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提和澄空都一齊看著他們。
兩人站起來，何歡說：“這是龍姑娘的父親，我去跟他解釋。”
聽著外面呵斥擂門聲，無提攔住他，“人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去？此時不是見面時機。你們先待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何歡和龍騰相視一眼，只好不安地停下。看著無提法師和澄空一起出去了。
何歡握著她的手。
門正被砸得砰砰響，一下從裡面開啟了，無提和澄空走出去，又關上了。
“我女兒呢？”
“阿彌陀佛！”
女保鏢說：“就是他帶著龍小姐和小白龍進去的。”
“我女兒呢？小白龍呢？”
“施主有什麼事？”
“裡面的是我女兒！我找我女兒還要經過你？小白龍騙了我女兒，叫他們出來！”
“裡面確實有一位姑娘，但不是被騙，他們此時也不能出來見你。”
龍臨怒道：“這就是佛門弟子修行之地嗎？和尚在修行之地幫著一個海王藏姑娘，不犯法嗎？”
澄空疑惑道：“海王是誰？裡面沒有海王，只有小白龍和龍姑娘。”
女保鏢好想給他鼻子一拳。
無提道：“阿彌陀佛，裡面確實是佛門弟子修行之地，只接待有緣人。小白龍和龍姑娘暫時不願出來見施主，施主還是請回吧。”
“你！”
一見老闆眼神，女保鏢和另外兩個精壯漢子就要踢門。
無提門中屹立，“大殿佛堂，施主請便。但這後院是修行之地，也屬於私宅，施主不能亂闖。”
“好啊！你們幫著他窩藏我女兒，這是和尚該幹的事嗎？是寺廟該幹的事嗎？”
“我們沒有窩藏，也沒有強留，他們要走隨時可以走。但現在，他們還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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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跟你這禿驢說不清楚！”龍臨對著門裡大叫，“瓏！你給我出來！我不追究他，你現在就出來！”
聽到沒有回應，龍臨又叫道：“小白龍！你現在就讓我女兒出來！我懶得見你！但是你再不讓我女兒出來，我一定會讓你身敗名裂！包括這些包庇你的和尚！整個雲州！你最好考慮清楚！”
何歡緊緊握著龍騰的手，一聲不響。他不害怕身敗名裂，害怕一讓她出去，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世界這麼大，她一個人哪裡能抵抗得過他們？讓他們帶走不知道被他們藏到什麼地方？有多少方法阻止他們聯絡？她遇到什麼他也不知道，也不能陪著她。
絕對不能讓他把龍姑娘帶走的！
等了一會兒，沒反應，龍臨又痛心疾首地說：“瓏！他一個網紅導遊！哪一點配得上你？你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
你跟別人談談戀愛也就罷了，他那麼出名，你跟他談了戀愛，以後還有哪一個家族不要臉面敢要你？”
龍騰氣得發抖，眼淚都冒出來，倔強地憋著。
“你年輕，你根本不懂！我難道能害了你？你覺得自己特別勇敢是吧？你一直覺得所有人都對不起你！我也儘可能去包容你！
我是不是一直由著你？但你真是被寵壞了！沒受過社會毒打！你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你見過壞人嗎？”
龍騰眼睛裡像破碎了一地的水晶一般，何歡握著她的手，她還沒見過壞人嗎？這個父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身邊全是豺狼虎豹！
何歡覺得她和元元一樣，家長都覺得已經把最好的給你了，她的家庭比元元更複雜一些，這樣的環境下自己成長成這個樣子，已經極好了！他是很佩服的。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他特別喜歡你，他是不是這麼告訴你的？但是他喜歡你，喜歡你什麼？容貌？父母給的！錢？家裡的！你有什麼？離開父母離開家，你有什麼？你問問他，你什麼都沒有，他會不會喜歡你？”
龍騰滿眼淚水，何歡好想衝出去打人啊！如果那不是她父親的話。難怪她總說自己是廢物。
何歡抱著她，輕撫著她的背，“瓏瓏，你很好，我的朋友都喜歡你，我的老師、領導都誇你，他們可沒見過你的容貌也不瞭解你的家庭。
