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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杯綠酒何辭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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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鍔的聲名近來很盛啊。”吳必正笑嘻嘻地。“是嗎?”艾可的眉毛一挑。她近來不順心的事兒也多俞九闕強令她歸家休假一事只怕朝野之中已無人不知。這件事的根源在她心裡自然要算到韓鍔頭上。而最近看到韓鍔在長安城扶搖直上之勢更讓她心中做堵。只聽她淡淡道:“他也不過出身低賤。在長安城中要毀一個人的聲名其實也挺容易的。”

吳必正淡笑道:“對付別人可能容易對付這韓鍔只怕就難嘍。”話時他的一雙眼若有意若無意地掃過艾可那怒氣勃勃的臉上。艾可眉鋒一挑:韓鍔的長庚之利也許只有俞九闕才可以加以禁制了。但她的暗器原不只有**針要打敗一個人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種比如:流言。

※※※

“鍔哥艾可一清早叫人送來了這個。”韓鍔一回宅餘計就把一封信遞到了韓鍔手裡。韓鍔一皺眉他在心裡極不情願聽到這個名字。隨手一放問:“寫的什麼?”餘計搖搖頭他也沒有看過。

韓鍔抽出信函卻見那封函上卻只寥寥寫了幾行字大意是:“聞韓兄功成回朝光宗耀祖。今舍下有老奴一名名為韓述德似為韓兄生身之父。嘉熹十八年自願賣身入本宅做奴。現在潔廁行執事。今韓兄衣錦長安豈能更有此撼?故擬於本月二十八日宴於曲江芙蓉圓。當盡邀韓兄朝野友好以睹韓兄父子之團聚。弟艾可敬上。”

韓鍔默默看罷臉色微青了青:算是知道這些日子為什麼一直找不到父親了。那信中另附了一份賣身為奴的文契卻不是原本只是個抄本。計見鍔哥臉色不好拿過他隨手放在案上的文書從頭看下臉色越來越怒突然一把揉碎了那封信大叫道:“卑鄙!”

他本來極善罵人可這時怒得卻是罵也罵不出了。只見他怔了一下忽一跺腳身子就往門外衝去。韓鍔道:“你幹什麼?”計一回頭已紅了眼睛聲音因憤怒都嘶啞起來:“我要到宮中去我要盡起龍城衛去殺光怡親王府殺了那個假爺們殺了她老爹殺了她蛇鼠一窩的一家子!”

韓鍔一把抓住了餘計的胳膊淡淡道:“別去。”

餘計卻怒道:“鍔哥你忍得我可忍她不得!***就是踹翻這九宮九闕我也要殺了那娘們兒!”

韓鍔只淡淡道:“龍城衛是用來戍城殺敵的不是用來幫我一個人出氣的。他們要交還我老父願用什麼方式就用什麼方式好了。二十八日芙蓉園中總還見得著的。他們想看什麼就讓他們來看好了。”

餘計吃驚道:“鍔哥你真的要去?”他藏在舌底沒有出口的話卻是:他們是要藉此折辱你的!他們就是要藉此來折辱你的!韓鍔卻已放開他的胳膊只淡淡了句:“雖舉世而譽之不加勸舉世而非之不可沮……”

完他就找連玉去處理他的公事去了。餘計望著他的背影怔了半天才明白鍔哥的是哪兩句——那是《莊子》中的兩句話鍔哥當初教他技擊心法曾提到過前面好象還有一句什麼“定乎內外之份辨乎榮辱之境”。計在那裡怔怔地想著這句子他聽到也有兩年了卻似今天才頭一次明白了它的意思。是啊“定乎內外之份辨乎榮辱之境雖舉世而譽之不加勸舉世而非之不可沮”他細體那幾句話中的意味似乎頭一次讀懂了鍔哥為什麼是那麼驕傲也第一次明白了究竟什麼——叫做……尊嚴。

離六月二十八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計雖讀懂了韓鍔的心意也明白了鍔哥的處世之道可心裡卻只覺越來越焦燥。他從在里巷中長大負勇鬥狠過也有打不過就藏的時候他不怕受挫因為在深心裡他跟鍔哥想的一樣:那些以強權折辱他人者侮辱的永遠是他們自己的尊嚴而不是我的尊嚴!是他們不配生而為人而不是我因為弱不配生而為人!可整個世界的侮辱冤屈落在他自己身上他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容忍別人針對他鍔哥。他餘計天不怕地不怕他可不是象鍔哥那麼淡定的。因為他知道:無論鍔哥的外表是如何的堅強其實他也是會痛的。

可這些話他還無人可。與烏鎮海嗎?只會給烏大哥添堵吧。烏大哥一怒之下可能真的要去燒了那怡親王府。鍔哥手下連城騎與他親如血肉只要是連城騎中人無人會甘心看他們的主帥受辱。但鍔哥不會情願他們那麼做的。這日餘計抱膝又在宮牆上悶坐著好一時看到統領龍城衛的肖珏走了來。肖珏笑道:“計什麼事兒不高興?”

