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劉賀的話，張機臉上並無動容之色。
“陛下有所不知，我醫儒一道不比其他大道，要的不是掌權於手，更非以武犯禁！”
張機看了一眼張伯祖，只見後者眼中滿是肯定的神色。
“於我醫儒而言，最大的理想抱負，乃是懸壺濟世，以自身醫術，造福天下黎民百姓，助其不受病痛折磨！”
“功名利祿，於我等而言，只是浮雲，既不能助我們學有所成，更不能讓我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陛下好意，小臣心領了，然小臣志不在此，如今就職於太醫院也只是為跟隨師傅左右沉澱自身所學，好藉此來突破翰林境！”
張伯祖也連忙補充道：“陛下，仲景他早已許下入翰林之後，將行萬里路，醫天下人的宏願，還望陛下不要為難他的好！”
聽到師徒兩的話，劉賀臉色如常，甚至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
倒是呂雉和雨化田二人，對師徒二人的理想抱負肅然起敬。
“常聞醫儒知行合一，和而不同，與追名逐利的其餘儒生不一樣，今日聞聽你師徒之言，的確是讓本宮大為震撼！”
“陛下……”呂雉想跟劉賀說，左右不過是一個太醫，就不必如此計較，放他去追求理想不好麼。
但劉賀已經知道了她要說什麼，擺手阻止。
“所以，朕說，你的眼界太過狹隘！”
張機一愣，以為自己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沒想到劉賀卻是這麼一個回答。
正欲說話，劉賀制止了他。
“你先別忙著反駁，朕跟你講一個故事，你就明白了！”
張機無奈，只得點頭。
“朕曾閱讀過一本古籍，古籍上記載了一個當時於世界上最為強盛的國家，其有著數千年的悠久歷史，和厚重的文化沉澱！”
“然當時，世界上的大小國家，多如牛毛，怎麼說呢，這個最強盛的國家佔據的，就相當於如今的大漢，及周邊的百越、北元、大滿乃至西域、苗疆等地！”
“但其所佔據的疆域，於當時已經撥開迷霧的整個世界而言，也不過是一隅之地！”
眾人震驚，擁有這麼大的版圖的國家，該有多麼的強盛！
即使這樣，也只是一隅之地？
劉賀一笑：“你們應該會覺得，像這樣的國家，應當是威加海內，一統六合八荒，舉世無敵的存在對吧？”
眾人默默地點了點頭。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個國家的百姓乃至統治者們也都如你們一樣的想法，他們的眼中的世界就只有他們腳底下踩著的這塊土地！”
“渾然不覺，世界上其他原本遠弱於它的國家，正在慢慢地進行著一場史無前例的變革！”
“古籍中記載，此為工業革命！”
“你們知道，經歷了工業革命的洗禮過後的那些弱小國家，對比這個傳承數千年的強大帝國，差別有多大嗎？”
眾人搖頭，完全不能理解劉賀說的這種情況。
劉賀一笑：“就相當於他們已經在讀《論語》了，而這個原本強盛的帝國還處在造字階段！”
眾人一驚，那這什麼工業革命也太厲害了，居然能助原本弱小的國家變得非常強大！
“這些經歷了工業革命的國家，由此變得強大起來，他們開著工業革命產物的巨大輪船，開始到處劫掠，試圖將全世界化為他們的殖民地！”
“在這樣的過程中，原本強大無比，卻閉關鎖國，不與外界交流的這個強國，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他們眼中的肥肉！”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但工業革命雖給他們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進步和新興武器，對比這個有著數千年沉澱的帝國而言，還是很難將它一口吞下的！”
“而且一旦引得這個暮年雄獅發怒，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但好在，雄獅暮年，已經沒有了爭雄的氣節，任由這群如同跳蚤般的小國在自己身上肆虐！”
“可是，這樣是根本傷及不了它的根本的！”
“那怎麼辦？”
“蠶食！”
“這是所有小國的共同認知，他們開始用一種腐蝕人心，且讓人成癮的劇毒之物，投放到這個國家！”
“讓這個國家，從上到下，對這個劇毒之物痴迷！”
“原本就漸入暮年的這個國家，在這個劇毒之物的摧殘之下，更加的不堪重負，整個國家，整個民族，陷入了病態！”
“也在這時，強盛了數千年的這個帝國的百姓，被外來者冠上了病夫的稱號！”
說到這裡，劉賀默默地捏緊了拳頭，那是一段沉重的歷史。
眾人聽得入神，劉賀忽的一笑道：“強盛的帝國，被一群後來居上的小國覬覦，開始千方百計地試圖將他蠶食、吞併，這和如今的大漢境地，何曾相似！”
眾人一驚，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劉賀卻完全不在意紕漏這種他人不願提及的真實情況。
“每當國之將亡時，必有有志之士站出來！”
“古籍中便有一人，朕稱之為-孫先生！”
“孫先生，就和你張機一樣，看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上層貴族不作為，任由外來腐蝕人心智的毒物入境，感到痛心疾首，想要用自己的綿薄之力，為這個國家的百姓做些什麼！”
“孫先生原本的抱負是什麼，是學習他國經歷了工業革命之後衍生出來的新型醫術，以他人之術，醫我國百姓！”
“那……他成功了嗎？”張機失聲問道。
劉賀搖了搖頭：“在孫先生精研醫術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眾人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
劉賀回頭，俯視眾人，淡淡道：“他在對比了外國的強盛，和本國的腐朽之後明悟，醫人易，醫國難！”
“醫人易……醫國難……”
張伯祖和張機同時陷入沉思。
劉賀嘆了一口氣道：“一人之力，縱使有千般手段，就算是張機你能夠繼承醫祖衣缽，成為新一代扁鵲，乃至加尊為醫聖，朕問你，你能醫幾人？”
“這……”張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縱使你能醫百人，醫千人，乃至醫百萬人，你能否醫治好如今內憂外患，從根部開始腐爛的大漢？”
“陛下！”呂雉在旁失聲道。
張機臉色瞬間變白，哆嗦著嘴唇道：“陛下慎言！”
“朕身為大漢之主，若還要一葉障目，談何中興，談何攘外安內？”
“張機，你知道你醫儒一道，為何自醫祖之後，就被侷限在了三品大儒境嗎？”
張伯祖和張機對視一眼，均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之色。
張機忍不住問到：“莫非陛下知道？”
“朕自然知道！”
張伯祖和張機毫不猶豫地跪下：“敢請陛下指點迷津！”
看著下跪的兩人，劉賀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那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