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剛才在外頭無比硬氣的李秀英，帶著頭巾, 倚著一堆被子坐在牆角包著被子抹眼淚。
顧慶海歪坐在一旁手忙腳亂的幫著擦：“剛出了月子, 你這是幹啥啊？當心可別坐下病來。”
李秀英把他的手打到一邊：“離婚，離婚了我帶著小七走, 你再娶一個能給你生兒子的來。”
“反正我年齡也大了，不能再生了，再給你找個能生的好了。
免得你聽了旁人幾句教唆, 就說我的小七是個掃把星, 剛一生就把你的官給克丟了，要把她送走, 再接什麼阿貓阿狗回來。”
“不送走, 妹妹是我的, 不送走。”站在地上的顧小六一聽自己救回來的小妹妹要被送走了，跟著瞎起鬨。
顧慶海被這娘兩哭得一個頭兩個大：“哎，你這個婆娘講不講道理了, 那又不是我說的話，幹嘛有勁全往我身上使。”
一個小隊長兒子，生活的更好的手段兒子, 其實也佔不上多大的便宜。
別人好色愛財的還能尋摸尋摸，他這樣的, 一不敢貪汙二沒心思睡知青的。
丟了就丟了唄, 說什麼官？讓旁人聽見可別笑掉了大牙。
再說生了女兒他是失望點，也想過要不要過繼一個小孩過來，免得女兒們都出嫁了, 家裡連個頂樑柱都沒有，等死了也沒個頂孝子盆的。
而且斷子絕孫聽著也不好聽啊！
但他又不是忽然瘋了，怎麼會把親閨女送走呢？
小七生的艱難，左躲右躲，弄丟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升上去的官不說，還差點要了媳婦的命。
但失去這麼多，可不就是為了她跟孩子平平安安的嗎？
自己哪會僅僅就因為她不是帶把的，就忽然不愛了。
老話說的好，兒女都是緣分，有最好，沒有也強求不來。
送兒送女這種缺德事，他顧慶海可幹不出來。
更何況李秀英她當初也不是沒生下過兒子，還不是自己沒本事，才沒養住。
夫妻過日子真要論這些，那乾脆別過了。
“真的？”
那他剛才還不給那個老不死的一巴掌，聽她沒事瞎逼逼。
“那還有假？”
剛說完顧慶海忽然反應過來，剛才媳婦這病是犯在哪了：“你說你，她再不好，也是個長輩吧，我總不能當街打她，那樣別人該說我顧慶海沒爹沒媽的沒家教了。”
再說了，孩子還跟著呢，她小小的可還不懂大人的恩怨情仇，要是莫名其妙給她種下一種長輩也能打的印象，多不值？
他的小六以後也要跟她姐一樣好好上學掙大錢呢，哪能學這些烏七八糟的？
李秀英努努嘴，勉強接下來這個解釋，但她可不當那個老不死的是家裡長輩。
當初小六差點沒那個老虔婆手裡，要不是顧慶海先一步處理好了，她非剮了她不可。
後來自己倒是沒少藉著顧慶海分配活計的權利給那個老不死的使絆子。
力圖讓她精疲力盡了，免得一天閒著沒事光琢磨著怎麼害人了。
你死我活的有什麼意思？慢刀子磨肉才難過呢！
不過看來還是活太輕了，自己這才從醫院出來呢，個老不死的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看起笑話了。
還忒惡毒的想讓老顧把小七送人，再從她孃家那邊要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過來頂門。
啊呸！想得比做夢得還美呢！
等著吧，要是不把這些新仇舊恨都給一點一點的還回去，她李秀英跟她的姓。
“去，把孩子接過來我餵奶！”
見顧慶海沒有送走女兒的心思，李秀英拿袖口把眼淚一抹，指使他把孩子抱過來。
檢查那麼一大會兒，孩子該餓了。
顧慶海：“……”
得，您是祖宗您說了算。
站在門口看的目瞪口呆的顧嫵：“……”
媽，你老家川省的吧？這變臉變的，堪稱大師級水準了——那麼嚎啕大哭完了，眼角都沒紅一下的，哭的時候居然還有空拿眼角瞄人？
漬漬漬！社會你李哥1，人狠戲還多。
不過這家裡得虧沒婆婆，不然以這邊重男親女的情況，李秀英再厲害也非得鬧個底朝天不可。
“呦，小五回來了？”
顧慶海正準備回頭把孩子抱過來呢，就看到大閨女正神色莫名的站在門口。
“啊！回來了，剛進村就聽說你們回家了，我媽還好嗎？”
