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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有四人床那麼寬敞的圓形祭壇上,六個不穿衣服的流浪漢頭腳相接地圍成一圈,胸腹部遭人剖開取出內髒器官,脊椎被整個抽出,灌注以黑暗,佈置於圈內圍成第二圈。而在第二圈內的第三圈,則由年齡稍小些的流浪漢組成。

也就是孩童。

第四圈的構成不必多說。

裡頭的第五圈、第六圈皆由更小的嬰兒組成。

而在祭壇正中央的位置,擺放著教主恩普森的頭顱。

雙眼間躍動的紅芒顯現出令人膽寒的生機。腐化的面龐下有蛆蟲蠕動。像是死去多時,又像是仍然活著。

假如有人不經高能預警便直面祭壇的景象,恐怕下半生都會被夢魘纏繞。

但對像恩普森這樣將魂靈獻於黑暗中高位存在的人來說,身體不過是積木一樣的東西,擺弄成好看的模樣便能取悅諂媚的物件。

他並沒有死,只是頭和身體隔的距離稍微有點遠,一般人不太好在活著的時候模仿。

而在祭壇後方的石壁上,鑲嵌著一尊模樣近似人類、但在細節之處截然不同的雕塑。

其上遍佈凹槽紋路,連同附近地面的紋路,來自祭品的鮮血汩汩流淌,週轉不休。

此時,見到祭壇前的苦難行者們跳著呼喚黑暗的舞蹈,恩普森身為人類的些許感觸幾乎完全消失,心中假如說他還有心的話,只剩淡漠的平靜,和俯瞰生靈,見其痛苦掙扎而產生的些許嘲弄之意。

他,或者說,,正在享受。

自己是誰?是嗎?是那尊雕塑嗎?

或者...不。

恩普森已經放棄去想這個問題。

享受這風平浪靜般的安心感就好。

就像洗澡中的人不會在意一旁地上細菌的蠕動,非人化的恩普森知道大廳外麾下的苦難行者和虛空術士們慘遭他人碾壓,知道剋制自己的輝光之力正在接近,並已經來到大廳門前,知道其中有一人擁有不屬於那個階位的力量,或許會妨礙儀式進行。

但他仍舊平靜,不為損失動容。

那些人不值一提。

連自己,或者說,連恩普森嘴中噴湧而出的少許黑暗都無法抵擋,有什麼在意的必要。

當下值得煩惱的只有一件事料不大夠用,再過十多分鍾力量就會消退。

不知道那三個人能抵多少料。

忽然間。

“嗯?”

恩普森覺察到對方接近,心中略感疑惑。

不退反進?

難道,想打死自己不成?

有點意思。

可惜沒用。

淡漠的平靜逐漸轉變。

他提起了一丁點興趣。

捉弄的興趣。

...

無法呼吸、四肢僵硬、無法睜眼視物。

四周一片寂靜,盔甲上覆了層冰霜。

黑暗並非只對人或輝光有著壓迫的作用。

溫度、空氣,赫然在不受歡迎的名單當中。

像是去深海潛泳,像是行走在深空當中。

顧澤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摸索向前。

兩步一個存檔。

前進雖緩,但並不急躁。

再怎麼濃稠的黑暗都不能使他畏懼。

救主會的教主用獻祭他人換來的力量,載體始終是教主本人。

打死就成。

而此時,在顧澤聽不到也看不見的地方。

數十名經過黑暗灌注的苦難行者,無聲無息地摸了過來。

他們能在比擬深海和深空的黑暗中自如行動,手持購來的砍刀,力量遠超普通人,可以和不催動變化枝的黑鐵級獵罪人媲美,並且完全聽從教主恩普森的命令,哪怕沒有黑暗作為掩護,也能陰掉普通的獵罪人。

