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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蓬山此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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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主動提出, “道觀裡還缺人手做雜役, 雖然錢少, 但差事也輕快。”便對阿淇她娘道,“若婆婆您願意,不如就和阿淇一道過去看看吧。”

人吃飽了便覺得安逸。

雲秀對那騙子的怒火其實已消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見識的騙子少, 難免就想去看看這騙子究竟有什麼目的,又會使些什麼騙術。

在阿淇家略坐了片刻, 便起身告辭。

阿淇雖想和她同去, 但畢竟是個小姑娘, 不大方便出門看熱鬧。雲秀直說不要她跟著,阿淇便不強求。

大大方方的便送雲秀出門了。

——這小姑娘既不強人所難, 也不強己所難, 和雲秀真是投契極了。

雲秀回空間裡易了容,便直往街角去。

拐過街角, 卻先望見不遠處大道上侍從如雲的車隊。當中兩輛格外華美精緻的四輪馬車, 分明是她二姨和十七哥的——令狐十七竟又到華陰縣來了。

那車隊不知為何停了下來。片刻後, 雲秀便遙遙望見有人在令狐韓氏的車窗下拜了一拜, 和車中人說了些什麼。

短暫的應答之後,車隊再度前行。

先前拜見令狐韓氏的人則立在道邊, 望著馬車行遠了,才折返回來。

竟是村子裡的人。

雲秀略一想便也明白了。

這村子山明水秀,且又臨近京兆,多殷實富貴的人家。也許村子裡就住著鄭國公府的故舊知交, 得知鄭國夫人的車駕路過此地,特地過來打聲招呼。這也是常有的事。

令狐韓氏一行已然離開了,雲秀便不糾結。

直接找人打聽,“今日來的那個活神仙去哪裡了。”打算先把此間的事處理了再說。

這“活神仙”實在很有唬人的本事。來了不到半日,整個村子就都知道他了。雲秀一問,人人津津樂道。不過片刻功夫,雲秀就已知道他這中午都做了些什麼,去過誰家,如今正在誰家做客——連他中午吃了哪些菜都沒落下。

倒是有些出乎雲秀的預料,這人並沒直奔村裡最富貴的人家——那個據說“連京中貴婦人也用他家胭脂”的楊員外家,而是先去給個“上個月砸斷了腿”的光棍治好了瘸腿,然後忽然就盯上個來看熱鬧的讀書人,不但憑空算準了他的生辰八字,說準了他家哪裡哪月發生了什麼大事,隨即語氣一變,就說人近來恐怕要有災禍。

再然後,自然就被順理成章的請回家,施法□□除穢去了。

如今許多人都圍在他家院子裡,等著看“活神仙”做法。

街上的人,也正打算趕去圍觀。

雲秀:……

她便跟著人群一道,往那“窮措大”家中去。

跟著他們拐過了街角,先看見的是面朝街道的一扇朱漆大門,大門兩側圍牆幾乎佔足了整條街,顯然是個大戶人家。

雲秀便有些發懵,問,“這是那‘窮措大’家?”

便有人替她解惑,“這是楊財主家,隔壁才是劉措大家。”抬手一指,卻是大戶隔壁那個不起眼的小院子。

雲秀:……

她好像有些明白騙子的套路了。

正要跟著人進院子,忽就瞧見迎面走來個肥白高壯的錦衣漢子。雲秀不由就在意起來——先前就是此人在令狐韓氏車下拜見。

那漢子見了人群,分明有些介懷。卻沒直接詢問,而是同身旁下人略作耳語。

隨即那下人便上前來問,“都聚在我家院前做什麼?”

便有人笑著替他解惑,“不是來吃大戶的,快放下你那顆狗腿心吧。我們都是來看神仙施法的。”

下人又細問是什麼“神仙”,問得七七八八了,才回頭去回稟。

那錦衣漢子聽了回覆,也沒做聲,只略吩咐幾句,便穿過人群自回了家——但那個下人卻跟著人群一道擠進來,旁觀“神仙做法”。

雲秀心想,果然不愧是有錢人,確實比沒錢不怕騙的這些村民,要謹慎得多。

——此刻她其實一猜到這錦衣漢子是誰了。

若他姓楊,是做胭脂生意的,又同她二姨認識,那恐怕就是長安西市楊記胭脂鋪的當家人了。

長安許多貴婦人都標榜自己從不用外邊買的胭脂,嫌醃?。唯獨對一家例外——西市的楊記胭脂鋪,原因無他,因為鄭國夫人只用他家的胭脂。

鄭國夫人雖已是半老徐娘,但不論讓誰來數長安的美人,掰手指數的第一個,毫無疑問還是她。

多少年了,美豔的二八少女換了一茬又一茬,唯獨她的地位,始終雷打不動。

旁人年長了,是人老珠黃。而她,卻跟美酒似的,年歲越深,韻味越醇。容顏彷彿不會衰老一般,總是以光彩奪目的姿態見人。

鄭國夫人本身,就是一面活招牌。

凡她用的東西,外頭人無不想方設法的弄明白,而後務必要弄到一模一樣的。

伯樂多看一眼的千里馬,身價十倍。鄭國夫人的一光顧的效果,也不下於此。

自然便有許多商販——特別是綢緞莊、首飾鋪和脂粉鋪的——都要想法設法的想讓她用一用自家的東西。

但鄭國公府何等富貴?鄭國夫人是什麼眼光?

