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這是老斯坦恩此時內心之中最真實的想法。
只是參觀了一棟大樓，五十餘人的所謂“調查組”就自發減員接近三分之一，這要是一路轉下來，人還不就都走光了？
沒錯，是花了錢的，問題是拿錢不意味著賣身啊？
這些嗅覺敏銳的傢伙一見到爆炸性的訊息，就立刻如蒼蠅見到了腐肉一般叮了上去，至於什麼時候能想起自己的“使命”再聞著味兒找回來……
這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的老斯坦恩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事情很可能向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那個方向滑落下去。
而他背後的集團所期待的那一次新世紀的“不平等條約談判”，或許還沒等擺上桌面，就要徹底的將機會斷送掉了。
…………
“各位，這裡就是我們集團最早的研發基地，也是目前的核心實驗室，大家可以隨意參觀。”
“這是我們正在研發的納米級3D印表機，一旦投入使用，就可以直接用於生產高精度半導體芯片，直接降低工序和成本……”
“這是正在研發的3D列印配套生產線，從PCB到電子器件，從液晶板到塑膠外殼，可以形成從原料到產品的一次性成型……”
“這個？這個還是概念產品，我們叫它‘模塊化’生產線。根據需求不同更換關鍵部件和控制程序配置相應的工人，就可以生產出指定商品，最基礎的一個單位可以產出紡織印染等基礎工業品，經過改裝重組形成生產線後可以改造成汽車飛機生產線……”
“沒錯，你們可以理解成可以變形的生產線。有什麼用？這個……現在還真是說不清，稍後再解釋吧。”
“時間？那就看你幹活有多快了，積木玩過吧？叉車、吊車都用上，搬一搬、簡單安裝除錯一下就行了。”
“核心程式？程式更新速度絕對比重組生產線快，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
“……”
路遠走在隊伍正前方，熱情的給一群好奇寶寶解說著實驗室中正在研發的“大玩具”。
而一眾調查組成員就那麼木然地跟著、聽著，整個大腦都已經被這跨越至少兩個時代的神奇裝置。
這簡直就是又一次工業革命的火種！
看的越多，老斯坦恩就越發的心驚，穿戴整齊的高檔定製西裝裡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困擾一個軍火商人的最大難題是什麼？那就是世上沒人打仗，武器賣不出去，而研發費用乾燒，生產線卻在停擺。
軍工企業是無法進行快速轉型的，這也是為什麼斯坦恩家族不惜在全世界範圍內經營地方勢力，跳動局部戰爭，甚至國家種族的不和。
現在路遠拿出這個東西就完美的解決了這一問題，產能過剩？供不應求？如果一家加工廠所生產的東西可以隨時根據市場和經營思路調整，那麼這些問題都將不復存在。
更恐怖的是，這種技術一旦鋪開，其中蘊含的戰爭潛力便足以威懾整個世界。
自核威懾形成之後建立起來的秩序平衡在一瞬之間變得不那麼牢靠了。試想一下，在一片無盡廣袤的土地上，再也沒有一處是重要的戰略打擊目標，又或者說，處處都是那個目標……
各個擊破、搞內部策反和分裂再也不是一種有效手段，這片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陸地、四百七萬平方公裡的海疆，將會徹底的連城鐵板一塊。
輕工、重工、軍工產業鏈再也不是一條條交織錯綜的鏈條，而是由完備的鐵路、公路、航運系統交織成的一張細細密密的巨網，連綿不絕、無處不在。
對抗？除非狠下心滅世，不然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擊垮這樣的對手！
有那麼一瞬間，老斯坦恩的心臟都為之漏跳了半拍，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沒有什麼，比面對一個即將修成不敗金身的對手更讓人絕望的了！
“不……不對！年輕人，還是太天真了，根本不懂人性的貪婪！”
“這一切只是一個美好的童話而已，不可能成為現實！”
傑佛遜·斯坦恩人老成精，只是稍作盤算，就發現了其中的弊端。
先不說這種最高科技的代表成本有多高，有需要多久才能有成熟的實體投入市場，就光是徹底鋪開之後，各個生產實體之間的惡性競爭就無法避免。
原本的市場轉型還需要時間和資金的成本，惡劣的跟風和追逐市場熱度還在可控範圍之內，大家有賺有賠，也可以維持住最基本的穩定。
可要是這東西普及起來……
到時候襪子賣得好就做襪子、襯衫賣得好就做襯衫，那市場還不被徹底攪亂？
人性是貪婪而逐利的，精於計算的他們不可能不去追逐最大的利益。
到時候別說提高生產力了，能讓這些人守住飯碗就已經是一種萬幸！
想通了一切，那一貫的胸有成竹再次浮現在老斯坦恩的臉上，目光穿過人群，與那道同樣穿透人群看向自己的目光短暫對視了一下。
然後也不知怎的，一陣猛烈的心虛之感瞬間襲上心頭，老斯坦恩似乎覺得在那一瞬間，自己內心中的所思所想都被人看了個究竟！
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差點不可抑制地下意識挪開自己的目光，好在幾十年來的強勢讓他在關鍵時刻停下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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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年輕人，卻似乎只是無意識地看向這邊一樣，微笑著點了點頭，便重新領著人群緩步向前，繼續介紹實驗室裡其他的新奇物件去了。
…………
“老闆……”
一直跟在身邊察言觀色的秘書走上前，附耳輕聲詢問。
老斯坦恩整了整虛弱的精神，微微抬手示意自己沒事兒，然後緩了口氣，這才對自己的秘書說道：“你去，問問那間機密實驗室能不能讓我們參觀一下。”
秘書聞言，點頭應諾，直接分開人群想不遠處的路遠走去。
見秘書走遠，老斯坦恩嘆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不管這年輕人的未來如何，現在都一定要握在手中，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