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西斜，關外的血戰還在繼續，唐軍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後已經成功突破對方兩道防線，把戰線推到寨子口，沮水那邊的弓箭和投石車這時候打不到這裡了，不過寨子口的蜀軍依然在頑強抵抗。
“天黑前打不下該怎麼辦？”
看到如此慘重的傷亡，許攸已經不復之前那信心十足的樣子，他額頭的汗水一滴滴往下掉，雙手交握，十分不安地走來走去。
這才是第一個寨子，這裡過去後面還有一道關口，如果攻不下，今日這些將士就白犧牲了，而且據飛鷹來報，劉備的五千先鋒已經快到漢中了，太史慈那邊情況也不太好，若是再等兩日劉備的前鋒回來，這裡還攻不破的話，太史慈那些人要麼退回子午道，要麼被對方包餃子，還有劉雄他們，更無逃生的可能。
“那就夜裡繼續打！”張茉依然穩如泰山，沉聲道，“沒有退路，陽平關必須一口氣打下來！”
她心裡也擔心著急，但是她不能慌，不能露出絲毫退意，這一次打不下來，日後再來會付出更大更慘重的傷亡。
歷史上魏國發動十幾萬兵力來滅蜀，如果不是因為姜維跑去沓中屯田，兵馬回援不及，如果不是他戰略上出現失誤，如果不是劉禪猶豫不決，魏國也不一定能打下來，而在鄧艾、鍾會之前，曹操曾親率大軍來打過漢中，非但沒能成功，還把夏侯淵折在這裡。
相比較曹魏，她的兵力雖然不多，但這一次劉備帶兵去了南陽，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在兗州那邊，加之劉備剛入蜀不久，根基未穩，實力未壯，這真的是個絕佳的機會。
按目前的進度來說，唐軍在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連奪三關，已經算是非常神速了。
許褚問道，“為何不先用石油？”
王異幫忙回答道，“先前不是要打兗州嗎，石油都運去那邊了，這裡只留有少部分常規配置，後頭還有關牆，得留著打後面的。”
她從前以為涼州地形已經夠複雜了，沒想到蜀中才是真正的山道十八彎，一重又一重，大關卡如此，陽平關外的小關卡也是如此，這個寨子拔掉後，關牆外還有一個和城頭相呼應的寨子，這也是因為王妃派了劉雄走小道去關後吊著一部分守軍，否則再來五萬人也打不下來。
太陽已經落到西邊的山頭，在唐軍的不屑努力下，第一個寨子終於被拔下，張茉換下前面疲乏的士兵，派預備軍繼續往關牆下推進。
看著洶湧而來的唐軍，城頭上的孫乾已經被嚇傻了。
唐軍才破了一個寨而已，他為什麼就傻了呢？
原因有兩個，一是被唐軍不畏死的強悍精神嚇傻，另一個是因為他看到了，後方那迎風飄揚的中軍大纛上，那個金絲線繡成的張字。
張郃的軍旗也是張，但孫乾和他在陽平關互望了好幾年，十分清楚他那個張是紅色線繡的，而這個是金色繡的，唐國除了唐王和王妃，還有誰能用金線繡軍旗？
他大概已經知道指揮這場伐蜀戰役之人是誰了，那是十三歲就敢去邊關打胡人，二十來歲便打敗了張燕、麴義、馬騰這些當世悍將的女人。
難怪，難怪她能以迅雷之勢奪下陰平、橋頭和白水，難怪她能在自己身後悄無聲息地變出一支兵馬，難怪她敢以區區幾萬人來伐蜀，因為她真的有這本事，自己怎麼可能鬥得過她？
金線繡成的張字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那些閃閃亮光好似一片片刀子扎進孫乾的心口，心臟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讓他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
關前關後都是慘烈的廝殺聲，而隨著太陽收起它最後一抹光輝，城牆上又濺起一片光亮，那是對方投石車拋上來的油燃燒起的亮光，伴隨著一道道亮光出現的是一股股黑煙和刺鼻的氣味，同以往攻城用的桐油完全不一樣。
“這是什麼東西？”一個士兵手摸到砸在牆上尚未燃起的石油，面帶驚恐地問道。
這東西是黑色的，摸起來黏湖湖的，味道也十分刺鼻。
“這、這不是桐油！”另一個士兵說道。
“咳咳咳……”一個在下風向的士兵被黑煙嗆得連連咳嗽，他捂著口鼻踉踉蹌蹌地往上風向跑，一邊跑還一邊叫嚷，“這煙有、有毒！有毒！”
不只是他，很多士兵都以為這特殊的刺鼻氣味有毒，加之主將孫乾這時候一聲不吭，反而面色蒼白，手腳顫抖地呆立著，旁邊人見狀心裡也跟著發毛，這種恐懼的氣氛在士兵中迅速蔓延開，越來越多的人往上風向跑去，一直強攻不下的城頭守兵竟然因為幾罐石油驚慌失措了起來。
孫乾這時候心裡確實充斥著無盡的恐懼，卻不是因為黑煙，而是因為唐王妃。
人類面對危險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逃跑，但是肩負的使命和對劉備的忠誠又死死定住他的腳步，這個時候他怎麼能逃？
他肩負的不只是陽平關的得失，還有漢中的得失，而且白水關已丟，這裡一旦被攻破，整個蜀中也就都丟了，所以哪怕是死，他也要用自己的屍體為主公多爭取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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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破自己鎮定下來，厲聲呵斥，然而作用並不大，以為黑煙有毒的士兵根本不敢在下風向那邊呆。
城頭下，張茉一眼就看出南邊城頭空出的破綻，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原因。
她一指沔水南面的城牆，大聲喝道，“派一隊人渡河，攻那裡！”
趙雲請示，“讓末將帶人去！”
張茉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指派五百士兵讓他帶隊。
陽平關的城牆和從前的聚義寨一樣，依水而建，兩岸到山腳全砌著牆，南面為方便和關城聯絡，也開有一道門，兩道牆中間架著橋相通，只不過因為沔水比較寬，在沒有鋼筋水泥的年代，沒辦法建硬橋，只能以浮橋相連，為了防止敵軍自河面進攻，浮橋下面釘有鐵錐，靠著河流的牆體也有可推移的尖叉。
趙雲帶人自上游下水，直接以雲梯為筏，渡過河之後穿過沮水和沔水交匯的三角洲地帶，再渡過沔水，沿那邊山體下的道路往城牆下衝，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城頭上居然沒有人發現他們。
孫乾依然在大聲驅趕士兵去南面城牆，然而這時候一架架雲梯已經搭上城牆，趙雲身先士卒，第一個爬上城頭，卻是直接衝到浮橋邊擋住另一邊的蜀軍。
銀白長槍左挑右刺，衝過來的蜀軍被一個個挑翻下橋，趙雲穩穩立於橋頭，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有他抵擋著，後面越來越多的唐軍爬上城頭，而關後的劉雄察覺這邊情況，也往南邊關口勐攻，隨著一聲沉重刺耳的吱呀聲響起，陽平關最後一道關卡被攻破。
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然而戰事並沒有就此結束，因為孫乾手上還有五千多軍力並未崩潰，而唐軍開啟的只是南邊的一道關口，這時候唐軍剩下的兵馬只有一萬二左右，還是經過一天戰鬥的疲軍，孫乾還有希望把唐軍殺退，把關口重新堵上。
見南面城門被開啟，他果斷放棄城頭和外面營寨的所有防守，把軍力調往南面去和唐軍正面拼殺，只要堅持到明天，張飛援兵過來了，這一股已經傷痕累累的唐軍必定會被殺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