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鬼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顫抖著抬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
“……你最好看？”
“把那個疑問的語氣去掉。”練紅霸異常自信的抬起頭, “我最好看，其他人都是一般好看。”
“我也是……一般好看？”
“嗯，比一般稍微多那麼一點點。”他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小小的距離，“就這麼一點。”
百目鬼：……總之還沾著個好看已經不容易了:)
被練紅霸這麼一鬧, 百目鬼的情緒略為緩和，她站起來整理頭髮和衣服, 冷不丁突然聽到練紅霸再次開口。
“你剛才所說的情報, 我有幾點懷疑。”他向安倍晴明點了點頭，“剛才我過來的時候, 遇到了慧淨，他明明就是紅蓮的宿主, 從身體裡開出的蓮花做不得假，他自已也承認了要建立淨界佛國。”
“不是他！”百目鬼激動地反駁道, “是慧覺大人與我定下了契約！我明明把紅蓮的種子藏在了他眼中！這一點我不會作假！”
“至於慧淨，那只是個無所作為的凡人而已。”她撇了撇嘴, “我既不想要他的眼睛, 也不想要他的注視。”
“那麼, 就是事實與情報有了出入嗎？”安倍晴明用扇子敲了敲手心, “檢驗真偽非常簡單, 只需要當面對質就好……不對！”
他抓住了一閃而逝的靈光，語速稍快地說道：“紅霸，你還記得是什麼時候解決了荻子小姐殺傷烏鴉一事嗎？”
練紅霸眨了眨眼, 還是狐之助迅速介面。
“我的資料庫裡有記錄，道滿心情很差回來的時候，距今一個月零十三天，沒有意外的話，就是荻子小姐一事被解決的當天。”
安倍晴明敲打手心的速度加快了，他眼中又泛起了神秘晦澀的靈光。
“但是在我這裡，水生妖怪被害一事，已經持續發生了三個月。”
狐之助張大嘴，“也就是說……”
“就算是我和道滿，也不可能同時做這兩件事，所以……”
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人！
“也就是說，慧覺也是要砍的物件是嗎？”練紅霸做了個總結，然後毫不猶豫的拔劍出鞘，“那我去了，剛才在東寺門口見過他。”
百目鬼連忙攔在他身前，“不許傷害慧覺大人！淨界佛國的夢想，不是很美麗嗎？！”
“可惜會死人。”練紅霸並不想理她，“佛國是在屍骨之上建立的，就算這樣你還覺得很美麗嗎？”
百目鬼遲疑起來，接著又重新堅定了眼神。
“些許……些許犧牲……”
“你好煩啊！”練紅霸徹底沒有耐心了，“那我就跟你說實話。佛國是讓所有人都成佛，只有兩種實現方式，一種是大乘佛法普度眾生，另一種——”
紅瞳泛著詭秘的微光，紅髮的孩子歪著頭，口氣天真無邪。
“不是佛的人都死了，不就是佛國了嗎？”
百目鬼悚然一驚，練紅霸直接越過她，準備去砍了慧覺。
他的腳步停下了。
紅蓮般的大火之中，僧人站在那裡，熱風吹動他的僧衣，那雙水洗一般的清透眼眸倒映著練紅霸的身影，異常茫然的樣子。
“練大人……”
“已經這種時候了，還不打算露出真面目嗎？”練紅霸劍鋒遙指向慧覺，紅瞳微微睜大，“你已經暴露了，不用偽裝了！”
“什麼？”慧覺仍然一臉茫然，他甚至迎著劍鋒向練紅霸走了幾步。
“練大人，很抱歉，因為有些擔心所以衝了進來……”
百目鬼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撲上來阻攔練紅霸，一邊焦急的喊道：“慧覺大人！快離開！他要殺了你啊！”
又是眼睛，練紅霸已經厭煩了這些東西，他想了想剛剛締結的契約，想法一閃而過，天際捲起狂風，本來就沒有走遠的大天狗在熱風之中降臨。鬼王懸浮在半空，黑翼攏在身側，灰藍眼眸居高臨下的注視著百目鬼。
“你想收集眼睛也好，傾覆京都也好，我都不會干涉，但是，能否不要阻礙我的陰陽師呢？”
黑夜山大天狗！百目鬼一臉驚懼，這種層面的妖怪，不是她可以匹敵的，如果堅持的話，她絕對會被殺死！
可是……
【我念過去世，無量無數劫……】
蟬鳴聲在她耳邊嘹亮的響著，百目鬼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是滿眼的決絕。
“我念……過去世……”
“無量……無數劫……”
她把自己珍藏的眼睛全都拿出來，人眼骨碌碌轉動著，這猙獰可怖的景象在她眼中，卻是無數閃光的靈魂，現在這些靈魂要燃燒了，這筆生意真是虧到家。
大概是因為，那雙眼睛實在太過美麗。
練紅霸眼神一凝，發力向百目鬼衝過去，手中丙子椒林燃起火光，百目鬼毅然決然的用眼睛迎接。她排開了大陣，陣中是眨動的人眼，練紅霸迎著這些人眼，動作迅捷的——與她擦肩而過，斬斷兩條紅蓮的蓮莖！