到頭來她肯用的,就只楊記的胭脂罷了。

也因此,楊記胭脂鋪簡直把她當活財神一般供奉著,變著法兒的調配各種方子,親自上門送給鄭國夫人試用。

雲秀在鄭國公府上,就碰到過他家去送脂粉。選用硬而無味的麻梨木精心雕刻打磨成一套十二件胭脂盒,一件件擰開,都是紅色胭脂,但紅與紅又各不相同,雲秀比了比,居然真的足足調配出了十二種不同紅色來,而且還分作六種不同花香,實在令她大開眼界——不論是對胭脂匠的技藝,還是對她二姨的驕奢淫逸。

若真是他家,鄭國夫人過境,當家的肯定得親自前去拜見——只怕過兩日還要登門去送禮呢。

楊家做著全長安貴婦人用的胭脂,也許在京城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在這小小的華陰縣,無疑是首屈一指的豪富。

但他心思縝密謹慎,恐怕沒那麼容易上當受騙,因此這騙子才沒直奔他家去,而是選中了他家隔壁的窮秀才,先在他眼皮子底下亮一亮“真本事”給他看,動搖了他的心思,再徐徐圖之。

這騙子長得仙風道骨,足以唬人,卻還如此深謀遠慮的規劃騙術。真是敬業得令人感動了。

只不知道他的“真本事”怎麼樣。

雲秀便悄悄的擠進人群,去看他做法。

那騙子先在院子裡走了一圈,而後停在井邊的杏花樹下,道,“此山谷前窄後寬,形似漏斗。妙在是面山的一側寬,出山的一側窄,乃是一個倒漏斗。這種地勢,在山谷,便叫鳳喙,在江河,便叫龍爪。你道妙在何處?——靈氣都是順著水走的,有流水處便有靈脈。這山上有水,靈氣正順著水流至此處山谷。經過這個村子,由此流出。因這山谷是個倒漏斗,故而進的多,出的少。天長日久,便凝聚起充沛的靈氣來。倒是個鍾靈毓秀的好地方。”

圍觀的村民被吹捧得舒服了,不管信不信的,都先微笑起來。

但那道士話風又一轉,“可惜,可惜,空有靈氣卻不會使用,縱使常年浸淫於此,也不過比旁處略長壽少病些罷了。想要富貴起來,卻還缺口‘氣’。”

眾人心中一凜,稍一回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山上長壽者多,然而富貴起來的,還真不多……至少自家就是,距“發達”似乎總差著一道時運。

那道士摸了摸鬍子,又笑道,“唯獨這條街不同。”

眾人點頭——全村的財運,好像都聚到楊財主身上了似的。楊財主弟兄四個,經商的有錢,讀書的也有考□□名的。確實與眾不同

但也有人覺出不對,劉措大就羞愧的掩面嘆息,“慚愧,慚愧。運勢好的也只楊家罷了,某的時運倒比在列諸君差得多。連長壽少病也不能。”

道士搖頭笑道,“非也,非也。你並非是時運不濟,只是運勢被吸走了罷了。”

那措大一驚,忙道,“此話怎麼講?”

又有人笑道,“莫非是被楊財主家吸走了?他一個經商的,家裡出了好幾個鄉貢舉子了。倒比劉措大這個家傳讀書的還會讀書。”

那道士又笑道,“非也,非也。楊家的運是他家自己的。劉郎中的運勢沒被吸旁家,是被他自家養的東西吸走了。”

劉措大忙道,“求天師指點!”

那道士便指了指井旁的杏花樹,笑道,“此樹多少年歲了?”

劉措大略一遲疑,道,“這學生還真不知道,從記事起就在此處,怕比學生的年歲還要大些。”

道士笑道,“豈止比你大,比你父祖、高祖還大。國朝初創時,它就在這裡了。”

人群中立刻便有個長者應道,“是,是,老朽小時候還摘過樹上的杏兒呢,那會兒就是棵老杏樹了。”

劉措大遲疑道,“國朝初創時……那至今豈不是近兩百年了?!”

道士笑道,“兩百年整。還是當初貧道隨手拋下的杏核兒,下盤棋的功夫,它就扎了根……不想今日竟長這麼大,還成了精怪,要出來禍害人。”

眾人都驚了一跳,忙細細打量道士的模樣,道,“兩百年前……那天師今年多少歲了?”

唯劉措大關心的是,“是這杏樹成精害我?”

道士笑道,“山間無日月,老朽自己也不知道。”一筆帶過之後,便又轉向劉措大,“正是它。可時常在夜間夢見粉衣女子登門求歡?”

