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笑了，看他一眼，“就是江湖救急。導遊的山頭不按旅行社劃分，導遊沒有底薪，都靠自己掙。你掙了錢，老闆要分。出了事，老闆最先把你推出去背鍋。導遊再不抱團，就沒法活了。
不過這個團也有意思，所以我說你要學會喝酒。當天鴛鴦谷的行程是取消了，客人又受了氣，怎麼辦？
本來該晚餐自理，我自掏腰包請他們吃飯，敬一圈酒。我跟你說北方來的啊，你只要把他們喝高興了，就是哥們了。
一圈喝下來就摟腰抱肩要加微信了，這時候展示一下自己的破手機。一起打過架，一起喝過酒，這團後面帶得挺順。
昨天下午回春城，路上早早讓我兄弟買好票，帶他們去了鴛鴦谷，補上了這個點，算是個驚喜。他們特別高興。”
看到大師兄滿足的笑容，那是因為客人高興而滿足。何歡也笑了，對大師兄佩服得五體投地。很難想象他怎麼把這個團帶下來的。
“今天早上送了機，我換手機的錢掙回來了，我兄弟賠的錢也填平了，總算有驚無險。那邊旅行社報了賬，回到星星旅行社，報我自己的賬，我才發現……”
大師兄看著他，連連點頭，“出乎意料，我自己的團，賠了八千！”
何歡捂臉，“對不起，大師兄。”
“我也知道你迷路了，都上熱搜了。但是玉龍峽的賬我已經平了，我已經算好這個團我不掙錢。沒想到我回來，財務還給我玉龍峽我那份返點。”
“返點？”何歡看著他。
“對啊！”大師兄看他一眼，“老導遊心裡都有一本賬，沒人敢坑你的，還指著你帶團幫他們掙錢呢，該給你的會給。像你這不知道其中底細的，該坑你的就坑。”
何歡看著大師兄，“那大師兄就領了那份返點啊！”
“我當然領了啊！”
“這是大師兄應得的。”何歡說。
“那天行程都差不多完了，伺候著玩了一天，客人高興了，最後一個點就是購物，我的任務就是回家數錢。你代勞了，我也要給你分點兒。
我是真沒想到你會迷路，更沒想到你還傻不拉嘰地賠了八千！這是我第一次分錢的時候，氣得心臟疼。”
何歡低下頭，都沒臉看大師兄了。
吃完了飯，兩人起身，何歡結了賬，一起走出門來。
大師兄說：“你住哪兒？”
“員工宿舍。”
“你知道怎麼回跑馬山嗎？”
何歡努力觀看著眼前四通八達的道路，腦子裡一團亂麻。
“我打車吧。”
大師兄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拍拍他的肩，“我送你吧。”
“嗯。”何歡也想再跟大師兄聊會兒呢，跟著大師兄一路往跑馬山走去。暈暈的，但沒有醉，這樣的狀態下夜色就像美女加了濾鏡，特別撩人。
“為什麼想做導遊？”
“因為學了這個專業。”
“為什麼學這個專業？”
“因為這個專業不學數學。”
大師兄轉頭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哈哈大笑。何歡也笑了。
“難怪會被坑！”過了一會兒，大師兄又認真道：“不過你還是要把賬記清楚，算清楚，不然以後還有你賠的！”
何歡問：“大師兄，如果是你，少去了一個點，客人要求退款，你會怎麼處理？”
大師兄笑笑，看他一眼，“講解員固定在一個點，等你做了導遊再說吧。加點減點都是最常見的事，處理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何歡點點頭。
回到跑馬山腳，大師兄停下腳步，“收款碼亮出來。”
“嗯？”何歡愣住。
大師兄看著他，“這是我的團。”
“大師兄，如果是你的話，旅行社會把錢退給你嗎？”
“你見過吃進去的錢吐出來的嗎？”
何歡搖搖頭，“那不行，我不能讓大師兄來承擔我犯的錯。”
“一切後果，都是從我離團開始的。我能讓一個新人幫我頂事兒？我白混十年了！”
“大師兄你劃了一道圈，叫我不要出去，我自己出去了，怪誰呢？”
大師兄大笑，拍拍他的肩，有意思。這小兄弟能處。很多人吃了虧，總是會怨恨，首先把自己的責任摘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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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你具備做導遊最重要的素質。”
“什麼？”何歡眼睛一亮。
“就是敢於承擔責任。”大師兄說，“很多事情其實不是導遊的錯，但鍋必須你來背。我們直面遊客，遊客碰到問題，首先找的就是我們。
而我們這時候要做的不是去糾纏是誰做的，追究誰的責任，而是迅速解決問題。不管這個問題是誰造成的。”
何歡認真地點點頭。
“做導遊，要心胸寬廣吃得下委屈，要做到心中有本賬但不要斤斤計較。”
“謝謝大師兄。”何歡由衷地道。
“路痴沒什麼大不了的，藍星是圓的。”
何歡眼睛一亮，這是他作為路痴聽過最動聽的話！
“在路上司機會認路，在景區，很多都有講解員，導遊的任務是安排遊客的吃喝拉撒。會處理人際關係才是最重要的。導遊，做的是人情、人脈。”
“嗯。”
大師兄把自己的二維碼調出來遞到他面前，何歡只好加了微信，這無法拒絕。
緊接著，大師兄就轉了八千。
何歡抬起頭，“大師兄，我就當給你交學費了。”
“你才剛畢業，講解員掙那點兒頂什麼啊？快收。”
“大師兄，你還想著給我分錢，我倒坑了你。我真不能要。要是你，你不會耽誤行程。就算耽誤行程，也不會讓遊客投訴退款。就算退款，也不會賠八千。這每一步都是我的錯，怎麼能讓你來承擔？”
“我剛跟你說了，做導遊不要斤斤計較。”大師兄伸手在他手機上點了接收。
“大師兄……”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你要不傻，我也不認你這個小兄弟了。”
何歡笑了。步步錯，也步步對吧，就這麼撿了一個仁義的大師兄！
“踩點差不多就行了，別老待在景區，浪費時間。”大師兄轉身向路邊走去。
“嗯。”
目送大師兄打了一輛車匯入車流，何歡心裡又高興又悵惘。
眼中熱熱的。
比起撿回這八千塊錢，更高興的是撿到一個大師兄！初入江湖的路痴菜鳥，有這麼一個前輩帶路可太難得了！
何歡手插在兜裡，一步一步跳上臺階。
回到宿舍，看他歡快的樣兒，那個高興勁兒，簡直難以形容。
三人看著他紅撲撲的臉，林小鹿問：“你是跟孫導吃飯去了還是跟美女吃飯去了？”
“孫導。”
“你跟孫導什麼關係？”
何歡笑眯眯的，進房間拿了睡衣去洗澡。
三人相互看看，林小鹿一拍大腿，“那老怪物不會帶他去喝花酒了吧？”
梁玉大笑，也拍了她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