餘計悶悶的不話。肖珏是個精明能幹的人脾氣也與鍔哥相似很沉穩很潛忍的。他彎下身與計並排坐下同在陣前軍中併力戳戰過的就這麼並肩坐著一種信任感就在兩個人之間浮了起來。好久餘計才開始悶悶地了。肖珏先只是靜靜地聽著直聽到餘計完了才問了一句:“那韓帥他是怎麼?”

餘計道:“他他會去還什麼……雖舉世而譽之不加勸舉世而非之不加沮……”這話他要過龍城衛中別的漢子只怕他們就不懂了但肖珏卻是讀過書的。他默然一晌最後撫了撫計的頭:“我以前就一直敬重你鍔哥現在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敬重他了。”完他就默默地走開。

可到了六月二十三的晚上餘計卻再也忍不住他不要那些哲思上的開解他只覺得:他們這麼對待鍔哥不公平!他不能容忍這種不公平!他悄悄溜出了宅院這宅中原有他布好的陣勢所以他真的要溜卻也容易。怡親王府就在對面咫尺。他要去夜探王府——艾可算什麼?他餘計同修太乙門下劍術與大荒山心法不信就救不出鍔哥老父!

怡王府重堂深院可這些卻難不住計。那建築雖壯麗繁複但越繁複的反越要講究章法他這深究過陣勢的人在裡面反而不會迷路。天已二更他一層層地搜著那個院子。想象中以那艾可脾氣就是關鍔哥的父親也不會關在什麼好地方。當日餘計也曾被她囚禁當日囚禁自己的是一個柴房也許她還是把鍔哥的父親也囚在那柴房之中?

他悄悄潛入後園。後花園裡花柳扶疏。餘計鼻中嗤地一聲冷笑:這些富貴人家不惜財力營造天然其實這麼好的園林他們這些只知耽迷旨酒臭肉的人懂得什麼欣賞?後花園邊上卻還有個廢園那園子靠近廚後氣味極臭。餘計繞了路進了廢園夜很暗他定了定神細辨下方位才找到那個柴房。柴房的門果然鎖著——那是一個並沒堆柴的空房子本來已廢置裡面髒亂不堪。一見它鎖著餘計就心頭一喜知道裡面定然關的有人否則鎖它何來?

他心細先聽了會四周有沒有腳步聲——鍔哥為人坦蕩以為艾可只是要折辱他以他的仁惻之心斷想不到那艾可會如此的虐待他自己的老父。但那艾可又知道什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餘計靠近柴房門口伸出一支手握著那鎖輕輕一擰。他當然擰不斷鎖頭卻很容易地擰脫了那鎖下的絞鏈把它從木頭上撥出。輕輕一開門一股黴味就傳了出來。柴房裡黑漆漆的計低叫道:“伯伯伯伯你在嗎?”

門內卻沒有應聲。但柴房內分明有人因為有一個老者的呼吸聲。柴房內更暗了餘計適應了下才看清那老者的臥處。地上只有一卷髒極了的被子。計靠上前定睛一看果然是鍔哥的老父。他一把把他扶起卻聞到了柴房中一股屎尿的臭氣。他心頭一怒:姓艾的果然就不是人!這些天鍔哥父親可能解手都沒出去過。接著鼻頭一酸拉住那老人的手道:“伯伯我叫你你怎麼不答應?”

那老人怯縮著手在他的手裡輕輕抖顫聲道:“我不知道是喊我我想不到還有人叫自己伯伯。”

餘計低聲道:“伯伯是我我來救你來了。咱們別出聲只要出了這院子到了鍔哥那兒就再不怕了。我是計你見過的鍔哥的兄弟餘計啊。”那老人卻還在害怕喃喃道:“什麼鍔哥?你是鍔嗎?啊你是……你是……”藉著一洩進門內的微光他終於認出了計。餘計笑道:“不錯我就是計啊。”

他側耳聽了聽園內聲息伸手用力一扶。他此時功夫大進已遠非一般技擊之士所能比攙扶一個老者在他不算什麼難事。他身如猿猱幾乎把那老者重量全負在身上卻沒露出一聲息一躍就出了柴房。回看了那房子一眼口裡恨聲道:“本來該燒了這破王府但今兒是沒空了總有一天我要親手燒了它。”完他一把那老者背起就向園外悄悄逸去。

※※※

韓鍔這一整夜卻都纏在兵部裡公幹。他的事務極煩正在籌算天下兵鎮的真正兵力與財糧供應。他也想就此摸清東宮與僕射堂在天下——尢其是京鋪之地真正各掌握了多少軍隊。這些本都為秘事他要找人談卻也要找到可以的人。整整一夜他都在兵部中和連玉查詢卷宗案牘。可不知為什麼他心頭一直隱有不安。