眾人聞言不由掩唇失笑。劉措大已年近四十,家中無妻。早些年有人給他說親,他還看不起人家的出身。非說等考中進士後要娶名門閨秀,誰知屢考屢不中,說親的人也不屑登他家門了。春秋大夢他做沒做過不敢說,但女子登門求歡的春|夢,只怕他還真沒少做過。

果然,劉措大紅著臉,草草點了點頭。

道士笑道,“那粉衣女子就是此妖。”又道,“適才說此街與眾不同,是因為河流恰在此處轉了個小彎,靈氣跟著迴旋成環,自然凝而不散。這種地勢,在風水上叫‘穴’,在祝由術中,便叫做龍爪握珠。有龍爪、有龍珠,才是結靈之處。當然,龍珠靈澤所及,也不限於這一條街……只是,光有珠還不成,還要會汲靈才可。水井便是最常見的汲靈之物。可貧道觀此處靈氣分佈,怕只有楊員外家和劉郎中家裡打了水井吧。”

眾人俱都恍然大悟,忙道,“確實沒打水井,原來要打井才行嗎?”

道士笑道,“有水井就行,有水塘更好,水井汲靈,水塘蓄靈。”

眾人忙道,“難怪楊家運勢旺,聽說他家後院就是有水塘的。”又有人問來看風聲的楊家僕役,“有沒有?”

那僕役此刻也一被道士唬住了,忙道,“有有有。”

又有人問,“劉郎中家也有水井,運勢卻不旺,難道是因為靈氣都被杏樹精給吸走了?”

道士頷首撫須,“正是。吸走了靈氣,才成的精怪。可惜她貪心不足,得了靈氣,還要吸人的精氣。到底走上了邪路。”他便踱步到那杏樹之下,似乎是對杏樹說話,“好好的正路你不走,偏偏要走妖路。當日貧道念著上天有好生之德,容你留下來。今日卻不得不剷除你了。”

雲秀:……

她想,這道士真是巧舌如簧。有沒有本事另算,可這套風水術說的真心頭頭是道,難怪這麼快就能唬住滿村子的人。

至於這村中少人打井一事,雲秀卻也已料到了——這不是廢話嗎?此處土壤多山石,往下根本就鑽不動?而地又近河,就算不打井,也能去河裡挑水,自然就少人費事打井。

……事實上這道士說的許多話,稍用心之人,都能推測、打探出來。只是世上用心之人少,推測出結論,會拿來嚇唬人的更少罷了。

就算在普遍膽大心細的騙子界,這騙子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了。

她確實很想看看,他打算怎麼表演“斬妖”。

劉措大見道士要除妖,不由喜上眉梢,忙問道,“天師打算怎麼除妖?我們在這裡,會不會妨礙到天師,可要驅散眾人?可要人幫手?”

那騙子笑道,“不必,小妖魔而已。有貧道在,傷不著旁人。只是你們又看不出門道,有什麼可圍觀的?”

旁人都嘿嘿的笑,忙道,“咱們都沒見過除妖,來長長見識。”

騙子一笑,道,“隨你們罷。”

左手一翻,“變”出一把符紙來,右手一翻,又“變”出一管毛筆來。引來眾人一陣驚歎。

雲秀:……可惡,這戲法的手法,比她還要純熟。

——沒辦法,雲秀年紀小,小手小腳,變這種需要障眼的戲法本身就比較費力。

隨即那道士又扭頭找什麼東西。

劉措大先回味過來——有紙有筆,卻還沒有墨呢,忙要進屋去拿。

那道士卻已自踱步到供臺前——劉措大給他上的茶,就放在上面。他拿筆在茶水裡一蘸,用茶杯沿舔了舔筆,便直接往符紙上書寫。

那符紙上竟自動浮現出鮮紅的字跡來。

人群便又是一陣驚歎。

雲秀:……

那毛筆肯定在鹼水裡泡過,符紙上分明事先塗好了薑黃。作為一個理科生,這簡直就是入門級別的常識——薑黃遇鹼變紅。她還以為正常人一輩子都不會用到這種常識,誰知今日竟親眼見到了此物妙用。

道士畫好了符紙,命劉措大貼到院牆四角去,說是為了避免這妖物受傷後此處逃竄。

眾人紛紛幫忙,很快便將符紙貼好。

而後這道士終於開始做法了。

他含了口茶水,向樹幹上一噴,大喝一聲,“妖怪,速速伏誅,莫待貧道出手。”

聲音才落,便聽一聲尖銳的鳴叫直衝而來,倒有些像厲鬼怒嚎。

眾人正要去尋那聲音來處,便見那道士,丟出一枚裁做紙人狀的符紙。背上長劍出鞘,向著那符紙橫斬而去。

一劍下去,又是一聲更加尖利的鳴響。

眾人便知是那“妖怪”受傷時所發出的了。紛紛心中發怵,趕緊抬手掩住耳朵,不敢細聽。

終於有人害怕了,忙問道,“天師,好了沒?”

那道士,猛的一收袖,不知結了個什麼印,大喝,“靈來!伏誅!”

