謂的“產品”，有男有女，無一意外，全都是果體。
百里辛也從裡面拍了一個，並備註了當面交易。
這場直播前前後後持續了三個小時，其中也有幾個“產品”無人競拍。最後的時候，主播將照片分成了兩摞，其中一疊是拍賣出去的“產品”，另外一疊是沒有拍出去。
“那麼老闆們，”主播重新拿起無人競拍的那一摞，“這些貨流拍了，既然老闆們都不喜歡，那要不要拍點照片觀賞一下？照片一點都不貴，物美價廉。200一份，每份十人，一共50張照片，另外再贈送五段影片。我掛在直播間的小黃車裡面，喜歡的老闆們可以直接下單。”
百里辛點開直播下面的購買連結，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交易數量就從“0”增加到了幾十，再到幾百甚至上千。
百里辛一個個點開產品簡介，在其中某個產品簡介中，看到了本該被徹底銷燬資訊的陳平。
照片裡的陳平匍匐在地，一臉銷魂又委屈地仰著頭，卑微得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那些借款的人可能做夢也沒想到，當他們將自己最私密的照片出賣的那一刻，他們就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這不是陳平嗎？”小閻王眉頭微蹙，“原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銷燬’，在他們出賣身體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他們的黑歷史永遠存在。”
“這些人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啊。”
“借款的人如果能還錢，那他們就能賺好幾番的錢。假裝清空了所有的黑歷史，但實際上早就備份。”
“這些被拍賣的人，應該是那些還不上錢的人。或是被威逼利誘、或是被要挾，不得不選擇同意成為‘貨物’。估計有些借款人還被矇在鼓裡，說不定那些混蛋還會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灌輸什麼‘我給你想了個法子，你去陪一個大老闆一年，你好好表現，大老闆一高興就給你很多錢’之類的洗腦想法。能為了錢出賣身體第一次，就能為了錢出賣身體第二次、第三次，最後漸漸走上了不歸路。”
“而那些還了錢的人的照片和影片呢，就完全可以看這群混蛋的心情了。心情好就放過他們，心情不好就把照片塞進打包裡面賣出去。”
“這些躲藏在後面的直播間買家，或許就有人認識這些貨物。”
“這些人裡面有可能是衣冠楚楚的政/客、也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資本家、還有可能就是我們身邊不起眼的普通人。”
“那樣的照片被像定/時/炸/彈般擺在那兒，不流傳出去還好，一旦流傳出去，那就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
“我真的搞不懂，這群為了三五萬就借錢的人在想什麼。為了這麼點錢，冒著把自己的一輩子搭進去的風險嗎？腦殼是不是被門擠了？”
百里辛：“你今晚話好多。”
小閻王抿著唇：“被氣到了，不吐不快。”
百里辛快速瀏覽著一張張的照片，忽然在其中某個的產品介紹中停了下來。
他在看一張女孩的照片，幾天前，他剛剛見過這張照片裡主人公的其他照片。
不會認錯的，這張照片的主人公就是那個在房間中離奇失蹤的那個女孩。
如果她的照片在這堆照片裡面，那就意味著這個女孩當初也曾經接觸過這類人群，並達成了某種錢款協議。
那女孩的失蹤，就很有可能是跟這類群體有關係。
趕在主播下播前，百里辛拿出手機拍下了女孩的臉。
直播結束後沒多久，百里辛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條簡訊。
簡訊上只有一個時間和地址，在簡訊的最後，跟了兩個字：交貨。
沈莫看過來：“時間是明天……哦不對，已經過了零點了，應該是今天晚上，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百里辛認真點了點頭：“當然需要，我非常需要你。”
沈莫整晚鬱悶的心情頓時輕飄飄的：“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放心。”
這麼好看的老闆去收貨，萬一被壞人看上怎麼辦，自己一定要跟著。
“保護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沒錢，”百里辛衝沈莫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十萬塊錢現金，能給我用嗎？”
