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遺蹟的時候，剛好是黃昏時分。
“為什麼不現在就衝進去？”
“我們沒有說不衝進去。”
“我是說為什麼不現在！不立即！不馬上！”
“亞岱爾，你冷靜一點。露茜就在裡面，你覺得你能比露茜做得更好嗎？”
“我知道她在裡面，但不是有你們嗎？難道你們加起來都不能比露茜做得好？”
“魔法不是加減法，亞岱爾。如果你搞不清楚竅門，再多人進去也是一個結果。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可你們已經浪費了幾天了！”
“是的，幾天，我們必須在幾天之內破解克里瑪莎上萬年研究出來的技術嗎？我們只是一百多只巫妖，而設計這些東西的可能是幾十萬個人類。你覺得可行嗎？”
“那應該怎麼辦？”亞岱爾都要炸掉了，他高聲喊道：“你們可是巫妖呀，連區區人類的東西都解決不了嗎？我們現在甚至不知道瓊斯在裡面都遭遇了什麼。他……”
話還沒說完呢，就已經戛然而止了。因為亞岱爾回頭了。他看到瓊斯從遺蹟的坑道裡隱隱約約露出了半個臉。
是的，半個。現在只是黃昏，不是入夜。亞岱爾都要穿著銀月鎧，而瓊斯和朵拉的銀月鎧已經在遺蹟裡面弄丟了。
兩個人對視著，圍了一圈的巫妖們一下都愣住了。
“你……你怎麼就出來了？”亞岱爾支支吾吾的。
“我不能出來嗎？”瓊斯問。
旁邊，朵拉和安德魯也探出頭來。
嗯，還有已經變成靈體狀態的露茜：“麻煩幫我找一副新的骸骨謝謝。老的那副碎了。這次幫我找一副高大一點的，但手骨不要太粗。我不喜歡粗手骨。”
“好的……”威廉呆愣地後退，走開了。
“還有我們。幫我們送兩副合身的銀月鎧過來。我們得出去。”瓊斯補充道。
“謹遵您的吩咐，城主大人。”站在一旁的木精靈優雅地鞠了個躬，然後匆忙走開了。
“臥槽。”亞岱爾整個癱坐了下去，然後緩緩地笑了出來：“我以為你們出事了呢。嚇死我了。你們怎麼進去這麼多天才出來？”
“因為真的出事了呀。”瓊斯攤手道。
“真出事了？”亞岱爾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快步鑽進黑漆漆一片的坑道裡，一把抱住瓊斯：“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真的嚇死了。如果你出事，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有什麼怎麼辦的？”瓊斯感嘆道：“如果我出事了，你們要繼續往前走。巨蛇城比瓊斯·德拉庫拉重要一萬倍。”
“兄弟，我可不是你這麼想。”鬆開擁抱瓊斯的手，亞岱爾認真地說道：“我覺得巨蛇城沒有你重要。真的，失去巨蛇城，我們還可以再建一個。失去你，我就失去了我親愛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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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還有百麗他們嗎？”瓊斯無奈地笑了。
“那不一樣。至少，不完全一樣。”亞岱爾攤了攤手。
很快，銀月鎧被送到了。瓊斯和朵拉都換上鎧甲，走出了坑道。
不過，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就剩下天邊一點點的昏紅，似乎也不太需要了。
隨著瓊斯一起走出坑道的還有露茜和安德魯、吐魯，當然，還有剛剛擠進坑道裡的亞岱爾。
眾巫妖的目光都落到了安德魯、吐魯這兩張陌生的臉孔上。
“瓊斯。”巫妖艾琳輕聲問道：“這兩位是……”
瓊斯回頭看了戰戰兢兢的安德魯一眼，微笑著說道：“抓起來。”
一下子，在場的人都呆住了。安德魯和吐魯更是臉都綠了。
“把他們兩個抓起來。”瓊斯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頓時，大批的矮人、精靈、穿著銀月鎧的血族湧了上去，將安德魯和吐魯壓倒在地了。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瓊斯！我們有協議的！我們之間有協議的！你這是背約！”被壓倒在地的安德魯拼命地掙扎著，嚷嚷著。