可他不會讓這不安感干擾他的做事。如今局勢皇上已老病交加東宮與僕射堂相爭當今長安可謂危矣。他即踐其位當任其事以他脾氣是斷不肯讓一切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雖萬難卻總還想一盡己力。直忙到東方破曉他一抬頭揉了揉已有些脹的眼看了眼身邊的連玉含笑道:“可苦了你了。但還不能睡咱們今天還有不少事。一會兒我上朝時你去抓工夫睡一刻吧。”連玉靦腆一笑也沒什麼。外面簾子一晃韓鍔先已警醒一挺身:“誰?”

卻見餘計露出頭來。韓鍔面上一笑:“計?這時怎麼跑了來。”他一挺身走出閣外卻見計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跟人。他臉上一沉不由責備道:“烏鎮海呢?不是叫你不要一個人出來嗎?你就這麼不聽話?”但計神情卻與平日大是不同只見他眼圈有些紅紅的似是才哭過。身上也**的。韓鍔大奇奇後一驚怒道:“可是又有人對你下手?”

餘計搖了搖頭默不作聲。韓鍔不知他是怎麼了。他本不善話半晌才問:“計你別這樣。鍔哥剛才不該怪你究竟怎麼回事?”

餘計低頭道:“鍔哥你跟我來行不行?”

韓鍔一愣餘計卻已低著頭轉身就走。韓鍔衝閣內連玉吩咐了一聲連忙跟上。餘計卻停也不停一直就向外走去。他出了內城就向西岔卻一直岔出長安城外。一路上只管低了頭。長安城外不遠就是涇水的一條支流計行到那支流旁邊肩頭已忍不住地不可控制地抽搐起來。韓鍔看得又驚又急扳住他肩膀柔聲道:“計誰欺負你了?”

餘計默不作聲韓鍔看向他臉上只見他一張臉上全是淚水眼睛已整個哭紅了。韓鍔只覺心中一疼輕輕攬住他肩膀——好久好久了計都沒在他面前哭過了就是哭也從不象這次哭得這麼悽慘。餘計輕輕掙出了他的手臂奔到河邊見到那水身子一軟卻就跌坐下來似再也撐持不住了似的。

可他又不出聲這麼無聲的抽泣比什麼都更能傷人。韓鍔也坐到他身邊默默地找不出安慰的話更不知該怎麼問。餘計半天才止住抽泣慚愧欲絕地把頭彎到自己膝上低聲道:“鍔哥我對不起你!”

韓鍔輕輕拍著他的肩:“怎麼了你到底話呀。”

餘計抬起臉道:“昨晚我把伯伯——你父親救出來了。我去了怡親王府。”韓鍔一呆怔在那裡。卻聽計那抬著臉強迫自己勇敢地道:“可是現在他死了。”韓鍔的臉登時一白。他來不及反應這一句話臉上只是一片空白。父親……死了?死是什麼呢?他今年該還不到五十吧?

餘計強迫自己抬著臉看著鍔哥的臉:“我把他本來好好地背出了怡王府也沒有什麼人驚覺。這時伯伯問我:‘你要帶我去哪兒呀?’我那時還很高興:‘我們去見鍔哥。’可他在我背後聲音卻都變了直嘶啞著:‘我不要我不要。’我都愣了不知道他怎麼會這樣可他堅持著求我:‘我不要死也不要。’那聲音好堅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回頭怔怔地看著他可接著他卻哭了。”