尖叫聲瞬間消失。

那紙片人飄飄落地。

眾人依舊還有些後怕,一時都捂著耳朵,遲疑不敢靠前。

那道士已收劍入鞘,笑道,“妖怪已經被斬殺了。”

這才有人敢探頭過來細看——只見地上的紙人當胸口一道紅痕。樹幹中央不知何時亦出現了一道斬痕,斬口處發紅,分明有紅如鮮血的水珠滲了出來。

雲秀此刻不在。

她聽到那聲尖叫時,便悄悄從人群中退出去了——別以為聲音大她就聽不出來,那叫聲分明來自牆外。

這道士恐怕真有同夥。

她拐過牆角,果然見一個褐衣男子躲在牆後,口含一枚竹笛,正鼓著腮幫子,青筋橫出的吹著。聽那道士喝“伏誅”,才忙收了聲。將竹笛藏進懷裡,喘了口氣。

雲秀:……

雲秀回到院子裡。

那道士已做完了法。

目前為止,他雖沒一句實話,做一件真事,但也僅是表演而已。既沒有騙人錢財,又沒有害人之舉。

雖雲秀覺著,他應該只是想放長線,釣大魚。但不得不說,這道士除了玩的把戲沒有令人耳目一新之處,未免令人覺著雷聲大雨點小之外,倒並沒有激起雲秀太強烈的厭惡感。

她的厭惡感僅僅來源於這道士打著“高人”的旗號,卻行騙子之事罷了。

故而她始終沒出聲拆穿……當然這騙子的套路行雲流水,也沒留下什麼讓人出手拆穿的時機。

她正遲疑著,那騙子已收了符紙,準備離開。

他居然真沒打算騙劉措大的錢。

這事了拂衣去的做派,倒還真有些像個“高人”。

誰知劉措大又趕上前問,“天師,這棵樹還能留嗎?”

那道士道,“樹妖已除,礙不著你什麼了。留不留都可。”

劉措大又問,“那依天師看,明年的鄉試我……”

眾人也都屏息,聽這道士鐵口直斷。

那道士卻道,“用功讀書,功夫到了,自然就能考中。”

劉措大強求道,“求天師指點!”畢竟是讀書人,腦中轉的就是快,“天師曾說,這杏樹原本是您當日丟下的杏核兒,如此說來,我近來所受的災厄,莫不也與天師有關?天師與我也算有些因緣,便救人救到底,幫幫我吧!”

那道士默然片刻,道,“雖說你命中本就該有此禍,然而你說的也不錯,此事確實與我有些關聯。”又嘆道,“原本去除了妖物,靈氣慢慢聚集起來,你家早晚會重振門楣。但你如此急功近利,怕不是好事啊。”

劉措大一咬牙,依舊堅持,“學生已考了二十年了,只怕剩下的壽限早不足此數。實在等不得了。”

那道士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就幫幫你。搬爐子出來吧。”

眾人還想再看這道士的神通,忙七手八腳的弄了個爐子過來,點起了火。

待那火旺了,那道士便教了劉措大個口訣,又令他去灶臺下找沒燒透的木炭過來,令丟到火裡去。

雲秀琢磨著,這木炭上八成也動了什麼手腳,便趁劉措大還沒取來,先伸手穿過乾坤袖,向灶臺下掏了掏。

近來劉措大家恰好燒木頭,灶臺下還真有炭。

此刻劉措大已到了灶臺前,雲秀怕被他察覺,忙隨手抓了一塊就收回來。

收回來一捏,便明白了——外面黑乎乎的,看起來確實是炭,但拿起來沉甸甸的,從手感看,不是石頭就是金屬。

劉措大取來木炭,默唸著口訣,丟進火爐裡。

只見那木炭越燒越白,燒透之後,那道士隨手用鐵鉗一撥,竟撥出一塊銀子來。看大小,足有一二兩重。

先前除妖,眾人還只是看熱鬧,待此刻見了燒炭成銀的本事,紛紛騷動起來。

那道士又叮囑劉措大,“便用此法補償與你。然而此法只可救急,不可濫用。若心懷貪念,即刻不靈,還會引災禍上身,你可記住了?”

劉措大忙道,“記住了。”

這措大依舊是一副可憐相,但雲秀對他已毫無同情,此刻她已明白那道士為什麼不騙她的錢財了——他們是一夥的。

那“木炭”確實惟妙惟肖,但重量相差太多了,一掂就分辨得出。若不是一夥的,那道士未必敢讓劉措大去拿。

既有劉措大這個土著做內應,這道士隨口算中村裡人的生辰八字和許多村中新近發生的事,就更不足為怪了。

那道士又起身要走,這時四面看客齊齊圍上來,想求道士燒炭成銀的法子。

但經此一事,這道士已是真仙降世,眾人都怕冒犯了他,不敢狠命纏著。

唯獨一直看熱鬧的那個楊員外家的僕役奮力上前,嬉皮笑臉的排開眾人,對那道士道,“求高人也到我家去看看吧。”

雲秀:……

大魚上鉤了。

果然,道士不理旁人,聽這僕役一說,卻停下腳步,笑道,“你家順風順水,既不缺金銀也不缺福運,竟還不知足,也要請我去?”

