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到了鑼鼓聲?”
“好像是, 從村口那兒傳過來的,今天村裡可有嫁娶?”
江衝正和幾個族老商量著事,就聽到遠處似乎傳來了鑼鼓的喧囂,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聽岔了,因為如果村裡有人嫁娶,肯定會請他這個族長兼村正坐上席才對。
可不止他一個人聽到,和他商量正是的族老們同樣也聽見了。
互相打聽問了問, 村子裡近期也沒有人家操辦喜事。
那麼除了村裡人操辦喜事可能會有的鑼鼓聲,剩下的似乎也就一個可能了, 那就是江流考中秀才了, 因為只有他考中秀才, 且名次較前的情況下,縣衙才會派人敲鑼打鼓回原籍報喜。
江衝有些激動, 臉頰都漲得通紅了,不過他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時沒敢說出自己的猜測,而是拋下了那些族老, 直接衝到外頭去了。
其他族老心裡也有這樣的猜測,緊跟著他的步伐, 跑向了鑼鼓聲傳來的地方。
“給大夥兒報喜了, 江小老爺中了院試第一,賜廩生。”
來的是倆個衙役,腰間綁著紅綢帶, 看上去極其喜氣,其中一人手裡拿著銅鑼,剛剛的聲響就是這玩意兒傳出來的。
“第一,院試也考了第一,那不就是秀才公了嗎?”
“廩生啊,咱們青陽村頭一次出廩生啊,以後作保都不用去找別人了。”
現在的族長江衝重視族中小輩的學習,因此村裡人也知道廩生意味著什麼,成了廩生,不僅每個月有縣學給與的六鬥廩米,每年還能發廩餼銀四兩。
除此之外,科舉前替考生作保也有不菲的收入,成了廩生,就徹底和窮秀才無緣了,就算比起舉人,也差不了多少。
幸福來的太突然,老族長喜得跟羊癲瘋發作似的,要不是顧忌自己的身份,這會兒他都想拽過那兩個報喜的衙役身上的紅綢緞,扭上一段豐收舞嘍。
“快,開祠堂,咱們得告訴老祖宗這個好消息,過不了幾年,咱們江氏或許就要出一個舉人老爺了。”
江衝自掏腰包給了那兩個傳信的衙役一兩銀子,尋常報喜給的喜錢就一兩百文,他這出手可以說是極其闊氣了。
倆衙役嘿嘿笑了笑,說了不少好聽話:“江小老爺七歲就能成廩生,過上幾年,別說舉人了,或許進士老爺都能當得。”
這話聽得江衝內心火熱,他們江氏一族要是真的能夠出一個進士,那可就真是改換門庭了,以後走出去,誰還敢瞧不起他們江姓族人,就連縣令老爺,也得給他這個江氏一族的族長薄面啊。
因為太高興,江衝把口袋裡那一把銅錢都塞給了報喜的衙役。
因為江流還未回鄉,江衝決定先開祠堂祭祖,向祖宗們宣告這個好消息,等江流回來後,再擺流水席,讓其他氏族都知道,他們江家出了一個七歲的小神童。
當然,這次的費用是從族中出的,按照江流現如今取得的成績,想來也沒人會反駁了。
*****
一個月後,江流等人從省城歸來。
“什麼,你說學政大人要收你為弟子!”
