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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轉星移 第八十五章 懸樑刺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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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兩個熱好了的饅頭,王嬙慢慢地推開冷宮後院的那扇門,門裡是一片荒蕪的草地,只有當中被踩出的窄窄小道顯示出這裡還有人曾經來過。小道很短,盡頭就是那兩間破舊的廂房,誰都不會想到,在金碧輝煌的皇宮之中,還會有這麼荒涼破敗的地方。那房屋矮小破敗,門窗均有破損,風一吹過,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只是不停的搖晃著,勉強地還掛在框上沒掉下來。

王嬙見這裡竟比自己那時所住的柴房還要破爛不堪,不覺有些心酸,不管紅袖如何對她,畢竟姐妹一場,想不到她竟會落到如此地步。

她輕輕地走到房前,小心地推開那已然壞了一半的房門,入眼處,一張破舊的方桌,兩張長凳,靠牆處一張窄窄的板床,上面平躺著一人,身上蓋了張破舊的薄被,那一頭長長的頭髮竟被根繩子繫著栓在了房梁上,長髮中,竟有一大半已變得花白,如此揪扯著她,使得她只能半躺在床上,木然地瞪著屋頂,如同死了一般。整個屋子裡,都瀰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令人聞之欲吐。

王嬙不由驚呼一聲,急忙衝了過去,隨手將饅頭放在桌上,就過去想要解開那繩子。剛一碰到繩子,卻聽蘇紅袖淡淡地說道:“你是新來的吧,別解了,解了你要受罰,我也得再遭回罪。我已經認了,你就不必多事了!”

王嬙見她神情冷淡,已是心死如灰,忍不住落下淚來,捂著嘴低低地哭了起來。

聽到她的哭聲,蘇紅袖嘴角擠出絲嘲謔的笑意,冷冷地說道:“想不到在這裡還會有人為我掉眼淚。你還是省省吧,趕快把飯拿來給我,我現在可不想死了,我還要活下去看看她有什麼下場!”

王嬙聽得她聲音裡怨毒的恨意,不由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去解開她的頭髮,趕緊端來饅頭,剛想遞給她,卻見她雙手都蓋在被子裡,剛遲疑了一下,就聽她不耐煩地說道:“你這新來的真是笨手笨腳的,難道還想我自己吃啊,掰開了餵給我!那個白痴阿菲呢,為什麼今天不來了?”

王嬙見她說話之時,雙眼無神,似乎有一片灰濛濛的霧氣遮蓋,而眼眸間更是毫無焦距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看到自己,口中雖說得厲害,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失落,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你看不到我嗎?”

蘇紅袖雙眼一閉,頓了一下,這才睜開來,冷笑著說道:“看得到看不到還有什麼關係,到了這裡的人,都和鬼沒什麼區別。你這人怎麼這麼多廢話,還不趕緊給我餵飯!”

王嬙一時無語,只得掰碎了饅頭,一點點地餵給她,這本是紅姑給了她的,她掛念著紅袖,還是忍下飢餓給她送來,卻沒想到她竟落得如此地步,曾經一個那麼千伶百巧的女子,怎麼會敗的如此淒涼。看著她艱難地嚥下每一口饅頭,她的心裡忍不住泛起無限的悽楚,這後宮爭鬥,女人間的戰爭,為什麼要將人生生扭曲折磨成這樣呢?

“哎呀!”王嬙一時分神,沒來得及縮手,竟被她一口咬在手指上,也不知她是有意無意,竟咬的十分之重,她用盡力氣才拔了出來,食指上已是兩排深深的齒印,流出的鮮血霎時染紅了整個手。

蘇紅袖咯咯地笑著,蒼白乾枯的嘴唇上還沾著鮮紅的血,神色近乎瘋狂地說道:“是你,是你,果然是你!你為什麼又回來了?為什麼會到這裡?是不是來看我的笑話,看我有多慘?現在你高興了吧,得意了吧,若是那天我沒有替下你,如今躺在這裡受這懸梁刺骨之痛的人,就該是你!是你!”

“懸樑刺股?”王嬙顧不得手上的傷痛,猛地掀開棉被,頓時駭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捂著嘴連退了幾步,直到後背碰到了桌角,這才倚靠著它勉強地站住,嘴裡喃喃地說道:“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棉被下面的,是一具赤裸的身體,一絲不掛地被平平擺在那木板床上,四肢上都扎著長長的鋼針,穿過她的手腳,一直釘入床板之上,讓她連手指都無法挪動一下。還有一些細細的小針,扎在她的每處關節上,讓她整個人如木偶般僵直地躺著,沒有一絲的生氣。下身處的床板被挖了個洞,隔著床板下面擺著個木桶接著她的排洩物,一掀開被子,那惡臭的氣味就更加濃重。那原本青春美麗的胴體,如今看來卻乾癟枯瘦,發出暗灰色的腐敗氣息,就算是那從墳墓裡挖出來的殭屍,也不會比這活生生的人偶更加可怕。

蘇紅袖衝著她的方向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她不過是怕我變成厲鬼來找她報仇,所以拿這定魂針鎖住我,想讓我生死兩難。哼,她想看我求饒,我偏要這麼活著,活著看她還能得意多久!昭君,你看看我,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落到如此地步!你知道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王嬙拼命地搖頭,垂淚道:“我從來沒想過害你的,紅袖,是你自己要進宮來的,是你自己選擇去親近皇帝。紅袖,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蘇紅袖突然靜了下來,呆呆地望著屋頂,無神的大眼睛裡忽然滾落兩行淚珠,苦澀地說道:“你沒害過我,一切都是我自己選的,呵呵,我的好姐姐,難道你忘了,當初是你讓我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不要進宮來。我聽你的話,可是你呢,你明明已經註定了要入宮,可是還要去招惹他,若是沒有你,如果那天沒有你該多好!他一定會喜歡我的,可是你,你站在那裡就搶走了我的一切。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管你要不要,所有人的關愛都會給你,可是我哪裡比你差了,為什麼他的眼裡只有你?我入宮來,就是要讓你永遠無法出頭,這裡不僅僅要靠美貌,還要比拼心計,要心狠手辣,這些你都做不到,所以註定你會失敗。我搶走了皇上對你的注意,設計讓皇后將你打入冷宮,看著你變得痴痴傻傻。卻沒想到,最後這一切,還是會落到我的頭上了。可是——”她的話音一轉,無限怨毒地說道:“若不是你當初欺騙了我,我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裝好人了,我一想起你那假惺惺的樣子就想吐,你滾!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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