那僕役忙道,“知足知足。只是我家老爺最愛結交奇人異士,知道天師在此,說什麼也要讓我請回去……”

那道士一甩浮塵,沒做聲。

劉措大先幫腔,“你一個狗腿子湊什麼熱鬧,你家老爺要請,不會自己來請?天師也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那僕役被堵了一句,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趕緊吩咐門前護院留住這道士,自己則一溜煙進院子,去向楊員外回稟去了。

雲秀本不想出面的——她雖易了容,但易容後也還是小孩子模樣,做許多事都不方便,也很難取信於人。要拆穿這騙子,勢必得花費一番功夫。

何況早先趙員外放高利貸逼得阿淇一家幾乎家破人亡的事,給她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從那之後,他就對這些“員外”殊無好感,總覺著他們都是為富不仁之輩,家產中不知有多少是靠吞吃阿淇家這種窮人的血肉積攢起來的。

就算被騙子黑吃黑了,也是他們壞人自己內部的矛盾。

算不上是“不平之事”。

她不大願意為幫助這些富人花費功夫——他們的錢足夠幫助他們解決絕大多數困難,也不需要她來救助。

真正需要幫助的,是阿淇這樣的善良努力,卻依舊被騙、被欺負的窮人。

但想想楊記胭脂鋪做出的那踏踏實實的十二色六香的胭脂,到底還是下定了決心。

……至少那胭脂鋪真的是憑匠心和手藝在賺錢。

楊員外是好人還是壞人,她不知道。可設圈套騙人家財這件事,卻絕對是壞事。

何況在場眾人今日其實都受騙了,日後這騙子若也想從他們身上謀騙錢財,只怕他們也難不上套。

雲秀便脆生生的問道,“劉郎中,你家灶臺下還有沒有炭了?”

……眾人只圍著那天師討教,沒人理會她。

唯獨劉措大變了變臉色——灶臺裡原本放了兩塊“炭銀”,他掏了半天卻只掏出一塊兒來,當然知道裡頭還有一塊。

但見無人理會,便不答話。只上手去推雲秀,道,“誰家小子在這裡礙事?快回家去!”

雲秀趕緊閃開,笑道,“你家灶臺下藏了銀子,為何你還這麼窮?”

這次總算有人聽到雲秀的話了,便向她解釋,“是天師的咒語把炭變成銀子的,灶臺下的那是炭。”

雲秀笑道,“咦?不是把銀子染黑了,假裝當炭,好不被人發現他偷藏了銀子嗎?”

那天師眼神略一飄忽,然而神色不變,依舊穩如泰山,笑而不語。

反倒是眾人,不但沒清醒過來,還要替天師說話,“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亂語!天師的道法,不是你親眼看見的嗎?”

雲秀道,“可是我看到的就是染成黑炭的銀子啊——不信你們去灶臺下掏掏看,也許還有旁的銀子藏在裡頭呢。”

這時忙有人道,“我去掏掏看。”

天師不做聲,劉措大竟也道,“去掏,隨便掏。真掏出銀子來可別自己昧下,那肯定是我家祖宗留給我的。我還等著發財呢!”

眾人鬨然大笑。

紛紛勸雲秀,“小孩子別多事。當心冒犯了天師,天師招天兵來拿你!”

便簇擁著那騙子要離開。

雲秀見說不聽,便又笑道,“讓他召啊,他不召,我可要召了!”

眾人又看雲秀,再度大笑。

然而雲秀左手一翻,“變”出了符紙,右手一翻,“變”出了毛筆——分明就是那天師先前所用的招式。

眾人這才不由安靜下來,望向雲秀。

雲秀笑道,“勞煩茶水端給我,潤潤筆。”

劉措大眼神又一變。

那道士見雲秀用一樣的戲法,便知道她也是個江湖練家子,心裡已謹慎起來。

但面上居然依舊穩如泰山,笑道,“你是……早先大橡樹下的那位小道友?”

雲秀沒料到,彼時匆匆一瞥,這道士竟記住了他的模樣。

但她也不怕。

只笑道,“是。”

那道士道,“你師父是誰?莫非他沒告訴過你,衝撞尊長,壞了規矩,要招惹災禍嗎?”

雲秀聽懂了——他在威脅她。

聞言,人群中果然有二三人蠢蠢欲動,像是準備要動手的樣子。

……這道士果然不是什麼善茬。

若真打起來,雲秀小胳膊小腿的,決然只有吃虧的份兒。

所幸她有個隨身空間。

她一面悄悄伸手進乾坤袖裡,掏了麻痺粉彈到那幾個人鼻子前。一面說道,“我和你修得不是同一路的道,你可算不得是我的尊長。我也沒壞了我門上的規矩。”又諷刺那道士,“不知你門上的規矩是什麼,比拼道術?還是慫恿一群大人,當眾毆打我一個小孩子?”

那道士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若真有人看不慣你唐突囂張,非要出手替你師父教訓你,貧道自然也會替你說情。”

但他等了片刻,居然沒有人動。

他不知深淺,眼神便在人群中掃了一掃——大概以為雲秀也有同夥。

又不動聲色道,“你既說不是我的同門……看來是要與貧道鬥一斗,誰家才是正統了。”

雲秀道,“不是。你又不會法術,要怎麼鬥?我只是來戳穿你的。”

她確認想襲擊她的人都被制住了,便自去蘸了茶水,在符紙上書寫。筆尖潤溼了符紙,落筆成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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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寫,一邊向眾人解釋道,“薑黃遇到鹼水,當然會變紅,誰寫都一樣。”

那道士點頭,“紙屬木,墨屬水,黃屬土,紅屬火。只需灌注金刃之氣,便天然可做五行生剋之陣,增強法力。我祝由一門多以劍為法器,故而符紙多用薑黃輔佐。此事我道門人入門便知,小友點破我用的材料,不知是何用意……”他一笑,“符紙確實人人可寫,可告訴他們材料,卻不告訴他們常人書寫會被抽取金氣,損傷心肺,是何用意?”