你很好，瓏瓏，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漂亮，但我愛上你，是因為你做的事。就像她們說的，你真的閃閃發光的。”
何歡又摸摸她的頭髮，“你很好的，瓏瓏，你聰明，又清醒，又善良。你眼光超好，你絕對不會看錯人的。”
龍騰給他逗笑了，“你到底安慰我還是誇你自己呢？”
“誇你也誇我呢，我不會辜負你的。”何歡認真道。
“嗯。”
龍臨吼了半天，歇了口氣又繼續吼：“你動不動喊斷絕關系！你試試沒有這個家，你能靠他嗎？你能保持你的生活水平嗎？”
何歡說：“能。瓏瓏，你哪怕要過奢侈的生活，我也可以辦到的。只是我暫時沒這個追求罷了。”
龍騰差點被他凡死！不過她相信，他當代言，當主播，都是頂級流量！即使不願意，就憑那無敵的品鑑能力，他還有什麼不能做到？他只是僅僅喜歡當導遊罷了。
“你只要做你喜歡的事就好了。”龍騰說。
外面又吵起來：“我可以養你！因為你是我女兒！但我奮鬥半生，不是為了讓一個外人少奮鬥幾十年！我不會眼睜睜看你被一個外人騙財騙色！
我查過他的家庭！他父母還在農村種地，他姐姐姐夫開個滷菜店。你想去這樣的家庭嗎？他的父母不努力，憑什麼隨便生個兒子來攀高枝摘別人家的桃子？”
龍騰抱歉地看他一眼，握著他的手。
何歡含著淚，沒想到連家人也要被羞辱。這幸好是沒入贅！什麼叫不努力啊？這個社會有成功者，但更多的是普通人，不給社會添麻煩，勤勤懇懇養活一家人，就值得尊重。
就因為喜歡他女兒，就要被他羞辱嗎？
龍騰抱著他。
“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不讓我生兒子，我不生！我讓你好好上學，你也不上！你讓我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
現在你完全不聽話，為了所謂的愛情，爸爸不要家也不回！還要斷絕關系！你想氣死我嗎？你為我考慮過嗎？”
何歡抱著她，不知道說什麼。
“什麼狗屁愛情！你不要被一時衝動迷惑！條件相當，才能相互理解！窮人家的孩子要不是見錢眼開就是自尊心強。你是想他跟著你吃軟飯還是你跟著他吃糠咽菜？”
何歡皺眉，“瓏瓏，我沒有那麼慘的。我不吃軟飯，也不會讓你吃糠咽菜的。”
龍騰笑了。
“沒有家人的幫助，沒有家人的祝福，你真的能幸福嗎？你跟他在一起，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的！你媽那份我也不會給你的！戶口本你也不可能拿到的！你有本事來跟我打官司！”
龍騰咬咬唇。
何歡握著她的手，“要不要告訴他我們是走婚？他就不用擔心家產了。”
“那他更會覺得我們亂來了。”
“你看看，你什麼都沒有，他還喜不喜歡你？”
何歡抱著她，“不要怕，我喜歡你，我們會過得好好的。”
“小白龍！你說你喜歡她，你捨得讓她跟你一起過窮日子？為了你那廉價的喜歡，你讓一個養尊處優的女孩拋棄她原本幸福的生活，跟著你過苦日子，這就是你的喜歡？這根本就是自私！”
“我們不會窮的，你爸爸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有錢吧。”
龍騰笑了。人就是這樣！自己也是從那時候走過來的。只不過白手起家，所以倍加珍惜吧！
看他終於歇了下來，不瞭解原委的無提法師也瞭解了，“阿彌陀佛！施主聽我一言。子女為父母所生，只為血緣。長大成人，自有姻緣。施主何必破壞姻緣，將血緣變成孽緣？”
龍臨瞪著眼睛，“你說什麼？你信不信我拆了這裡？”
“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無提法師澹澹道，“施主要拆便拆吧。”
“你……”這特麼犯法呀！看這斑駁的牆，也不知道這寺廟是不是文物保護單位？要是，那就更麻煩了！
何歡握著龍騰的手，走婚也是婚啊！只能由他們兩人決定啊！
龍臨眼眶都要裂了，“好啊！這雲州果然是小白龍的地盤啊！連佛門都包庇這種拐騙別人女兒的人是吧？”
“阿彌陀佛，佛門普度眾生，接納有緣。施主心也放寬一些。”
看著斑駁掉皮的牆，龍臨忽然說：“我捐兩千萬給你們修繕寺廟，讓我女兒出來！”
何歡緊握著龍騰的手，沒想到真的會出現這種戲碼！有錢了不起，但也不能這樣吧？
“阿彌陀佛。”無提法師道，“感謝施主，但施主這緣小寺不敢結。”
“你……”
怎麼油鹽不進？龍臨快要氣死了！
澄空忍不住道：“阿彌陀佛，施主不要這麼生氣，小白龍與龍姑娘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龍臨更氣了，“就是你們這些和尚合起夥來騙我女兒給她洗腦是吧？”