他的臉上忽浮起絲悽慘的神情似是當時不懂的現在卻開始明白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頭一次見到這麼大年紀的人哭。我想要不先把他背到一個揹人的地方慢慢勸他?他同意了於是我們就來到了長安城外。我還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帶出的城城門那時都鎖了。我當時就是把他帶到了這裡……他一直都不開口話我也不知該怎麼開口跟他。過了好半天他才:‘孩子你是鍔兒的朋友吧?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現在愧見他。他是他我是我。他有他的傲氣我……我一生都沒活得硬氣可在自己兒子面前現在再去求他收容那我這一輩子……’他沒有下去。我當時好象聽明白了些卻又不明白。只聽他道:‘他回長安了?’我頭。伯伯的臉就變得神情好奇怪好空茫半天心翼翼地問:‘鍔兒現在事業是不是做得很好很風光?’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就道:‘鍔哥現在做元帥了好大好大的官要把你接回去享福呢。’他的臉色卻似乎又高興又害怕又有些慚愧我也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我聽他喃喃道:‘他那麼硬氣那麼努力那麼驕傲一也不象我這個不成材的……爹做得多風光也是應該的。’我想他是在為你高興呢以為他答應跟我見你了心裡也高興起來。可接著卻聽他沒聲了過了好久好久我都不知怎麼開口了他忽然道:‘可是那是他的風光。我是再不能去沾的要不我這一世就真的永遠成不了人了。他要是怕我在怡王府做下人傷他體面我就再也不回怡王府了也不去他那兒我找個揹人的鄉下悄悄地躲到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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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計這時抬起淚眼抽泣起來:“鍔哥我好笨。我為了勸他跟我回去見你你絕不會看不起他的我就把艾可怎麼逼你要折辱你的事都跟伯伯了還跟他了你決定那天就要去接他回來的。我看到伯伯的臉上先是怕後是傷心神情又有忿怒又有軟弱最後卻似變得幸福起來以為他就同意了。沒想他:‘可是你看我現在身上這麼髒怎麼去見他?我還是先洗乾淨了吧。這一次我絕不能再玷辱鍔兒了。’我聽他答應就高興起來。天也不涼伯伯要在河裡洗洗這水通涇水的也還乾淨我就答應了他。可他那時彷彿好怕羞不肯叫我在旁邊看著他脫光我還笑他這麼大年紀還怕羞呢聽了他的話就走得遠遠的了還背過身好讓他下水去洗。他下水前嘴裡囁嚅了兩聲似乎還想跟我什麼我卻全沒聽清他最終也沒就下水了。”

餘計的嘴一癟卻強忍著重又鎮定下來直看著韓鍔以一種拚命的堅強來迎接他命中必受的責備只見他嘴唇顫顫地開口道:“可好久好久先開始我還聽見水聲接著卻聽不到了。我一轉身卻見岸上並沒有衣服。我才開始吃驚起來一跳就跳到了水裡。可天好黑水雖不太深卻也找不到。我摸啊摸啊卻到處也摸不到。我往上往下都遊了幾里了卻還是找不到。我就知道我害死伯伯了——鍔哥是我害死伯伯了!”

他的淚流了下來韓鍔的臉上卻一片慘然沒有任何表情。餘計的喉嚨一聳一聳。韓鍔卻似已忘了他似的眼睛直盯著那個河面可面上卻只是一片空茫。

他在想起自己父親時臉上還是頭一次有這樣的沒有表情。那是壯烈嗎?他那個是他父親的男人以他的個性也只能成就這樣的一種壯烈了吧?無論他死得如何不值死得如何冤屈萎弱但那都還是一種壯烈吧?

可是你該知道:我不計較的我真的不計較的!

餘計的喉嚨已經嘶啞了。“我那時才知道伯伯已打定了自殺的念頭了是我笨是我太笨了!他好象最後下水前還了句:‘這水是通涇水的涇渭分明起碼下面的涇水還是清的。’可我沒有聽懂呀沒有聽懂……”一陣唏噓的哭聲把他下面的話掩住了韓鍔一手攬住了計的肩低聲道:“計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伯伯不會怪你鍔哥也絕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是鍔哥的錯你……什麼都沒做錯。”

餘計卻終於哭出了聲來。他壓抑不住自己嘶啞地哭道:“伯伯他可能想著這水通向涇水他的屍身終究會衝到清涼涼的涇水裡就那麼乾乾淨淨地走。可我最後找到他時他卻沒有衝到涇水裡而是衝到了……”他咬咬牙:“這河下面二里多遠的一個積糞的通這條溪的糞坑中。”

他的哭聲忽然爆了開來。他想起這個他這一生也忘不了的黎明:他是如何地哭著把鍔哥父親的屍體從那髒臭中拖出拖到最清的涇水邊一一地擦拭乾淨。他擦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用舌頭來舔一遍他的屍身讓他永離骯髒永離腥臭永離那個腐爛的人世……他對不起鍔哥……

鍔哥已經轉過臉了他還是靜的還是那麼可怕的靜的。然後他的耳中卻忽聽到了一聲長嚎他這麼久還頭一次聽到鍔哥如此嚎叫——韓鍔終於長嚎而出那嚎哭震天動地響於郊外響於荒野。當年也是在這一帶郊外在一個亂墳地邊他曾那麼稚無力地哭。可他想不到他這一生與父親最深切的兩次交識卻就是這緣生緣滅的兩場傾聲痛哭。

※※※

人已下葬。韓鍔把自己埋在一桌酒盞中餘計從沒見過鍔哥如此的消沉。伯伯的屍體本來被他安排在一個茅屋中這時已歸黃土。

他活著的兒子卻把自己的整個人已浸入酒中。濁酒千杯卻不能成就一醉。一罈酒盡第二壇已經開封韓鍔卻從始至終沒有再一句話。他再也喝不下去了已吐了兩三次卻把一杯杯酒澆向自己的頭上衣領下脖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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