什、什麼？！
不僅是百目鬼錯愕難言，就連大天狗也微微皺眉。百目鬼明明是為了那個僧人不顧一切，結果那個人卻毫不猶豫地在背後對她下手！
慧覺垂著頭，他的表情也就在火光的對映之中變得不太分明，只有泛白的僧衣仍然翩翩招展著。
“晴明！躲開！”練紅霸厲聲提醒，他像是能預判紅蓮的進攻方向，搶先躍起躲避從地下鑽出的紅蓮，踏在蓮莖上向下疾跑幾步，再次起跳，丙子椒林向僧人一下斬落！
“鏘！”的一聲，比之前堅硬許多的蓮莖弓起，開出紅蓮灼灼，練紅霸一劍捅穿花心，飄零的蓮花瓣雨之中，他的紅瞳之中是徹底的狂熱殺意。
那邊安倍晴明提前得到提醒，瞬間升起結界，將百目鬼也一併圈進來，險險防禦住。大天狗雖然暫時沒有受到攻擊，也選擇提升高度，礙於鬼王的威嚴，在練紅霸沒有直接開口前，他不會出手。
“我該感謝你啊，百目鬼。”慧覺緩緩開口，“如果不是你說出那句話，我恐怕一直無法覺醒。”
百目鬼驚魂未定，她剛剛差點就被想保護的人親手殺死！
“是那句‘我念過去世’嗎？”安倍晴明緩緩開口，接著，他也沒有等待回答，繼續說下去，“原來如此，我大概瞭解了。”
“紅蓮雙生，你……恐怕也不是慧覺吧？”
練紅霸驟然發難，劍鋒劃傷“慧覺”的臉頰，他自己也被蓮莖擊中，摜到一旁的院牆上，“轟隆”一聲撞塌一片。然而生成之後的身體強度，已經足夠他在收到這樣的攻擊之後還能站起來，所以他很快又若無其事的站在了廢墟中。狐之助連跑帶跳的來到他身邊，練紅霸將劍鋒傾斜四十五度，一滴鮮血滑入狐之助口中。
“請給我十分鐘的時間進行鑑定，”狐之助說道，然後異常熟練的躲到了一邊。
“是慧覺也好，不是慧覺也好……”練紅霸從廢墟裡走出來，衣袖蹭掉臉頰上的一點灰塵，大睜的紅瞳之中，殺意和血色已經無需壓制。
“反正，都是要死的。”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逸散，練紅霸已經與紅蓮正面對上，近妖的劍技完全展開，能夠多線作戰的紅蓮一時之間也無法抵抗這暴雨一般的攻勢。“慧覺”眉心微蹙，他抬了抬手，四面火焰無風而動，沒有圍攻練紅霸，反而向正在唸咒的安倍晴明蜂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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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丙子椒林挑斷數根蓮莖，練紅霸簡直怒不可遏，他張開左手，水龍劍出現在掌心，被緊緊握住。
雙劍交相輝映，晴朗的夜空之中滾雷響起，“慧覺”驚異的抬眼看看天空，暴閃的電弧將星月都染成了藍紫之色！
他震驚之際，練紅霸已經欺近，丙子椒林絞斷蓮莖，水龍劍刺向“慧覺”的脖頸，兩隻手運用起來竟然是同樣的熟練！“慧覺”知道這一擊恐怕躲不過，當即雙臂交叉做出防禦姿勢，接著他就感到自己手臂骨骼被整個切斷！豔麗的紅瞳近在咫尺，練紅霸兩隻手都空不出來，立刻屈膝，巨大的衝力之下，瞬間撞斷“慧覺” 的幾根肋骨。
“慧覺”一時站不起來，練紅霸卻再次舉劍，突然眼神一變，水龍劍隱沒，空出的左手拔出鴉九，連著刀鞘擲向安倍晴明的方向。
這火焰似乎真的是業火，竟直接穿透結界，燒到了陰陽師的衣袖上。陰陽師正在咒語的關鍵期，斜刺飛來的鴉九幫了大忙，鴉九化為烏鴉將衣袖割斷，盤旋在陰陽師身側警戒。
救下晴明，練紅霸同樣失去了最好的進攻機會，他並不戀戰，這個階段取得的戰果已經足夠，於是果斷後撤，瘋狂反撲的蓮莖頓時撲了個空。
“好、好厲害……”百目鬼喃喃道，“完全是壓著打啊……”
練紅霸與紅龍之間的交戰速度極快，就算是百目鬼也看得很吃力，只知道紅蓮折了不少莖葉，而練紅霸近乎完好無損。
大天狗扇一下翅膀保持高度，他垂下眸子。身為鬼王自然比百目鬼看得清楚，也就更深刻的感知到，練紅霸的“能打”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這孩子……是為了戰場而生的兵器！
而這時，安倍晴明的咒語已經完成，他先前一直唸誦的，是《孔雀明王咒》真言，念足一百零八遍，意圖將東寺的孔雀明王召來助陣。
五色佛光閃耀，光明之中，金色孔雀緩步而出，向遠天發出息災與慈悲的啼鳴——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打完~
寫戰鬥好累啊……好累啊……但是看起來應該挺爽吧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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