連“借”字都省了。
沈莫只想點頭。
給你給你，都給你！別說十萬，一千萬一個億都沒問題啊。
小閻王皺著眉站在旁邊，欲言又止，表情欠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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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
【這一局，是大佬贏了。】
【捂臉哭，原來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小閻王敗在了只有冥幣上。】
【《父子局》之《姜還是老的辣》】
【神特麼父子局，我就想知道，大佬還是頂著閻王時期的那張臉啊，糰子大人為什麼沒認出來？】
【臉盲？】
【神特麼臉盲，臉盲能認出辛神？！是因為大佬這個副本是蛇精的緣故嗎？就很奇怪你們，你們不覺得嗎？】
【可能認出來了，但是不想認罷了。】
【為什麼？難不成是因為覬覦辛神？】
【不知道啊，但感覺也不太像。小閻王和辛神說話的感覺，明明就是孩子在求表揚的感覺啊，應該不是那種情結。】
【就納悶了。】
【啊啊啊啊啊，我好氣啊。明明只是遊戲，我看的卻一包火氣。直播間的人都是些垃圾，想著借網貸的人也是腦子進水了，他們怎麼這麼單蠢啊！】
【哎——兄弟，我也看得一包氣。別多想了，還是多看看辛神的家庭倫理劇，開心一點吧。】
【對啊對啊，我強烈建議，我們看直播不要帶腦子，因為我到現在也沒看出誰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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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的時候，系統的群聊炸開了鍋。
西裝男：【你們快開啟網路，x市熱搜，河流浮屍。死亡的玩家已經確定了，就是職業是保姆的那個人。】
百里辛凌晨五點的時候沒有睡覺，他按照西裝男提供的資訊很快檢索出了新聞。
點開最上面的一條連結，裡面是一段幾分鐘的影片。
今天凌晨的時候，接到群眾報警，警方在河邊打撈上來一具女屍。因為當時有看圍觀群眾，女屍的臉也被錄下來放到了網上。
就像西裝男說的一樣，衣著、五官來看，死者正是那名保姆玩家。
毛刺：【我也確定，另外一個死亡的玩家是襯衫男。我今晚送外賣的時候路過他的工作單位，聽他的同事說，他是過勞死的。連續四天不眠不休最後終於撐不出猝死了，同事發現他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早晨七點左右。】
百里辛：【發現他死亡的最早時間是早晨七點？】
毛刺：【是啊，怎麼了？】
百里辛：【也就是說他是在七點以前就死亡的，但系統的通報時間是在上午十點。】
西裝男：【這有問題嗎？】
百里辛：【沒什麼問題。只是我以前一直以為系統的死亡通報是實時的，死的一瞬間就會通報。現在看來，系統是把前一天所有的死亡統計出來，放到第二天的十點一塊通報。】
毛刺：【應該是這樣的，通報有延遲，不過沒影響吧？】
西裝男：【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找找那個最早脫離我們隊伍的女玩家，我覺得她身上應該還有什麼重要的線索，你們都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毛刺：【我今天去了我負責的忘川水果撈，問了一圈，沒有見過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
西裝男：【我還沒來得及去，我明天就去看看。】
雙馬尾：【說到這個，我倒是有發現。和你們聊完之後我就去了我負責的那個忘川水果撈，打聽到了那個男人的下落。他是最近才在附近出現的，每天下午兩點雷打不動地會去店裡小坐一會兒，因為在室內也戴著墨鏡，最開始還被當成了盲人。不過後來服務員發現他視力並沒有問題，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戴著墨鏡。】
【今晚值班的時候，我偷偷溜進了眼科，重新翻看了記錄。最後在角落裡翻到了他的病例記錄。他是從去年的時候開始在我們醫院接受治療的，雖然一直積極治療，但是病情並沒有得到遏制，到了最後一段時間的時候，他的右眼視力已經幾乎為零了，而且這種失明是不可逆的。】
毛刺：【那這很可疑啊！失明的人忽然重現光明。那個腫脹的眼球，很像有疾病的樣子，而圖書管理員也患有眼疾。那個眼球的主人，該不會就是他吧？輸一下答案試試？】