更有人惡毒地拿著研磨成粉的成癮菸葉、接觸性的毒物粉塵,和從地洞土壤裡抓來,同樣經過黑暗灌注、約有半米的纖細長蛇和蜈蚣,打算拋擲給顧澤。

無法視物,因為沒有空氣聽不到腳步聲,被壓迫而來的黑暗限制行動的顧澤,只有被玩的份,連反擊都不可能反擊。

事實也正如恩普森所料。

顧澤沒法防備陰招接二連三的苦難行者。

拋來的長蛇鑽進騎士盔甲脖頸處的空隙,滑膩的觸感緊貼皮肉,尖牙撕咬。

蜈蚣受拋擲者的驅使,落在頭盔上移動兩圈找到臉頰和頭盔相接的地方,細密的小腳甚至貼在了眼皮上,鑽進頭盔便向耳朵的方向鑽。

接觸性的毒物粉塵一碰到顧澤裸露在外的少許皮肉就發揮了作用;成癮菸葉的粉末則飄至鼻腔深處,人類無法抵擋的快感海嘯般卷來。

手持砍刀的苦難行者等其他苦難行者的陰招起了效果,過去便是腳踹刀砍。

應該是這樣才對。

但呈現出的狀況卻截然不同。

稍稍鼓起肌肉,鑽進盔甲的長蛇就被擠成了肉泥,要知道之前盔甲可差點被撐到變形。

一拳搗在頭盔上,蜈蚣慘被壓死。

毒物粉塵前一秒發揮作用開始腐蝕皮肉,後一秒皮肉便癒合完畢,血甚至都沒來得及流。

成癮菸葉的粉末則被全盤接收,但催動變化枝後的身體早已不似人類那般脆弱。

僅僅只是有點提神,跟喝了杯咖啡差不多。

無效,無效,全部無效。

離顧澤最近,試圖用腳踹他的苦難行者,腳接觸盔甲上的瞬間,連力都來不及使就被一手捏住捏碎了腳腕,身體更是被直接掄起,當作大棒轉了幾圈,把持刀砍來的苦難行者挨個掃飛了出去,半空就已吐血身亡。

恩普森驚訝於顧澤的應變,看出他不是個可以隨意捉弄的騎士,不慌不忙地調動黑暗,灌進死者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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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本應死掉的苦難行者們又再次站起,揮舞著砍刀,帶著比之前更為強盛的力量衝了過來。

然後,恩普森又見到了一次大風車。

...就會這招?

更為強盛的力量伴隨著更加堅實的大棒,對顧澤來說就是揮舞起來更加順手。

招式不重要,有用就行。

黑暗的壓迫大約只限制了他四成的力量,僅用剩下的六成對付苦難行者也是碾壓。

顧澤自撥開黑暗、向祭壇進發,腳步就沒有停過。

苦難行者根本不能阻止他的前進。

恩普森捉弄對方的興趣,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股危機感。

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五次。

第五次站起的苦難行者,也被乾脆利落的擊殺,而顧澤已經走到十米之外時,他終於認真起來。

剎那間,宛如鯨吞,整個大廳內近乎三分之一的黑暗被恩普森吸入嘴中。

雙眼間躍動的紅芒變得有如實質。

下一瞬,紅芒爆射而出,隔著十米之遠的距離燒融騎士盔甲,洞穿顧澤的胸膛,精準地擊碎了他的大半個肺和心臟,幾乎將他的上半身轟碎。而後,壓迫而來的黑暗直接將他壓倒在地。幾乎已被掄成單個肢體碎片的幾十個苦難行者,又雙又雙一次站起,撐住地面跳躍著來到顧澤身邊,爭先恐後地撕扯起盔甲。僅剩腦袋的苦難行者甚至乾脆趴到胸口,用起了嘴,幾乎是在食人,場面無比獵奇。

祭壇上的恩普森愉悅地勾起嘴角。

痛快,舒服!

恍然間,他領悟了些什麼。

只會高高在上地俯瞰生靈,淡薄地嘲弄。

現在這樣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救主會教主恩普森。

恩普森劃出了自己和的界限,人性稍微恢復了一點。

馬上便為慘重的損失心痛起來,恨不得馬上弄死顧澤。

死了那麼多虛空術士,以後還怎麼擴張收人?

然而,心痛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恢復少許的人性急劇模糊,最後消失。

“畏懼吧,頑強的騎士。”

“等你死後,你的一切都將化作我的食糧...嘖,劣質的身體,乏味的魂靈。”

恩普森喃喃自語,嘴角止不住地咧開弧度,射出凌厲紅芒的眼眸卻缺乏靈性。

他以為自己能夠掌控獻祭得來的黑暗力量。

殊不知,黑暗不只壓迫外在的物質,也同時扭曲著內在的心靈。

雖然恩普森的心靈本來就挺扭曲的。

而在陷入壓倒性劣勢的顧澤那邊。

他並沒有恩普森那麼複雜的心理活動。

身體受創過重,無法行動。

運動劇烈,氧氣耗盡,思維運轉受阻。

無聲的世界中,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但並非沒有收穫。

對方的殺招令黑暗變得稀薄了一些,得以在十米外見到祭壇的模糊景象,見到上面大人、孩童和嬰兒的屍體殘骸,見到那雙有著紅芒的雙眼,見到了那顆頭顱和背後石壁上的異常雕塑。