澄空又道：“施主如何確定小白龍不是龍姑娘的良緣？隨生死流，入大愛河，一瞬間含永遠，我看小白龍很堅定清醒地愛著龍姑娘。”
“你一個和尚你懂什麼是愛？”
“那施主為我解惑，什麼是愛？”澄空彬彬有禮不恥下問。
龍臨快要瘋了！神經病啊！他不是來跟和尚當感情導師的好不好？
何歡也沒想到，本來來看澄空和無提法師吵架，怎麼他們一起去吵龍姑娘爸爸了。
嘴巴說幹，裡面也沒聲響，龍騰不耐煩道：“你快點讓他們出來！不然我報警了！你們佛門能窩藏別人家女兒嗎？父母不同意的，你們能窩藏嗎？”
“施主，我國成年人是婚戀自由的。”無提法師給他普法道。
何歡忍不住笑了。
龍臨差點背過氣去。
“你！”
“施主，子女雖是父精母血，但精神是獨立自由的。”
“你們這些出家人就是不要父母，不忠不孝的！”
“阿彌陀佛。血緣親人皆前世註定，能為一世父母子女，都是前世因，今世果，本該互相珍惜，施主難道把女兒當做一團只有生命沒有智慧的血肉，供養她再食她之肉嗎？”
好狠呀！
龍臨果然說不出話來了！
“施主奮鬥半生，女兒不能擇自己所愛，施主奮鬥的意義在哪裡？”
龍臨無法回答。
“施主愛女兒嗎？”
龍臨默然。
“施主能愛她所愛嗎？”
“不能！”這斬釘截鐵的。
“即便不能，施主得知女兒戀愛，便如同挖心掏肺。那女兒若失去所愛，是否也如同挖心掏肺？”
龍臨沉默。
“血緣之愛乃天生，千里姻緣一線牽。”
“那特麼是我牽的！”
何歡忍不住笑了，看看龍騰，龍騰無語。
無提法師笑道：“施主所牽，這不正是緣分嗎？”
龍臨氣結。
“虎不食子，實不可誇。二人同心，世所罕見。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同心成姻緣，方才生血緣。施主也有愛人吧？”
龍臨快要哭了。
“只要血緣，破壞姻緣，是否斷其根本？”
“你不要再說，我走就是了。”龍臨說走就走。
無提法師很欣慰。
何歡也是感慨，無提法師不知不覺就說到根本了。
龍騰也默然，他們一家人不就是只要血緣破壞姻緣，生生地葬送了一個幸福的家庭嗎？
目送他們出去了，無提推門進來。
“多謝無提法師。”兩人躬身道。
無提法師微笑，“神父為新人證婚，我今天也算為二位證了姻緣。願二位長久呀。”
何歡知道，佛家講因果，他如果辜負龍姑娘，無提法師也背上了責任。今天勸走龍騰父親，純屬是相信他這個人了。
“無提法師放心，三次來見無提法師都帶著龍姑娘，以後還帶著龍姑娘來拜望無提法師。”
無提微笑著點點頭，好奇地問：“龍姑娘父親說你們的姻緣是他牽的，他卻又不同意，這是為何？”
何歡笑道：“他給龍姑娘報了我的團。”轉頭溫柔地看著龍騰，“這樣我們才相識相愛了。”
無提笑了，“這確實是緣啊！”
“嗯。”何歡握著龍騰的手，“所以，他暫時不同意，我也毫無怨心，還是感謝他當初給龍姑娘報了我的團。”
無提和澄空，龍騰都看著他。
“有此心胸，無不化解。”無提說，“走吧。”
這麼吵鬧一陣，也到了午飯時間。也虧得這後院沒什麼人。幾人去齋堂吃飯，何歡戰戰兢兢地拉著龍騰，生怕她被去而復返的龍爸爸搶去。
吃過飯，路過那個偏殿，又看見那副對聯，何歡駐足。
“閱歷深時知世態，功夫悟後見天真。”何歡撫著門聯，“常看常悟，常悟常新，新如新生。”
無提法師微笑，“施主悟了。”
澄空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何歡道：“老子說：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孟子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釋迦下地，赤條條指天說：唯我獨尊。
我想三教能合一，便在於這份赤子之心，經再多坎坷，做再大事業，知道再多道理，也能復歸天真，近乎無知吧。”
澄空恍然大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感謝施主教導。”
何歡和無提法師相視一笑。
就像一個波浪過去，復歸平靜。澄空和無提把他們送到山門口臺階上，兩人坐纜車下山。
緊拉著她的手出來，沒人。連保鏢也走了，沒人監視他們了。兩人大松一口氣。
“如果你爸爸不給你報團，你永遠不會報旅行團？更不會報我的團吧？”
“嗯。”龍騰說，“我不喜歡跟人相處，討厭熱鬧。是他要讓我體驗一下人間疾苦，我正在氣頭上才答應的。”
何歡笑了，“你爸爸讓你體驗人間疾苦就是報我的團啊？那你體驗到了什麼？”
“你。”
龍騰看著他，何歡也看著她，兩人相視而笑，陽光灑在兩張臉上，特別燦爛，特別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