雲秀:……啥?

她笑道,“我可不是要告訴他們這些。我只是想說,你適才斬紙,斬木,那上頭跟血似的東西,就是薑黃遇鹼變紅,免得他們還以為你把木頭斬出了血。”

她便將茶水往牆上一潑,拿竹樹戳了符紙,一劃,那牆上果然出現一道血紅的斬痕。

那道士笑道,“無事你斬這牆做什麼?”

雲秀道,“示範給人看,省得壞人拿來騙人。”

這時眾人多少已有些動搖了。

但也許是先入為主,也許是存了僥倖之心——畢竟只要信這道士,那燒炭成銀之術就可能是真的,就可能學得到手。總之無人站在雲秀這邊。

便有人質疑,“那我們聽到的尖叫聲是……”

雲秀一笑,銜了竹笛,用力吹響。

那聲音尖利,眾人紛紛掩住耳朵。

雲秀笑道,“你們先前聽到的,是這個聲音吧?”

眾人都不敢肯定,有說是的,有說不是的。

雲秀便提醒道,“他‘做法斬妖’前,都要先高叫一聲——就是提醒牆後吹笛子的同夥,讓他及時做出尖叫聲唬人。”

那道士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道友血口噴人,就不怕損傷道行?那杏樹精是木妖,叫聲本就自帶絲竹之音,你聽成笛聲並不奇怪。可你竟汙衊我用笛聲作假,總得抓住吹笛之人吧?”

雲秀道,“他跑了。但有還是沒有,你心知肚明。”

那道士道,“沒有。”又道,“貧道來此傳授道法,行善積德。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信口雌黃,汙衊前輩大能?我今日不替你師父教訓你,怕你長大之後心術不正,要為害一方。”

他一說傳授道法,眾人立刻想到了他的燒銀術,再度動搖起來。

紛紛替他說話,“天師用仙術治好光棍的瘸腿,那是我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又指責雲秀,“大師既沒求名也沒求財,做這些假又有什麼好處?”又有人道,“騙人是為求財,可他把銀子做成炭有什麼好處?為了燒好了給別人?這樣的騙子怎麼不來我家?”

“就是,就是。”提到燒炭成銀,眾人復又激動起來,紛紛上前攻擊雲秀,“小子不知好歹。”“你有能耐也燒一個給我們看看……”“不懂事別亂說話。”他們越說便越覺著,這道士是來帶領他們發財的。扭頭又眾星拱月,紛紛去吹捧那道士,“小孩子有眼不識泰山,天師別理會她。”

當日雲秀對付趙員外和那個宦官,用的是“天罰”的名義。

今日的事,其實也可以借用空間的功能,也用裝神弄鬼,直接拆穿這道士的面貌。

這可比耐著性子解說騙術要容易多了。

但雲秀忍住了,沒有用。因為她只是想拆穿騙子,而不是想以騙治騙。否則若再來一個不懷好意的裝神弄鬼的騙子,這些人只會更容易上當。

那就違背了她的初衷了。

可惜她白說了這麼多話,卻半點用處都沒有——眾人分明已被燒炭成銀給迷住了眼睛,只信自己想信的,根本就不願費神去分辨是非。

見雲秀阻攔了他們的財路,不但不肯再聽雲秀說話,反而還恨不能替那道士除掉她才開心。

已有人動手推搡起她來。

雲秀光防備壞人去了,卻沒料到還要防備“眾人”。轉眼間就被推倒在地上。

推倒她的人心虛了一下,但隨即就有硬起底氣,調侃道,“你不是會法術嗎?既然不會,就別在這裡裝模作樣了。大人說話,什麼時候輪得到小孩子插嘴了?快回家吃奶去吧!”

那人其實只是錯手推倒她,並非故意。論說起來,鄭氏對雲秀的用心比這要壞多了。

但不知為什麼,鄭氏的惡意完全傷不到雲秀的心,這人輕巧的幾句話,竟令雲秀在失望透頂之餘,感到了受傷。

是繼續管下去,還是聽之任之,其實只在一念之間。

而那“一念之間”,並沒有很長。

雲秀站起身來。

她手邊就是院子門,雲秀起身推門,擋住了自己的身形——只要沒人看見,她就能進到空間離去。

她進了空間,抓起一瓶回春粉。伸手出來,自空中向下一撒。

霎時間草色由枯轉綠,柳絛舒展,杏花滿樹。

而後她在空間裡重新易容,這次易容成個不怒而威的英武仙女。

換上百褶的留仙裙時,也沒忘了如在書上讀過的一般,抽空向外撒了一把香。

神仙降世,總得有點異象——空中仙樂比較難實現,滿庭紅光也稍嫌麻煩,但異香撲鼻這個太容易了。

換好衣衫後,便如她二姨令狐韓氏所教授的那樣,將如煙輕薄的彩紗跨在臂彎上——那彩紗用的是她新做出來的布料,比柳絮還輕,丁點微風便能吹動,在空氣中便如天際流雲般變幻飄浮——她記得壁畫中的仙女和飛天,臂彎上都挎著自己會向上飄的披帛。