西裝男：【……答案只能輸入一次，輸錯了視為遊戲失敗，誰試？】
聊天室裡，忽然安靜了好幾秒。
雙馬尾：【要不然……我來試試吧，如果我一分鐘後在群裡聊天，就證明我的答案是正確的。】
之後的時間，似乎一瞬間變慢了。
凌晨五點，正是最犯困的時候，他們卻再沒有一絲睡意。
玩家們焦躁地等待著。
毛刺：【怎麼還沒有說話？難道是答案錯了？】
夏池：【再等等，這才剛過了一分鐘。】
就在眾人陷入焦急時，雙馬尾終於出現在了聊天框中：【我回來了！沒錯，那個眼球的主人就是圖書管理員，他的名字叫“徐翔天”，是我從病例上看到的，你們快輸入答案。】
西裝男：【太好了，你這個發現真是幫了大忙了。】
毛刺：【真的是這個名字，我也輸入成功了。】
西裝男：【我也輸入對了。】
夏池：【沒錯，就是這個答案。】
百里辛也在系統中填上了“徐翔天”這個名字，系統很快給出了回應。
【叮！恭喜玩家百里辛，問題回答正確，您目前的遊戲進度為30，目前您已經進入了第五天，剩餘時間僅剩兩天，請再接再厲。】
百里辛在群聊中傳送道：【謝謝你的答案。】
雙馬尾：【不客氣不客氣，我能查到他，也是多虧了你提供的照片，我是根據他的長相找到了他的病例，又透過病例找到了他的名字。還要感謝快遞哥，要不是他對這個城市的環境這麼熟悉，我們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把範圍縮小到這麼小。其實不是我去那家水果撈的話，你們也能查出來，我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我們大家的努力。】
毛刺：【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這都進入第五天了還一點眉目都沒有，我還以為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這就完成第一個任務了，那後面就簡單多了。】
毛刺：【第二個問題是找到取眼球的原因，原因就是為了治病了，這個我來寫。】
一分鐘後，毛刺在群聊中發出激動的聊天內容：【我也回來了！答案就是為了治療眼部疾病。】
眾人紛紛跟著填寫，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任務進度就從最開始0變成了現在的60，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西裝男：【終於看到希望了，最後一個問題，殺害她的兇手，嘶，這個怎麼填？她？用的是“她”，可徐翔天是個男的，性別不對。這麼說的話，這個“她”指的應該丟失眼睛的那個受害者，而且還是個女性。同時任務問題中用了“殺害”這兩個字，那說明這個女孩已經死了。】
毛刺：【這還用想嗎？殺害女孩的兇手，肯定是徐翔天啊。】
雙馬尾：【對啊，徐翔天想要那個女孩的眼睛來活命，兇手肯定是他。】
百里辛：【等下，別上頭。你們想想，徐翔天只是個圖書管理員，他不可能有能力把眼睛挖出來後再塞進自己的眼睛了吧？應該另外至少還有一個人，幫他完成了這個手術。如果是這樣，這個女孩未必是被徐翔天殺死的。】
毛刺：【對啊，我靠，我剛才真的上頭了，差點就寫上“徐翔天”這三個字，想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雙馬尾：【對啊，好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對不起。】
西裝男：【別這麼說，今天晚上我們的收穫已經很大了。前面兩個問題都完成了，剩下的只要順藤摸瓜，透過徐翔天找到那個女孩是誰，就能找到兇手是誰。我們還有兩天多的時候，一定來得及，別灰心。】
雙馬尾：【嗯嗯，好的，明天我就再去那個水果撈去，看看能不能蹲到徐翔天。】
毛刺：【這麼大的事情，不能你自己上。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碰一次面了，明天下午的時候如果沒有職業任務，大家都在忘川水果撈這裡碰面吧。】
百里辛：【好的。】
……
快清晨的時候，小閻王因為冥界事務繁忙，再次離開。沈莫也接到了拍攝的電話，有些臉黑地和百里辛告了別，匆匆下了樓，坐上計程車離開了。
目送著兩人離開，百里辛這才從揹包中掏出那個手機。
——你想見我了？我很期待和你的見面，相信我，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相見。
早晨八點，百里辛收到了完成任務的系統提示，但因為他昨晚的遲到行為，稱號從“鑽石試睡師”掉到了“王牌試睡師”。
離開任務地點，百里辛打了輛計程車後離開。
