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秦覓一時楞了神, 抬眼看見燈火下, 少女面容姣好,柔柔軟軟衝他笑著……等回過神時,她已經退身到一旁,微低頭,為他讓路。
秦覓一下子皺起眉, 心裡說不出的煩躁。
既為她不同於之前的舉動,也為自己剛才一霎意外的失神。前者讓他感覺一口氣堵在胸裡出不來,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憋屈無比,後者則讓他更加氣惱:不就是一個守望門寡的女子, 容貌算不上頂好, 脾性虛偽又趨炎附勢,他失個屁的神!真是豬油蒙了眼!
想到這兒, 秦覓連針鋒相對的心都淡了不少,哼聲一甩袖,就越過她走進去了。
只是一邊走著,一邊越想越不舒服。他費盡心思是給自己找樂子來的, 可不是找煩悶, 眼下這算怎麼回事?
秦覓尋思著, 可能只是因為沒聽完那半首曲子, 他心裡才憋屈著一股氣,等聽完了,他管她是蘇吹雪還是蘇吹牛!
當然, 不想聽其他歌姬學來的這曲子,只是他想在哪兒栽跟頭,就在哪兒找回場子罷了。
這般想著,秦覓心頭便好受了許多,在進了府邸,見到闊別已久的堂兄時,也咧起笑去勾過他肩膀:“嘿喲,子墨,去北方邊境待了那麼兩年,精壯不少嘛,我都差點兒認不出你來了。”
身形魁梧的男子轉頭,看著比他年幼三歲的堂弟,也不由笑起:“好小子,都長這麼高了。走,我們先進去見斐白,再好好敘舊敘舊。”
秦覓點頭,跟秦子墨並肩走入。
四大家族有崔家,秦家,林家,和因太后雍寧把持朝政而後起的雍家,而晉斐白之所以能與太后黨派分庭抗禮,很大一部分,是歸功於手握軍權的秦家的扶持。
眾所周知,秦家是世子黨派的,所以兩家交好也從不避諱旁人,秦覓自然也是早就認識晉斐白的。
三人碰面後,寒暄一番,便坐下相談。
對於兩人談的朝局之事,秦覓向來是沒什麼興趣的,便只顧著託頭,看宴會上觥籌交錯,歌舞翩然,心想著那歌姬什麼時候登場。等他聽完剩下的曲子,事後再派人教訓她一頓,便算是了結了,省得他總是心頭煩悶不已的。
等了一陣,還沒等到人,秦覓就看得無趣了,都是千篇一律的歌舞,他早幾年就已經看膩了,便又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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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顧慮的從來不是雍家。一個新興的氏族,縱然一時得勢,看似風光無兩,但根基尚淺,還撼動不了南宛江山。”
座上,白衣的男子旋著手中酒杯,似笑非笑:“否則太后也不會急於將手伸進南麓書院,大費周章,弄出了什麼女子入學試法。”
秦子墨明了地點頭:“不過,太后這個法子看似荒謬,卻不得不說是一步鋌而走險的好棋。”
晉斐白淡淡笑了笑:“棋是好棋,但不一定能合執棋人的心意。”
既想拉攏其餘兩大氏族,又想在不觸犯大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徐徐圖之,從氏族女子入手,撬動邊角去培養雍家的勢力。然而夾縫求生談何容易,太后推行試法多年,最終也鮮有成效。
聽到兩人談起書院,秦覓便坐不住地挪了屁股過來,很有興致地加入,迅速往帶歪話題的方向扯了起來。
“哈哈哈,說起這個我就想再笑一晚上!”他拍腿笑道,“斐白,子墨,我和你們說啊,你們知不知道,蘇家那得了瘋症的丫頭,哈哈哈,你們知道她第一天來書院時,做出了什麼事嗎……”
忍著震動胸膛的笑意,秦覓好不容易說完那日發生的事,自個兒又趴在案上大笑起來,連下面其他座位的人都紛紛側目了,他還是笑個不停:“……笑死老子了,可惜那瘋丫頭被先生罰閉門抄書,沒怎麼見過人影不說,腦子好像也沒那麼瘋了,看起來好像抄書抄傻了,嘖,真是無趣。”
“哦?蘇家小姐……顧老將軍的孫女嗎?”晉斐白記起了當初在小鎮,那偶然遇見一面的少女。
這種小事,晉斐白本來該是沒有印象的,然而當時他途徑那小鎮,得知雍和璧也在鎮上,便順手借她來向雍和璧打個招呼。
本以為至多起點兒波瀾,沒想到無心插柳,那蘇家小姐似乎是真的瘋癲了,反而把這事鬧開,替他拌住了雍和璧返京的腳步,算是幫了他一把。
對面的秦子墨也聽得莞爾,隨後又忖思道:“說起來,我聽聞那位蘇家三小姐,正是因瘋症被林家退的婚?”