苦難行者們七零八落的模樣,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

不是人數眾多,所以才能一撥又一撥地撲過來,而是在不斷利用死去的人。

黑暗既能變成壓迫而來的力,也能變成驅使屍體活動和發出殺招的能量。

一切都搞明白了。

讀檔。

回到一分鐘前。

距離二十米,第三撥屍體撲向顧澤。

根據記憶,他掄起其中一具屍體掃走其他人,同時,不再像潛泳的人那樣撥開黑暗向前移動,而是全力一腳蹬在地面,向前衝去,並從儲物空間取出匕首,對準眼前黑暗的世界,奮力擲了過去。

目標即是祭壇上的人頭。

然後緊接著取出短矛。

對準石壁上的雕塑投擲了過去。

那玩意顯然是祭祀物件的化身。

雙管齊下,捅著一個是一個。

捅不著,讀檔回去再找機會。

哪怕身臨險境,顧澤的時間仍很寬裕。

他不只活在現在。

匕首和短矛齊齊沒入黑暗,消失不見,顧澤不知道是否命中目標,所以仍在向前突襲。

其中,飆向恩普森的頭顱的匕首,只是柄平平無奇的匕首。受黑暗壓制,定格在了半空,沒有刺進他的頭顱,半道上被顧澤碰見回收。

短矛作為聖者打造的武器,不受阻礙地直奔雕塑,精準地刺中了雕塑中上部形似腦袋的部位,嵌進石壁。

但黑暗並未消散,反而爆發出響徹心靈的尖嘯,像是種活物,因受傷而瘋狂湧動起來,連同灌進恩普森身體裡的那份一齊撲向顧澤,想要侵蝕他的靈性枝,進而擠佔魂靈、霸佔身體,將顧澤變成黑暗的代行者,淪落到比恩普森還要扭曲的地步就像對恩普森做的那樣。

大廳入口處的布魯諾和卡爾文,頓時被撼動心靈的尖嘯嚇得毛骨悚然,不得不再次後退,以免遭到黑暗侵蝕。

輝光薄膜發出的微光,在海嘯般洶湧而來的黑暗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勇者,還好嗎?

事態之嚴峻,遠遠超出了兩人的預期。

自己真的是來打擊x教活動的嗎?!

怎麼像是誤入了某些牛逼存在的老窩啊!

吟遊詩人都不敢這麼編。

強盛到這種程度的黑暗...兩人只在傳說故事中聽到過。

而黑暗的主人甚至沒有露面。

僅僅只是攜帶著一丁點意志的黑暗,就已經強的匪夷所思。

勇者,能戰勝嗎?

或者說,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戰勝,並活著回來?

正當他們這樣想的時候,裡面忽然爆發出淒厲的嘶鳴。

拳頭打擊石頭的震響緊跟著傳來。

遭受黑暗侵蝕的顧澤,其實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因為他和卡桑德拉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同。

靈性枝,只有一枝。

而其他人修練上三枝的人們,至少有三枝!

打算以靈性枝為跳板霸佔身體的黑暗,只能侷限在一枝這麼大的地方,發起進攻。

強度低得可笑,也就是連續讀二十萬次檔的負荷。

阻礙他前進的只剩壓迫來的黑暗。

雖然比之前更加濃稠,顧澤能發揮出的力量更加微弱,但無人妨礙他的前進。

哪怕步子邁的再怎麼慢,一步的距離再怎麼小,不停地向前,拳頭總有一刻會打在恩普森的頭顱上、打在雕塑上。

結局已然註定。

途徑祭壇,顧澤抓來恩普森毫無生機的腦袋,擲向一旁的地面。

然後走到石壁跟前,拔出短矛,放回儲物空間,舉起拳頭砸了過去。

雕塑反正不會動,看不見也無妨。

嘭。嘭。嘭。

一拳接著一拳,一拳接著一拳。

所剩不多,但飽含怒意的力量,宣洩在雕塑之上。

黑藍色雷光彷彿感知到了顧澤的憤怒,頓時蔓延過去,噼啪作響。

尖嘯嘶鳴之聲愈發淒厲,夾雜著一些聽不懂的語言。

像是咒罵,又像是求饒。

顧澤不予理會,只是重複著簡單的出拳收拳、出拳收拳的動作。

祭壇上看到的慘狀,足以令任何一個稍有良知的人感到憤怒。

而在沒有看到的地方,又發生了多少這樣的事?

無論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小愛有點受不鳥這b在這瞎吼,乾脆扯開嗓子對著唱起了山歌。

比嗓門是吧?哼,找不自在!

“喲......大山的子孫喲~愛太陽嘍~~”

伴著愈發沉重激烈的嘭嘭聲,拳面裂開流出鮮血。

歌聲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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