“不，我並沒有背約。相反，我忠實地完成了約定。”半蹲到被死死壓住的安德魯身旁，瓊斯面無表情地說道：“難道你忘記了嗎？我們的協議是到踏出遺蹟為止。現在我們要進行協議沒有界定的後半部分了。從克里瑪莎遺蹟裡帶出來的東西究竟應該屬於誰？”
一群矮人和精靈，加上一些血族，或許安德魯還有能力應對。但如果周圍還有一幫巫妖盯著，他敢有所動作，那就是找死。無奈，滿頭大汗的安德魯只好低聲說道：“放……放了我，我可以成為你的左膀右臂，真的。我可以幫你研究克里瑪莎的秘密。你……你會需要我這樣的人的。我對克里瑪莎非常瞭解，為此準備了許多年。”
“我不可能讓你成為我的左膀右臂的，永遠都不可能。因為我不想要一條隨時都會背叛自己的左膀右臂。你的契約精神依舊那麼讓我鄙視。安德魯。”瓊斯輕輕拍了拍安德魯滿是泥沙的臉，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我需要你幫我研究克里瑪莎裡帶出來的東西，不過，我會把你直接關起來。這一方面是讓你專心研究，另一方面是為了讓你無法繼續跟女王的交易。同時，也是為了讓你更好地履行另一份約定。前兩份協議是有限期的，你將透過努力工作為自己重新贏回自由。後一份，協議是無限期的。如果你不保守秘密，就算他不對你出手，我也會代勞。你同意嗎？”
那個“他”是誰，無論是巫妖還是亞岱爾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不過，能讓天天解放奴隸的瓊斯動怒並剝奪自由的安德魯，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人吧。大家也就沒有興趣去瞭解了，都靜靜地看著被壓倒在地上的安德魯。
安德魯不斷掙扎著：“不……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我們還是有合作的空間的不是嗎？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將我們彼此的利益統一起來。那樣的話，你也就不用怕我背叛了。”
“抱歉，我覺得剛剛提出的那套合作方式最符合我們彼此的利益。還有，我並沒有在徵詢你的意見。”瓊斯站了起來，隨口說道：“帶走。”
“是！”幾個矮人扛著安德魯和吐魯就走。
“不！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我是銀月騎士團的前成員，你的養父格雷都已經赦免我了！你不能這樣對我！”
很顯然，這些話誰也聽不進去。
“瓊斯大人，他實在太狡猾了，朵拉去安排一下，免得他跑掉了。”說著，朵拉連忙跟了上去。
“你在裡面究竟遇到了什麼？”亞岱爾小聲問道。
“沒什麼，都過去了。這一趟收穫很大。”瓊斯微笑著答道。
說著，瓊斯最後看了遺蹟一眼，轉身離開。
其他人也都紛紛跟上。
……
風輕輕地吹著。
夕陽下，古老的樹林在風中輕輕搖曳。
最後一抹陽光從地平線上緩緩消失了，無邊的夜籠罩了大地。
夜間活動的動物們又一隻只探頭，靜悄悄地，無聲無息地繼續著原本的生活。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
堆積在針葉上的雪緩緩傾斜，掉落。如同冬日起濺起的水花。
夜色下，冰雪緩緩地融化，被清理出來的缺口旁邊荒草生長，漸漸地將缺口再次填滿了。
隨著瓊斯一行的離去，這片土地又一次回覆了往昔的面貌。繼續沉睡著，埋藏著那個萬年之前的，克里瑪莎的秘密，靜候黎明的到來。
黎明會到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誰知道呢？
但生命不就是如此嗎？
沒有什麼是理所應當的，也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更沒有什麼是註定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之中。
在充滿變數的世界裡，無論是誰，都需要用自己的雙手去開創屬於自己的路。
當開創自己的路的是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就是主角。而當開創自己的路是一個民族的時候，這個民族也是主角。