做好一切準備之後,雲秀將六重花印拍在了院中杏花樹上,便踏著白光現身出來。

不出她的所料,眾人還沒有離開。

先是枯木逢春,百花逆時綻放,隨即又是突然瀰漫開來的異香——不論是誰都知道要有異象出現了。

眾人一時都圍著那道士,詢問他是不是神仙要來,是哪位神仙要來。

——雲秀早先的行為還是有用處的。

雖眾人依舊當那道士是“天師”,但這道士竟會被個小道士短暫為難住,可見只有道術,還算不得神仙——神仙該更超然物外 些。

因此他們都不覺著,這些異象是因為這個道士而出現的。

……而這道士自己,其實也被這些異象給嚇住了。

只是他用鬼□□義騙人騙的多了,其實比普通人更加不信鬼神。因此倒沒和尋常人一樣腿軟。

——直到他看見雲秀憑空現身在杏花樹上,宛若天女下凡一般的姿容,身上□□猶自在下落中上行。

雲秀掃了一眼眾人。

道,“是誰打著本仙的名義,在下界行騙?”

聲音錚翁有迴響,宛若天籟。

底下眾人瞬間跪了一地。就連早先被雲秀用了麻痺藥,腿麻得不敢動彈的兩個人,也都忍著萬針刺肉般的滋味,匍匐在地。唯獨那道士腿軟了一軟,打了個彎,居然又勉強站住了。

有個還算膽大些的人強問道,“不知上仙是那位大仙?”

雲秀道,“我名祝由,司掌天下祝禱與符咒。”

那道士再撐不住,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卻猶自嘴硬,“你既是神仙,有何憑證?”

雲秀想隔空扇他一巴掌,向他證明證明——但看這騙子鬚髮皆白,她卻扇不下去。

橫豎已經裝神弄鬼了,也不怕再裝得更像些,雲秀便指著一旁橡樹,道,“先前本仙驅使草木,救下一個墜樹的孩子。你說是你用祝由術驅動草木所為?”

那道士嘴唇哆嗦了一下,道,“貧道……並沒有這麼說。”

此刻在場的有不少正是先前親耳聽他說是自己救了阮小七的,聽他信口雌黃,紛紛怒目而視。

雲秀便道,“神仙論人善惡,原心不原跡。你雖未親口說是,卻惡意誤導旁人,此惡便已記到你頭上。你既要本仙的憑證,本仙就讓你看一看。”

她便撒一把回春粉在那橡樹上,驅使橡木抽葉,開花,結果。彈指之間歷經三季,那橡子已噼裡啪啦的自樹上落下。

眾人忙再度納頭叩拜。

雲秀便道,“一切道法,盡皆勸善懲惡。我祝由之術,亦是勸善懲惡之術。天下生願,若達我耳之聽,一切善願,我願助人實現之,一切惡念,我亦替人記錄之。”華陽真人曾問她,成仙之後有什麼想做的。雲秀依舊沒想明白,但那日隨華陽真人一道看了鸛雀樓前河燈之後,雲秀確實隱隱約約有這種願望——想要替人實現那些空中樓閣一般美好的,但若無人承接,便終將凝做甚至無法浮起一片羽毛的弱水的,那無數生願與遺願。

很自以為是,很自不量力。

可既然要修神仙,原本就該自以為是,自不量力一些。若神仙都不敢許下宏願,都不願管凡間不平事、遺憾事。那麼那些篤信天道和正義的好人,就太孤單,太可憐了。

……適才的遭遇,確實令她受了點小小的挫折。普通人平庸混沌起來,真讓人難以承認他們是需要幫助的好人。

但她是修仙人,還不至於會被這種小挫折動搖心志。

她便將袖中那塊染成黑炭的銀子丟到那道士眼前,問道,“此是何物?”

眾人伸脖子望過去,不知是誰伸手拾起來,一掂,便想到了那小道士早先說的“炭銀”,立刻拿袖子擦了擦——果然底下露出銀色來。

他忙將那“炭銀”傳給眾人看,道,“那小道士說的居然是真的。”

雲秀又問,“你用此術騙人,有何目的?”

那道士不說話,雲秀便轉而問劉措大,“劉氏,你與他合謀,該知道他的目的吧?說給眾人聽聽,若懷抱不勞而獲之心,貪圖這道士的‘法術’,會有什麼後果?”

