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互看看，梁銘先點點頭。
大師兄看著龍騰，“龍姑娘也是旅遊行業的嗎？”
龍騰頓了一下，搖搖頭。
大師兄笑笑，“你對旅遊行業倒很瞭解。”
龍騰低下頭。
“其實我一直期待歡兒能攪動這爛泥潭。導遊就應該憑講解和服務賺錢。現在變成了導購，銷售的壓力要比講解大得多。
因為它確實質低價高，你要昧著良心，誇大其詞去推薦、介紹。然後遊客還不一定買。現在又可以退。確實是很不好做。
只是我們入行久了，確實像龍姑娘說的，有點害怕去改變。因為這個模式這麼多年了，雖然越來越難，大家也在罵也在抱怨，但還是很卷。
其實最開始推低價團的時候，導遊也罷過工，只要導遊聯合起來不接團，這個低價遊就沒法做。但是旅遊市場這麼大，總有人想便宜旅遊，也總有人會接。
大家都要吃飯，也只能接。所以這個市場就越來越爛。其實經過這幾年打擊低價團，已經正規很多了。
像原來那些買團、賭團、零團費、負團費，幾乎沒有了。但低價團確實不好管。像幾百塊春大麗，完了還送版納。這樣的團還是很多的。
這幾百塊就是象徵性地收一下，結束了還送版納，類似這樣的，它只是零團費、負團費的一種變異。最後還是要靠購物。
但確實監管得嚴，遊客越來越精，低價團越來越不好做了。
像我的話，我就靠講解，靠服務，我也不介紹商品。去了購物店，有的遊客看在導遊的辛苦上，隨便買點。不買的，也沒辦法。
像晶晶，很會講故事，她的團買得多一點。但是壓力越來越大，也是事實。”
大師兄看了看大師姐，大師姐喝了一口酒。
“所以我是希望這個市場真的能改變，大家都輕鬆一些。確實不能全靠歡兒去做這個事。”大師兄點點頭。
龍騰神色一鬆，又看著大師姐。
大師姐喝了一口酒，“誰不想掙乾淨錢？當這麼多年導遊，各種各樣的遊客，事實上確實團費越高的素質越高，那些報低價團的就是斤斤計較。
歡兒這次遇到的那個婆娘確實噁心，但是對比我們遇到的都是小事。
這些人花錢少，卻要最好的服務，動不動投訴。也不知道花了幾百塊來旅遊，路費都不夠，哪來這麼大的脾氣？抱怨這抱怨那。
這種團一般住的不好，有時候住在郊區那種招待所，蚊子多，蟑螂也有，遊客真的大半夜叫你去打蟑螂，被蚊子叮個包都要投訴你。
那種酒店服務也不好，還要返給旅行社，所以對團隊基本不管。導遊只好又當客房服務員。大半夜讓你跑老遠去買蚊香，讓你去叫外面的工地停工……”
大師姐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酒，“在這個團之前，我保持著零投訴的記錄。為了這個零投訴，我就像丫鬟一樣，伺候著這群大爺。”
“誰都想掙乾淨錢，掙輕鬆錢。”大師姐點點頭。
龍騰松了一口氣。這才拿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
“謝謝你們。”
“不用謝，這確實不是歡兒一個人的責任，大家都有責任來把這個市場變好。”大師兄說。
“別的行業隨著成本上升和消費水平越來越高，都是價格不斷上漲。只有旅遊行業，九十年代就上千的國內遊，上萬的國外遊，過了二十多年，反而變成了幾百塊，甚至不要錢。
太瘋狂了！在家待著一週也要花個幾百塊買菜吃飯，出來旅遊一週幾百塊，他們還把自己當高高在上的顧客，把導遊支使得團團轉。這確實很變態！
但是越來越多的人出來旅遊，人人都有旅遊需求，有需求就有人做，更多人進入這個市場，把這個市場越做越爛。
剛開始打擊低價團的時候，旅行社和導遊也很開心，團費當時是提起來了，但沒人報。所以最後只好繼續做低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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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歡兒確實把更理智更有素質的遊客帶來了。真的希望品質團能夠取代低價團成為市場主流。
這個，我們要去試一試，看究竟有多少人願意報品質團。能不能讓大部分有文化素質的導遊吃飽飯。”
“嗯。”
龍騰手機響起來，看是何歡，連忙接起來。
“瓏瓏！你走了嗎？”
聽他慌聲，龍騰安慰：“沒有啊！你沒看我行李還在嗎？”
“那你在哪兒啊？”
“嗯……我……嗯……”