我們無從得知他們是否會成功。
但，當無數人都朝向同一目標，前仆後繼，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的時候，終究註定會迸發出巨大的力量，會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為之側目。
一萬年前就已經消失的克里瑪莎，其實從未倒下。
……
銀月五年。
風起雲湧的時代中看上去稀鬆平常的一年。相比於大事頻發的銀月元年、銀月二年、銀月三年、銀月四年，銀月五年經常是史學家們無意間跳過的一年。
為什麼？
因為他們只知道巨蛇城城主、九頭蛇騎士瓊斯·德拉庫拉親自出使了血精靈，只知道紅色惡魂安傑爾·安在這一年入讀了血精靈魔法學院，卻不知道在古斯塔夫的邊境，那個無人知曉的地下遺蹟中發生了什麼，有過一個什麼樣的約定。
至於安德魯·安進入巨蛇城，他們就更不知道了。
銀月五年二月，在逗留了一個星期之後，巨蛇城城主瓊斯·德拉庫拉帶領著他的使團成員離開了洛葛仙妮。不同於來時的低調，他離去的時候，血精靈女王親自為他送行，並舉行了盛大的送別活動。
在送別的人群裡還有安傑爾·安的身影。他是作為魔法學徒參加活動的。參加的魔法學徒非常多，幾乎整個魔法學院的學徒都去了。我的意思是，此時的安傑爾·安就是一個背景板。
當然，他也並不介意。事實上他還在為如何在魔法學院和父母之間周旋而煩惱呢。他的老師魔導士亞摩斯為安傑爾提供了一份收入不算高的兼職——在他的實驗室當副手。福利是可以自由地使用他的實驗室。這算是暫時解決了安傑爾的金錢問題了。能夠讓他看上去確實在工作。
當然，也只是暫時而已，誰也不能保證這個秘密能保持多久，包括跟著安傑爾的魔鬼。
四月，血精靈與巨蛇城正式達成了協議，為巨蛇城提供巨量他們急需的摩多礦石。
五月，巨蛇城的巫妖艾琳宣佈在魔法道具的研發上取得了巨大的進展。他們製造出了能讓普通人類擁有頂尖人類魔法師力量的魔法道具，未來還將開發威力更強大，使用更便捷的魔法道具。關鍵，這些魔法道具價格還十分便宜。便宜到讓那些本就蹩腳的人類魔法師們懷疑人生的地步。
八月，愛羅伊半島上，支援白骨聖光教廷的菲德斯王國國王亞瑟率先運用武裝起來的魔法部隊對國土之內地獄所掌控的叛軍勢力發動圍剿，並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斬殺了頭目。
在接下來的九月、十月、十一月，人類勢力當中支援白骨聖光教廷的核心力量，包括貝希爾公國、以撒王國、艾倫王國、伯特公國都展現了自己新組建的魔法軍團。
人類的力量，得到了劃時代的提升。這除了使得支援白骨聖光教廷的勢力在大陸混亂的局勢之中擺脫了原本極端被動的局面之外，也使得原本搖擺的領主們開始傾向於支援白骨聖光教廷。
畢竟，還有什麼比力量握在自己手裡更可靠呢？領主們渴望獲得直接的力量，至於天堂和地獄，則陷入了迷茫中。
從某種角度來說，瓊斯的做法比格雷的做法讓他們更頭疼。
他們是否有力量可以給予領主們，換取他們的忠誠呢？當然有，可是那樣不就陷入了第四紀之前的困局了嗎？那是一條他們早已經拋棄的路線。
想要重新回到被自己否決的路上並不容易，特別對於天使和惡魔這種所有歷史都親身經歷的種族來說。
十二月，瓊斯在巨蛇城召開了一場重要的會議。與會者是各國領主。按照瓊斯的提議，他們將開始構建新的貿易和政治版圖，試圖建立一種新的良性循環，結成一種新的聯盟。
同時，在瓊斯的支援下，巨蛇城魔法學院正式成立，面向整個大陸招生。
前巫妖評議會秘書長，現任白骨聖光教廷理事會理事——巫妖艾克列昂成為了魔法學院的第一任院長。唔……可能也是唯一一任院長。反正只要他不主動退休，院長永遠都會是他。
按照瓊斯的要求，他將百分之八十的名額批給了幾乎不學習魔法的人類，並將名額分給各國。被隔絕了萬年之後，人類終於再次踏入了魔法的殿堂。
其實這一點甚至一度引起巨蛇城的居民的強烈反對，畢竟巨蛇城居民當中幾乎沒有人類。而瓊斯又不願意解釋什麼。當然，瓊斯有足夠的威望，即使不解釋什麼，他也能平息這種小小的民意問題。
至此，巨蛇城，或者說巨蛇城城主、九頭蛇騎士瓊斯·德拉庫拉奠定了自己在整個凱爾特斯大陸上的地位。
《邁向克里瑪莎第八卷：九頭蛇騎士的崛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