計程車走了半個小時，周圍的風景也漸漸變得熟悉起來，看到那條狹窄的衚衕，百里辛趕緊讓司機停了下來。
付了錢後他穿過斑馬線，站到了老舊的胡同口。
那天，他看到道士就是從這裡下車的。
雖然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徐翔天，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依舊特別在意道士說過的話。
x大學地下的那個古墓是什麼情況？還有那個月仙大人又是誰？
它們跟這件事情沒關係了嗎？
昨天給道士發了個簡訊，道士卻沒有回覆自己，不知道在這裡能不能碰到道士。
“百里辛？”
一道略帶疑惑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百里辛回過頭，就見到了風塵僕僕的道士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從街道的另一邊走了過來。
道士有些震驚地瞪大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昨晚又去捉妖去了？”百里辛上下打量著滿身狼狽的道士，“你這也太拼了，晚上都不睡覺行嗎？”
道士灑脫地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哈哈大笑一聲：“我這算什麼，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昨晚肯定也沒閒著。”
百里辛挑眉：“咱倆可不一樣。”
我是神，你聽過神不睡覺會死嗎？
“哈哈哈哈，”道士又是大笑一聲，“對對對，咱倆不一樣。我是去除魔衛道的，你是凶宅試睡師，睡覺就行了，你比我舒坦。”
“哎，對了。還是我剛才那句話，你怎麼會在這裡啊？”道士狐疑地打量著百里辛，“該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吧？”
百里辛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我昨晚給你發消息，你一直沒回我，我挺擔心你的。記得你是在這裡下車的，就想過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你的訊息。現在看到你這麼歡蹦亂跳的，我就放心了。”
“哎，你瞧我這腦子，”道士拍了拍頭，“我昨天還說把我師姐的照片發給你，一回家倒頭就睡，給忘了。晚上又接了活，匆匆去了工作地點。我捉妖的時候手機是會關機的，所以你給我發簡訊我肯定就沒回。”
百里辛：“我就是來看看你，你沒事就好。”
道士抿了抿唇：“所以你要走？”
百里辛朝著黑巷子望了望：“來都來了，要不你請我進去坐坐？”
道士：“？？？”
怎麼有點不按常理出牌？
“可以，跟我去買個早點，忙活了一晚上，我現在餓得慌。”道士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早點鋪子，招呼著百里辛一塊過來。
道士應該是經常來這裡買早點，一看到道士過來，老闆娘立刻揚起笑臉道：“道長，又來買早點了？還是老樣子？”
道長：“是啊，三個大素包子，一個茶葉蛋，一杯粥。”
“好嘞，一共五塊錢。”老闆娘麻利地裝好早點，拎著塑料袋遞給道士，還不忘朝著百里辛瞥了一眼，眼神中有些欲言又止，不過到底是什麼都沒有說，接著就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早點鋪子很忙，道士粗糙的手掌隔著塑料袋捧著熱包子咬了一口，臉上這才露出滿足的表情。
“都說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我這個是忙後一口包，賽過活神仙。”道士邊吃邊走，“別看他們家鋪子小，開了很多年了，味道可一點也不比昨天跟你吃的那頓滿漢全席差。”
百里辛：“道長，看你晚上這麼拼，應該攢了不少錢才對，沒想過換個好一點的地方嗎？”
“這個地方就挺好的。古人有云，大隱隱於市，我是苦修，住在這裡剛剛好。再說我晚上去除魔衛道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積攢供功德，免得以後下十八層地獄。”
百里辛：“你還擔心下十八層地獄？”
道士：“不信鬼神的自然不相信也不擔心十八層地獄，可越是我們這種看得見鬼神的，才越知道死後的世界才是剛剛開始。我有這樣的能力，如果不去幫忙，我怕以後到了地府，閻王爺會說我不作為，所以只能當個勞碌命了。”
百里辛默默打量著道士。
他身上的道袍十分破舊舊，穿了少說也有五六年了。
道士身材瘦瘦的，咬合間甚至能看到凹陷的臉頰。