“不必多想,也知道是太后促成的。”晉斐白淡聲說,“林家也是順水推舟罷了,林家的公子林端之,心儀她的侄女雍隋珠,太后心裡清楚。若是能成事,便算是拉攏了林家……”
“嗤,成不了。”秦覓插嘴道,“我倒是試探過,想拉著端之去青樓,他三番兩次都藉口不去,看起來是真對雍小姐有意。當時我還道糟糕,不過後來就發現,那雍小姐芳心另有所屬啊,每次看我同桌的眼神都不同,當我瞎呢?”
“崔家大公子?”晉斐白問。
“這你都知道?”秦覓挑起一邊眉,嘆道,“好吧,我是白操心了,敢情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他說:“但這回要聯姻就更不可能了。那位‘崔鐵花’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又不是不知道。”
秦覓毫不留情地埋汰道。說起來,“崔鐵花”一名,還是他給起的綽號。
就是因為那人長得比花還搶眼,但別說會被什麼女子採摘了,就是使勁掰也掰不動分毫,此謂乎“辣手也摧不了崔鐵花”。
秦子墨也點頭認同:“朝中或許沒有哪一個黨派,能夠拉攏得了崔家吧。恐怕太后也不會去動這個念頭,倘若雍家小姐執意於此,太后當算是培養了個無用之棋。”
四大家族之首的崔家,顯赫尊貴甚至比皇族更甚,“兩朝天子,七崔宰相”便足以證明其地位。就是改朝換代,也撼動不了崔家分毫,也難怪崔家從不在朝中結黨,因為誰當天子,從來就不是他們關心之事。
而崔家的大公子,更是南宛皇朝裡行事最不必權衡利益的人,包括他的婚姻大事。
因為以崔家的顯赫地位,就算他娶出身再高的女子,也不會為家族增色。同樣,就算他娶出身再低微的女子,也依然損不了崔家的名聲。所以崔家的歷任家主,都可以選擇自己看中的人。
但不知是不是家族的特性,歷來的家主,大多都於情感之事上寡淡異常,雖然每一任家主都只有一個主母,再無二娶,但除了寥寥無幾的確實是出於夫妻之情,大多都是無關情愛的。
縱然如此,還是有許多勢力盯著崔家繼承人,自小依照他的性格喜好,花上漫長的十餘年,來培養一個又一個符合他喜好的女子。比如說,崔家上任的主母,就是這樣來的。
然而,到了“崔鐵花”這一屆,便都打了水漂了。
也因此被秦覓起了綽號,不留情地取笑。
……
正當秦覓對同桌數落得興起時,抱著琵琶的少女終於上了場。
秦覓忽地一閉口,中斷了談話,轉身去看。
“阿覓,那歌姬你認識嗎?”秦子墨問。
“嗯,算是。”秦覓語焉不詳地說,舉起酒喝了一杯。
“原來你到我府中,是為了聽這歌姬的曲,而不是來看我這個主人麼?”晉斐白抬頭淡淡望了眼,中間那端坐的少女身姿纖弱,半抱著琵琶,看不出有什麼與其他歌姬的不同之處。
“她唱的曲子還是很獨特的。”秦覓彆扭誇著,總之他就是為了聽曲才引薦的,與她這個人才無關。
那邊,蘇小昭正要落手撫琴,秦覓開口了:“你就唱那首什麼‘三笑姻緣’,我不聽別的。”
他就是要在栽倒的地方,狠狠羞辱這膽大妄為的歌姬。他甚至已經想好,等會她唱完後,他該說什麼樣的話,來教她下不了臺。
蘇小昭微抬起臉,聽他說完,便點了點頭。
秦覓支著肘,半眯了眼睛看著。
“錚錚……”一陣悠揚的琵琶音在她指間流瀉出,正是三笑姻緣的前奏。
秦覓又眯了眯眼,數日不見,她的琵琶彈得進步很大嘛……唔,不可能進步那麼快,難道她當時,是故意對著他彈不好的?這是什麼意思?
“鏘!”
秦覓正神思逸飛間,一陣拔劍聲驀地從身旁響起。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到秦子墨已躍至場中,提劍正對著彈琵琶的女子,冷喝道:“停下。”
女子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劍鋒,烏眸裡透出一絲迷茫。
秦覓同樣迷茫地轉眸,就看見晉斐白不知什麼時候擱下了酒杯,眸色冷冷地審視著場中的人:“說吧,誰派你來的?”
劍鋒又逼近了一寸,少女抱著琵琶,緩緩眨了眨眼,充滿不解。
“哦?不肯說嗎?”
晉斐白低聲笑了笑,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衣袂平穩地掠過地面。
作者有話要說: 手機發的不方便,下章再一起感謝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