劉措大不肯說——他可不是那道士一樣的老頭子,雲秀下的去手。

立刻隔空扇了他一巴掌。

劉措大嚇了一跳,忙捂著臉看雲秀。雲秀道,“這是將功贖罪的機會,不坦白,本仙就把你變成豬。”

說著便彈了藥粉到他鼻尖,劉措大鼻子立刻變闊,挺起,成了圓頭豬鼻子。他嚇得忙捂住鼻子,道,“我招,我招。”立刻和盤托出,“只要能借……藉此取信於人,被當活神仙供奉著。自然是他說什麼,眾人都會聽信,說不定還能騙兩個女人來玩玩……”

他此言一出,家中有妻女的俱都勃然變色。

雲秀也一懵,她先前覺著,這道士的騙術若用在普通百姓身上,定然收不回本錢來。因此他的目的肯定只有楊員外家。可見她對人的貪|欲了解得還是太淺薄了。

也不是所有騙子,圖的都只有財,也有人圖色。說不定還有人圖酒、圖命、圖愉悅……人性之惡,簡直不可細思。

劉措大也意識到氣氛有異常,忙又道,“但但但……我們也沒想著騙大夥兒,主要就是想從楊財主身上弄點錢來花花。他素日欺壓鄉鄰,我是氣不過才……”

雲秀道,“那你說說,他怎麼欺壓你了。”

劉措大道,“他們狗眼看人低,盡日取笑於我。年節我登門拜訪,他們跟打發要飯的似的打發我,連正門都不讓我進……”

雲秀:……那你也不讓他進你家正門就是!

她實在聽不下去——世上竟有如此猥瑣狹隘之人。

便道,“你們可都聽見了?”

眾人俱都懊悔、慚愧,默不作聲。

雲秀解去劉措大鼻子上的藥效。道,“世上沒有捷徑。天降橫財之後,必是考驗和代價。神仙若要獎勵善人,只會悄然無聲的替他擋去災難,助他平安順遂。不會直接拿塊金子出來。只有另有居心的人,才會用這種漏洞百出的燒銀術騙人。你們多留心,別貪圖不義之財,給騙子可趁之機。”

說完之後,又覺得這種乾巴巴的說教實在枯燥乏味,毫無助益——她自己都不愛聽,卻要說給旁人。

可一旦裝成了神仙,看底下人跪在面前,忍不住就從忐忑中生出些責任感來,覺著不說些神仙會說的話不行似的。

雲秀想了想,便又道,“祝由之術是祝福之術。於治療疾病上並無長處,若有病痛,還是該求助針石醫藥。但本仙到底是神仙,多少懂一些醫術。僅限本仙現身的時刻,你們誰家有疑難雜症,便帶來讓我診治診治吧。”

……她高估了人對疑難雜症的定義。

此言一出,全村每個人立刻都得了疑難雜症,全都要雲秀看一遍。

就連先前那個推得她摔了一跤的漢子,也來求診治——欺負孩子時那麼身強體壯,居然也覺著自己有病?真不要臉,雲秀腹誹。

她雖能剋制住自己的報復心,不拿空間裡那些手段對付他,但畢竟還沒有真聖人的那種“旁人扔給他汙穢和不義,他還得不念舊惡的照耀他們”的胸襟。

明知他沒病,也惡狠狠的給他開了個偏方——回家自扇十下嘴巴子,扇腫為止。

接連看了七八個沒病說有病的,雲秀實在有些忍不了了——但這該怪她不謹慎,她都裝成神仙要替人治病了,自然人人都要請她診治。反正自己不來,旁人也會來。

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嘛。

雲秀又吃了一個教訓——只要給人合理佔便宜的機會,沒人會主動自律。

忙得昏頭漲腦的時候,忽有一個顫巍巍的老人拄著柺杖上前。

雲秀要替他號脈時,那老人搖了搖頭,只問,“老朽的身體自己知道。只想問問神仙大人,老朽還有多少壽數?可夠能等到兒子打仗回來?”

雲秀不由靜下心來……不知是不是錯覺,有一瞬間,她彷彿真的看見了這老人的“生願”。

光滿淡極,幾乎已接近遺願的顏色了。

可當她凝神想細看時,卻只見那老人渾濁失明的雙目。

不知為何,她心中忽的湧起溫暖又悲傷的感覺。

她說,“您有什麼話想親口對他說嗎?”

老人道,“……就是想再見他一面。他十五離家,十五離家啊……二十多年了,都沒回來過。莫非我臨死前,都不能再見他一面嗎?”說著便老淚縱橫。

雲秀竟然無一句話可安慰他。

老人又道,“神仙大人說,願替人實現生願,老朽的願望,神仙大人能否替我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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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秀愣了一愣。

不能。

十八從軍,至今未回,恐怕已是戰死了。縱使是真神仙,怕也無法讓他活著再見兒子一面。

何況這老人也不剩幾日的壽數了。

她許願,要承接眾生生念,替人實現善念。可原來人的善念,亦能如此沉重。

她沒有作聲,只提筆開藥。

——緩解憂思,令人安眠的藥。

而後,她握住老人的手,說謊了,“能。好好吃藥,放寬心思,便能延年益壽,見到你的兒子。這是神仙的許諾,必定能夠實現。”

這時她忽的聽聞外間嘈雜之聲,藉助袖中潛鏡看了一眼外頭,便見車馬如龍,直向此地而來。

有綠袍的官吏跨馬行在前頭,看品服,是知縣一級。

雲秀立刻便明白過來——華陰縣的知縣到了。

她今日弄出的陣仗實在有些太大了,又是草木返春,又是神仙下凡,只怕早有人向縣裡通風報信,驚動了華陰縣官府。

她便起身進屋——藉機回到空間裡。

而後再度易容、更衣。

悄悄的從後門離開,動身向華山上令狐家的別墅去了。

因替人看病耽誤了不少功夫,待她來到山間別墅時,已臨近傍晚,紅霞滿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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