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海榮在那裡欲言又止，李煜疑問，“還有什麼事？”
“回、回皇上，”海榮看了看外面的娥皇，見著無恙才接著說，“宮裡面林嬪御傳來訊息，說最近身子不好，能不能請皇上將歸期提前。”
說完，靜靜的等著，只聽李煜不屑地輕哼一聲，“她是怕朕治了他哥哥的抗旨治罪吧。”
“出去。”
“是，奴才告退。”海榮沒得到明確的答覆，也瞭解的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就該遭殃了。
只聽得身後一陣壓抑的怒氣，李煜把書案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外面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看著海榮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心下生疑。
“怎麼了，可是朝中出了什麼大事？要麼咱們先回宮吧。”娥皇揮退了眾人，只留著窅娘在外頭守著。
李煜隱隱的怒氣未消，看著她進來，頓時和緩了不少，“說什麼呢，這裡正是你養胎的好地方，對你的身體有益，你不必多擔心，前面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
娥皇帶著沉思點了點頭，若無其事的出去了。
她知道前方戰事吃緊，戰爭一觸即發，他們還在這裡故作天堂，儼然就是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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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獨中孤獨著，才懂安靜的曲折。
娥皇在寧太妃的陪同下站在山頂俯瞰，下面白茫茫的霧氣，霧氣下面是一片耀眼的綠，站在上面不禁有些眩暈，娥皇退後一步，走到了中間慢慢坐下。
寧太妃還在那裡站著，像是很享受的樣子，倏爾轉過身來看著娥皇，“周丫頭，你有什麼願望嗎？”
娥皇一怔，苦笑的搖了搖頭，寧太妃像小孩子一樣撇了撇嘴，“我知道的，你一定有，不僅你有，我也有。”
不管娥皇詫異的眼神，便聽著她接著說道：“你一定覺得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該無所求了才是，我雖然感激，可是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二十年前，我不曾來到迷醉的洛陽，不會進宮，若我來了，若我進了宮，我一定要對他很好很好。”
聲音裡夾雜著一絲苦澀，風聲劃在臉上偶爾生疼。
娥皇出神的看著她，沒有插話，她知道她口中的她是先皇。
“娥皇，我不是以太妃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問你，你真的放下了嗎？”
娥皇安放在披風下面的手微微一顫，驚愕的看著她，而後又恢復了淡然，眸子輕輕垂下，沒有作答。
“你讓那個窅娘留在你身邊，讓她折磨你，你折磨皇上，其實你都清楚，那個窅娘不簡單，當年的事情我略有耳聞，也那難怪你把冷宮裡的人折磨的不成樣子。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直都是你在折磨你自己，那個大宋的使臣王爺和你，是認識的吧。”
寧太妃眼神淡淡的掃過在遠處站著的看向這邊的窅娘，神色無恙，才敢輕聲說出來。
娥皇的手緊緊的攥起，“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皇上怎麼會看不出來，不管是皇上，還是那個王爺，其實最有資格選擇的永遠是你。”
娥皇沒有答話，深不可測的眸子底下一片灰暗痛苦，煞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寧太妃心思縝密，那天的事情她知道了也不奇怪，她今天能私下說，顧著寧香的身份也不會大白於天下。
娥皇閉上眼睛，心口感覺上來一股甜腥之氣，努力的咽了下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緊緊咬著發白的朱唇，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起風了，回去吧。”
說著，起身就要走，寧太妃在後面無奈的一笑，“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娥皇，枉費你精通詩書，竟也不明白？”
說完，便向前走著超過了娥皇，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路過窅娘，頭也不轉的向前走，直到遇到自己的宮女……
“娘娘，可有什麼不舒服？”窅娘上來關切的問道。
娥皇擺了擺手，繼續由她扶著向前走，駐而停下，看著窅娘，“你是不是很恨我？”
窅娘臉色一白，繼而一笑，“該恨的都恨過了，孩子也不會回來。”
娥皇凝神，定了定神色，繼續向前走，再無聲息。
同年八月末，娥皇在碧景宮產下一子，虛弱難養，孱弱疾病。
李煜高興的打道回宮，娥皇氣息閆若，窅娘侍不解帶的服侍榻前，終是把皇后喊了回來。
同年，林仁肇大敗宋軍，士氣鼓舞，隨後連聲幾場大仗，人稱“常勝將軍。”
趙家的宋軍轉而戰西部蜀地，大獲全勝，天下一分為二，宋朝終歸成包圍之勢，南唐成俎上魚肉，四周為敵，形勢再次陷入了危機。