三人看著她，龍騰實在不知道扯什麼理由了，“我大姨媽來了，我出來買那個了。”
“小區便利店嗎？”
“便利店沒有我要的牌子，我就出來找找看。”
“你在哪兒啊？超市嗎？我來接你。”
“你別來接我了，等下把自己走丟了，還要我去找你。”
三人捂著嘴，快憋不住爆笑了。
“可是你那麼漂亮，大晚上一個人出去多危險啊！”何歡又說，“梁銘跟你在一起嗎？他也不見了。”
“咳！沒有啊！他可能，他好像是有事，有人找他，比我先出去呢。”
明顯感覺到何歡陷入了思考……
龍騰連忙說：“哎呀！你先掛了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你注意安全啊！”
“嗯。”
看她掛了電話，三人才大笑起來。
大師姐說：“歡兒不知道你們出來麼？”
“龍姑娘把他灌醉了才出來的。”梁銘說。
大師兄和大師姐又笑起來，“為什麼要灌醉？”
“那我先回去吧。”龍騰站起來，把手機放回兜裡，太著急沒放進去，順著口袋掉了下來。
梁銘連忙一把將手機拍在了桌子上，拍出了記事本。
記事本上寫的就是她剛剛說的話，一段一段，密密麻麻。
見梁銘湊近，大師兄和大師姐也不由自主湊近，看到了自己——大師兄、大師姐……
龍騰慌忙說：“因為我沒有文化，不會說話。”
三人捂臉，擋住笑。
龍騰認真道：“你們都是很有文化口才很好的導遊，我怕我見了你們什麼也說不出來。所以才先寫下來，謝謝你們的配合。”
三人笑得肩膀聳動。
龍騰紅著臉，尷尬地看著他們。
“龍姑娘你別介意，哈哈哈……”大師姐實在忍不住了。
“你應該讓歡兒來，他多伶牙俐齒的。”大師兄還能忍住。
“我知道他很會說，但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所以我只好來說了。”
“你寫的說完了嗎？”大師姐盯著她的手機，忍不住想往下劃。
龍騰連忙把手機抓在手裡，“沒有……但是你們願意支援他，就不用說了。”
三人笑盈盈地看著她。
“那你們先回去吧。”大師兄道。
梁銘也站起來。走出座位，龍騰看看梁銘，“你明天要上班吧？”
“對，天天都是一日遊。一日遊本來就有很多純玩的，新規也不影響。要下地州的基本都要進店。購物店和導遊還是有點牴觸。現在報純玩團的也確實不多。”
龍騰轉頭看著大師兄和大師姐，“大師兄，大師姐，明天晚上你們來他們家裡吃飯吧。”
大師兄和大師姐笑道：“好。”
梁銘也忍不住好笑，龍姑娘這邀請的，你們到他們家吃飯！
龍騰很不好意思，轉身出去了。
等他們出去後，大師兄和大師姐放聲笑起來。
“歡兒去哪兒撿的這麼一個女朋友？”大師姐說。
大師兄也笑道：“我沒有文化……哈哈哈……現在，很時興這種謙虛的卷法了嗎？她條理清楚有理有據，分析得明明白白，我還以為是資深同行呢！結果寫在了小本本上……哈哈哈哈……”
兩人打車回到小區，快到單元門口，龍騰轉頭對梁銘說：“你等會兒再上來，我先上去。”
“好。”梁銘止住腳步。
抬頭，兩人就看見何歡站在門口樹下的陰影裡。
嚇了一跳，龍騰一臉尷尬。
梁銘連忙說：“歡兒！你怎麼下來了？其實吧，是龍姑娘看你總是睡不著，就讓我帶她去醫院諮詢一下醫生，看看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你睡得好一點。醫生說呢，這個藥不能亂吃，還是建議你放鬆點。”
何歡十分感動，上前抱住龍騰。
梁銘在背後撫撫胸口。
牽著手上樓，龍騰看看他，“喝醉了這麼快就醒了？”
“嗯。”何歡嘆了一口氣，“你不用擔心，我會放鬆的。”
“嗯。”
她這麼擔心他，躺到床上，何歡努力讓自己睡著。但越努力越睡不著。很困很累，但腦子就是無法放鬆。那些東西都塞在裡面，既無法理順，又無法釋放。
龍騰現在不想告訴他大師兄大師姐已經決定和他站在一起，她只是覺得他一個人太難了，需要有人幫助。但具體怎麼做，還是要他們明天自己討論。
他這操心的心，告訴他了，他又要想著。
就抱著他，“你想想我們在瀘沽湖的船上看星星。”
“嗯。”何歡抱著她，想象自己躺在船上，那一晚雖然喝醉了，但那一覺是睡得真舒服。
想象船在星空下晃悠著，自己就躺在她懷裡，是如此靜謐。
漸漸睡著了。
但是半夜又醒了過來。何歡抱著她，也不動，怕吵醒她。不知道未來如何，只想擁有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