這些日子的驚喜是來了一茬又一茬,江衝捂著腦袋,幸福的快要昏過去了。
“學政大人,那可是學政大人啊。”
江衝來回的在屋裡踱步,看著江流的神色不像是在看一個晚輩,更像是在看一個和他能夠平等交流,甚至他應該尊重的人了。
如果說考上秀才,使得江衝下定決心加大投注在江流身上的籌碼,成為學政的入室弟子,則是讓江衝可以不顧一切,將家族能夠給與的所有資源,統統向江流傾斜。
江衝已經從自己兒子的口中打聽到了那個學政的來歷。
蔣參道,晉陽27年的狀元,現任職翰林院學士,這可是從三品的大官啊,而且在官場有一句暗語,非翰林不入內閣,蔣參道只要不做錯事,站錯隊,他的未來不可小覷。
江流成了對方唯一的入室弟子,有蔣參道的扶持,未來同樣一片光明。
這對於他,對於江氏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喜事。
“只是這樣一來,我們娘倆就得啟程趕往京城了。”
孟芸娘又喜又憂,喜的是兒子能夠被蔣翰林看中,收為入室弟子,憂的是離開故鄉,去往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城都生活。
雖說兒子的恩師早已有言,他們娘倆去往京城後可在蔣家借宿,但孟芸娘畢竟是寡婦的身份,住在兒子老師的家中還是多有不便。
所以這一趟去京城,他們恐怕還得買或租一個小院,這樣一來,開銷頓時就增大了不少。
而且青陽離京城路途遙遠,去了京城以後,如非必要,恐怕娘倆都不會再回來了,現在江二春夫婦被逐出了江家,他們娘倆再一走,江家祖先和亡夫江大春的墳墓又有誰來祭拜清掃。
還有......
孟芸娘垂下眼,沒敢再想那個男人。
孟芸娘憂愁煩惱的問題在江衝看來都不是問題,旁人想要做學政的弟子學政都不願意收呢,現在學政主動收了江流做入室弟子,這樣的大好事哪裡還有往外拒的道理。
至於孟芸娘的擔心......
“既然現在你們母子得去京城生活,大春死前讓你交給族中的六畝良田自然也不該歸族中所有,這樣吧,以後你們恐怕照顧不了田地,我做主以市價買下這六畝良田,還有大郎成了廩生,每月都有不少廩米可領,以後我代大郎領這廩米,至於這廩米就摺合成銀錢,也好解你們母子倆的燃眉之急。”
江衝看好江流的未來,自然就不能讓他對族中有任何芥蒂,當初孟芸娘為保平安送給族中的六畝良田統統折成了銀錢,江衝還一次性給與了江流五年的廩米銀,手裡一下子多了七十多兩銀子,孟芸娘安心了許多。
*****
“夫君去了一趟豫川,似乎碰著了什麼好事,自你從豫川回來,眉眼都是笑著的。”
蔣參道的夫人替他整理早上上朝要穿的官袍,笑著問他。
“哈哈哈,還是夫人懂我,本來是想等我那弟子來到京城之後和夫人分享這件喜事,現在看來,是得提早告訴夫人了。”
蔣參道哈哈大笑,這會兒的他哪有平日裡在同僚面前的嚴肅刻板。
此時他正用手指挑著面脂,然後用手掌的溫度將那面脂揉化開,動作輕柔地擦於臉上,塗完面脂,他還不忘對著銅鏡仔細地修了修自己的鬍子以及眉毛。
“弟子?夫君終於願意收徒了?”
這確實是件喜事,蔣夫人原本還想著按照她夫婿外表剛正,內裡龜毛的個性,一輩子都不會收徒呢。
“正是,我那弟子,真真是——算了,等你見著他就知道了。”
蔣參道想了想,還是打算給夫人留點驚喜,沒有仔細敘說自己那小徒弟的出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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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想要賣關子,蔣夫人也沒有細問,只是在蔣參道修飾完面容後,替他換上官袍。
“夫人,我今天這番打扮如何啊。”
蔣參道正了正衣襟,朝一旁的夫人問道。
“夫君今天依舊俊美異常。”
蔣夫人笑著比了一個大拇指,她才不會當著夫君的面告訴他,即便他再怎麼捯飭,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都不可能和潘安相比較。
“嗯。”
聽到夫人的讚美,蔣參道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這次收的弟子可比他俊美多了,當年科舉沒能成為探花郎,反而成了狀元郎一直是蔣參道的遺憾,只怪他的才華掩蓋了他的樣貌。
不過這次好了,他收了一個如他一般才貌兼備的弟子,他成不了探花,自己的弟子一定能夠替他得償所願的。
蔣參道笑著離開,在出了臥室的瞬間,笑容一下子禁住,面容威嚴,他又成了那個不苟言笑的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