巷子外面就是熱鬧的街市，車輛的嘈雜聲和小攤的吆喝聲密密麻麻編織成了一張聲音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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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聲音卻似乎絲毫影像不到身邊的道士，他默默走在小巷中，隱藏在市儈表象下的是道骨仙風。
就像他自己說的，大隱隱於市，他好像真的是在這個鬧市區隱居修行。
往裡面走了一會兒，百里辛就跟著來到了道士的家裡。
道士家不大，看餐具和茶具的話應該是他自己獨居，一進入房間，道士就重重伸了個懶腰，指著沙發道：“你在這兒坐一會兒。”
說著他就走到一旁的書架前，在書架上找了一會兒後抽出了一本相簿交個百里辛：“你先看著，我去洗把臉換身衣服，累死我了。”
吃到一半的早點被扔到了茶几上，道士鞋也不換就走進了臥室。
百里辛在等待道士的過程中，隨手翻開了相簿。
相簿的第一頁，是兩個人的合影。
高挑嫵媚的女人身邊站著一個蘿蔔頭大小的男娃娃，男娃娃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模樣，女人約莫是三十歲上下的年齡。
這張照片是冬天拍的，男孩穿著厚厚的棉褲棉襖，女人則是穿了一件凸顯身材的旗袍。
兩個人同時看著鏡頭，一個眼含春水，一個臉上掛滿了笑容。
百里辛的目光落到了女人身上，女人的五官很精緻漂亮。雖然她的五官和洛媚完全不同，可看到這樣的眼神，他忽然想到了洛媚。
同樣像狐狸一般魅惑的女人，同樣充滿征服欲的眼神，同樣的婀娜妖嬈。
讓他同時想到的，還有掛在學校牆壁上的那張黑白照片。那張水一般溫柔嫵媚的女人，只是看一眼就讓人難以忘懷。
這是三張臉，可卻又有說不出的相似感。
百里辛有一個猜測。
如果這三個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呢？
最開始是學校女人，後來靈魂進入了師姐的身體裡，最後來又進入了現在洛媚的身體裡。
時間線的話，完全沒有問題。
但這只是他的猜測，暫時還沒有任何證據。
百里辛繼續向後翻動。
第二張是小蘿蔔頭自己的照片，因為拍攝的時間很久遠了，照片都已經發黃褪色，不過即便如此，這些照片依舊儲存得很好，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和珍視。
第三張又是女人的單獨照片，依舊渾身散發著魅力。
百里辛的目光卻停頓了一瞬，目光漸漸開始遊離，似乎是在想什麼。
s419m：【宿主大人！您清醒一點啊，你可是有家室的人，精神出軌也是出軌。就算這個女人再漂亮，但和主神大人比，她連主神大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啊。您不能喜歡她啊。】
百里辛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瀏覽器中輸入了“洛媚”這個名字開啟了圖片這一欄，手指快速翻動了一會兒後停了下來。
隨後，他點開了一張小圖，然後將放大後的小圖放在了相簿的旁邊。
百里辛：【你看看這兩張照片，是不是姿勢、眼神什麼的一模一樣，只是除了臉不一樣。】
s419m看了兩秒：【好像還真是，您是說這個師姐，就是搶走了洛媚身體的那個人。】
百里辛：【用搶可能不太恰當，不過我覺得有90的可能性。我的直覺是這麼告訴我的。】
s419m吐槽了一句：【還好您是靠直覺推測，而不是靠幸運值推測。】
百里辛：【……】
看不起誰呢！
幸運值我反向操作也一樣。
臥室裡傳來了腳步聲，百里辛迅速悄無聲息地將手機收了起來，低頭認真看著相簿。
向後翻動，小蘿蔔頭已經長大了些，從三四歲來到了五六歲的模樣。而他身邊的女人，依舊是那副模樣。
“我印象裡的師姐，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又美又優雅，她是不是很漂亮？”道士換了身乾淨的道袍，從臥室裡走出來，坐到百里辛對面就開始抱著包子繼續啃。
“你往後翻，不管哪一張照片，她都是這麼美。還好我是道士，不娶老婆，要不然我從小看著我師姐，長大了肯定討不到老婆。”
百里辛向後翻動相簿：“為什麼討不到老婆？”
“那還用問嗎？”道士用力嚥下包子，喝了一口粥，“我覺得我師姐就是滿級女人了，有珠玉在前，我看誰都不如我師姐好看。要說我師姐如果生活在以前的戰亂時期，稱得上一句‘紅顏禍水’了。”
“這個小男孩是你嗎？”百里辛指了指已經長到八歲大小的小男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