被大閨女看了熱鬧的李秀英難得有點不自在，臉紅紅的說：“沒事兒，哪有說的那麼玄乎，都是騙別人的。”
而顧嫵沒信明顯報喜不報憂的李秀英，拖著衝過來抱著她腰不放的顧小六挪到炕邊上，一把擼下書包：“去，書包裡有好吃的，別纏著我，這麼大孩子我都快拖不動了。”
顧小六一聽好吃的，也顧不上好久沒見姐姐了，接過書包就興沖沖的翻好吃的去了。
顧嫵這才脫鞋上炕，拉著李秀英的手給她把了個脈。
……
當初顧嫵救顧小六的事，也就顧慶海跟在場的醫生知道，但顧慶海知道這時候會中醫這東西，不是啥光榮事兒。
所以特意給醫生弄了半籃子雞蛋，讓他給幫忙瞞著。
那醫生本來就跟顧慶海關係不錯，他特地叮囑的事，自己又能落下個醫術高明的名頭，他當然會答應，自此就沒多過嘴。
顧慶海倒是也知道，但當初那事，在老婆跟前他當然是怎麼輕怎麼說了，哪可能主動交代小五用醫術救活小六的事。
導致李秀英都被顧嫵左手換右手的把了一遍，還是一頭霧水的：“你這幹啥呢？可別玩了，這讓人看見了，當心被計生辦的人給抓走了，抓去打針，可疼了，害不害怕？”
雖然村頭的老顧頭挺有兩把刷子，但這玩意可真不能亂學。
以前就算了，小孩子做點怪，有顧慶海這個隊長在前頭撐著，說句孩子愛玩也就過去了。
但眼下自家男人不是隊長了，自家本來就因為不配合計劃·生育處在風頭浪尖上。
這要是被有心人看見了，舉報上去再查到大人頭上。
小七還這麼小，正是需要當媽的時候，她不想在這時候過一把當牛鬼蛇神的癮。
正在想藥方的顧嫵：“……”
好怕怕哦，真是嚇死我了呢！
我的媽，人家好歹也是個初中生了，你說這種騙小孩的話時，能不能過點心？
還有，啥叫讓計生辦的人抓走？你這黑人也黑的太明顯了吧！
自己幸虧是個真人，不然這時候瀑布汗都該把房子給淹了。
努力收回自己的思緒，顧嫵咬牙問她：“生的時候撕裂了嗎？尿正常嗎？次數多不多，啥顏色的？尿的時候疼不疼”
李秀英“……”
“你這孩子說啥呢？”雖然她也結婚十幾年了，但這麼被女兒在她爸跟前問，還怪難為情的。
“卟，管那麼多幹啥？小五問啥你就說唄。”
顧慶海可知道閨女是有兩把刷子的。
老婆這麼大年紀還生孩子，他生怕自己沒注意，她留下啥不知道的病根來。
所以當初生下小七時，他還特地讓醫生一道檢查了一遍，為此還特地多出了五塊錢的全身檢查費。
但那醫生除了說以後生產艱難了，也沒說出個啥一二三開。
這情況閨女看看上個雙保險也不錯。
李秀英雖然兇，但是平常還是挺聽顧慶海的話，所以聽見他兇自己，倒沒火，反而老老實實的想了想：
“沒……沒撕裂，上廁所次數但是挺多的，尿也尿不盡，還火辣辣的疼。
顏色……挺深吧！”
“那腰痠不酸？頭暈嗎？”
“酸，頭倒不怎麼暈。”
“手腳心發冷嗎？”
“哎，這倒不，時不時還熱乎乎的呢。”她以前因為生下小五後沒好好坐月子，到去年過年的時候還時不時會手腳發涼，現在倒不了。
李秀英還以為這是因為自己這次坐月子坐的好，才去了上次的月子病呢！
顧嫵聞言沉思一會，知道這不是養好了，而是她生孩子傷了身體，腎虛陰虧才導致的症狀。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果然，舌紅不說，還苔少，典型腎虛陰虧的症狀。
“生地黃六克、熟地黃六克、牛膝六克、豬苓六克、澤瀉六克、黃柏六克、知母六克、綠豆九克、龍膽草五克、車前子三克，儘快抓回來。”
見顧慶海面露詫異，顧嫵說：“顧爺爺那的藥雖然不全了，但也有些還在呢！”
顧老爺子死得早，後來反“四·舊”的時候造反派雖然也抄了家，但這邊的鄉親大多數被他看過病，自留一份煙火情。
所以像桔子皮這樣用處明顯的藥材趁亂被人卷光了，但其他不咋懂用法的卻也好端端的剩下了，沒被故意糟蹋完。
而且自家的新家後牆後面翻過去就是顧老爺子的藥房，那邊偏僻，一般也沒人去，找東西倒也方便。
就算被人看見了，顧慶海好久沒回家，在自家後院拾掇拾掇，旁人也不會懷疑。
作者有話要說： 1為了押韻，化用哥
2化陰煎——出自《景嶽全書》，治療產後腎虛陰空。但二娃是找的，並不懂中醫，有病請上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