“娥皇，孩子今天怎麼樣？有沒有好些了？御醫怎麼說？”李煜一下朝便匆匆的往回趕，看著安睡的孩子香甜的睡著採訪下心來。
娥皇伸手做了一個“噓”的姿勢，悄悄走了出去，“御醫都說好生調養就沒什麼大事的。”
“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孩子讓下人照看就行。”
娥皇點了點頭，驀然想起了什麼，揮退了眾人，“重光，可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
李煜一怔，臉色沉了下來，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樂。
“你放心，朕說道做到。”
娥皇剛想說什麼，便看見海榮匆匆的趕進來，“皇上，小李子說，馮大人有要事找您，正在前廳候著，請皇上移駕。”
李煜當即點了點頭，又回頭看著娥皇欲言又止，而後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出去，眼睛裡帶著一絲受傷。
娥皇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
娥皇正在逗弄著懷裡的孩子，因著早產，孩子身上孱弱不堪，青一塊紫一塊的，連呼吸都困難，經過幾番救治，才漸漸好轉，吃的是稀薄的米粥，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
“娘娘，林嬪御帶著太子來看你了。”
娥皇抬頭，如今她已經釋然了許多，“讓她們進來吧。”
“是。”
眼見著一個華衣貴胄，珠翠滿頭的流珠蹣跚的走進來，肚子微鼓，娥皇抿緊了雙唇，才七個月就這麼大了。
“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恭喜皇后娘娘誕下龍子。”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娥皇的看著太子的手扶著流珠，滿是關懷之意，太子也比之前長高了些，俊秀出塵，越發有李煜的模樣了。
“都免禮吧，好些日子沒見你們娘倆了，過的可還順心？”
流珠因著兄長在前方打了幾場勝仗，李煜也當著她的面誇讚了幾句，便也心中越發的得意。
可是在娥皇面前少不了低頭，“回娘娘，託娘娘和二皇子的福氣，奴婢安好，只是娘娘前些日子去了碧景宮，回來後皇上又不許外人覲見，故而疏忽了給娘娘請安，娘娘莫怪。”
娥皇點了點頭，流珠這些日子可真是越發的長本事了，轉而又看在太子身上，“太子這些日子的功課可好？”
太子還是有些懼怕，點了點頭，“太傅說，還過得去，有勞母後惦記了。”
娥皇想了想，便對他說，“若不然，太子就在本宮這裡住些日子，你父皇也整天在這裡處理政事，你順便可以多學著些，不至於紙上談兵，待你弱冠之後，再搬出東宮，回你的太子府邸。”
流珠不知娥皇打的什麼主意，心下懷疑，卻見太子臉上有些猶疑，娥皇知道他是心動了。
“這恐怕不妥吧，皇上把太子交付給奴婢，奴婢照顧太子視如己出，如今還未到弱冠之年，就……”
“林嬪御所言差矣，皇上那裡不打緊，太子終歸是一國太子，視如己出這話，林嬪御可要小心的說，此時正是磨練的好時機，切不可婦人之仁，兒女情長，遺禍萬年。”
娥皇一番話鏗鏘有理，堅定不移，絲毫沒給流珠留下臉面，說的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兒臣謝母後體諒，只要母后不嫌棄兒臣叨擾了二弟，兒臣願與二弟一起伺候母後。”
太子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大的決心說道。
流珠臉色驀地垮了下來，看著娥皇的臉色有些狠毒，“是，奴婢受教了。”
“嬪妾聆聽皇后娘娘教誨的時候，理應跪下伏拜，行上身大禮，林嬪御在宮裡這麼久，怎麼還這般膚淺無禮？”
從外頭傳來一陣緩和而高傲的聲音，便看見玉音一身素淨的衣裝，不顯妝容，嫋嫋娜娜的走了過來，而後恭敬溫順的跪下行禮，竟是一絲不苟。
看著一旁的流珠氣的青了臉，眼裡迸發的冷氣能冰凍三尺，玉音也不為所動。
娥皇看著這一切，嘴角輕輕地微嘲，“原來是玉音啊，快起來。”
娥皇示意了海榮上前攙扶，故意抬舉她，一旁的流珠眼色更冷。
“奴婢聽聞皇上允許下人探視，便迫不及待的過來了，還未穿戴工整就來覲見，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娥皇心下瞭然，再看看流珠一身珠翠金銀，眸子底下閃過一絲笑意。
“玉音有心了，皇上也是顧著本宮身子不適，妹妹們別忘心裡去。”
“怎麼會，皇上心疼皇后姐姐，我等高興還來不及，再加上皇后姐姐添了個小皇子，更是喜上加喜，我等也只有沾沾喜氣的份。”
玉音順著娥皇的話往下說，稱呼也變成了姐姐妹妹，儼然關係好的像是親姐妹。
太子在一旁不發一言，驀然的看著三個女人你來我往。
娥皇在心裡笑了笑，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流珠，你也有今天生悶氣的份，卻是被一個曾經利用過的小丫頭。
這時在搖籃裡的小皇子忽然哭了起來，引來了窅娘，連忙抱在懷裡哄著。
幾個人看到了窅娘窈窕的身子，絕美的容貌，便知她不是一般人，面面相覷，有擔憂，有恐慌，有冷笑……
娥皇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招呼窅娘把孩子抱過來，娥皇一接過孩子，小皇子立馬就不哭了，反而看著娥皇“咯咯……”的笑起來。
“她是窅娘，是我遠方的姐姐，算是我、我的娘家人，特意來照顧小皇子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