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這是海神說出的第一個詞。
薛怯有些不解，到底這個“去吧”是指讓大家都散了？還是說讓我們過去馳援？支援玉京山聽起來實在太過於荒謬，可援助無面人就更是讓人困惑。
侯筱筱最為爽利：“海神大人，我們是要援助無面人嗎？”
她的看法向來在商言商，以利益角度衡量，如果能夠給無面人這夥叛軍一個助力，無疑會得到豐厚的回報——前提是他們要能夠顛覆崑崙成功。
海神大概在五分鐘後開口：“地藏車即刻起停運，封鎖管制一切外來通道進入蓬萊者，未經審查擅自偷渡者，關押，反抗者就地格殺。”
“此事我已經通知了三仙島、演武堂、蛇首道、人偶師去做，你們隨時準備支援即可。”海神顯然早就胸有伏案：“無面人身份我已經計算出來，面主李俠騫，風是王道陵，林為李慕染，火為謝琰，山從龐元靜變為梁左，陰是袁襲人，雷是譚烈。新增‘令、行、禁、止’四部，四名領頭者為，令是韓靖，行為稷下學宮羊歸寧，靜是三仙島雲錫，止是前靈霄鏡人卓六奇。”
名單一出，四人臉色變得很精彩。
侯筱筱看了看皺眉的薛怯，又瞄了瞄神色如常的燕遲。
倒是老人家童鬼之前的老眼昏花狀消失無蹤，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那麼海神大人，你是想要我們對這些人做什麼？”
又過了一陣子，海神緩緩答覆：“不需要對他們任何一人出手，這只是我給你們的一個資訊，這份名單應該不會有錯。你們要執行的，是另一個命令……”
“拘禁‘歸零’，如果他嘗試反抗，格殺勿論。”
這個超出所有人預料的指令讓眾人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還是童鬼畢竟風浪見識夠多，立刻意識到：“歸零先生……和李俠騫已經達成共識？”
“是。”
海神眼睛裡不斷有星星點點閃爍，這些都是一閃即逝的資料計算，他吃力地抬起手，封神臺再現，上面各種齒輪互相咬合，如同巨型磨盤一樣的計算裝置如同拼圖一般互相交錯運轉著。
“歸零還有另一個身份。”海神說：“他真身是一隻從煉獄中逃出來的‘蟲’，必須提前限制捕捉，眼下他已經進入了龍伯國正在大肆吞食那些崑崙實驗的‘失敗品’，正在積累成為蟲王，你們去將他抓回。這是海神印記，將他封禁後就能夠透過這個傳送到瑤池。”
薛怯猶豫道：“我們四人未必能夠控制住他，執劍人實力向來深不可測。”
“不必擔心，眼下他正處於最虛弱的狀態，已經結了繭，將它封印帶回即可，剩下的由我來做。”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點頭化作流光消失。
海神卻抬起頭，看著緩緩擺動的超級運算器具“封神臺”，上面顯示了他剩餘不多的時間，只有一天了。
一天到底能夠做多少事？
海神只能夠盡責，支配者第一序列命令，保護人類最大程度的繁衍存活。
比起崑崙的控制欲，不受限制毫無自我約束意志的蟲王才是容易氾濫的大災難。
李俠騫和鯤鵬倆人依舊互不相讓。
“閣下三個條件，看似合理，實施起來完全不現實。”鯤鵬侃侃而談：“修改制度，不知多少人會想要閣下性命，你剝離的可不僅僅是我一人許可權，而是我身後龐大支援群體。”
“還原歷史，歷史是無法被還原的，我們甚至無法窺探到真實容貌，這是因為只要有一丁點的偏差計算，前後就差之千里。一個監獄變成一個國度並非首例，在地球上也有，再者監獄的說法也並不正確，一顆星球對於上面的生命亦是監獄，你如何知曉，不是更高層次的生靈將你等流放到那裡作為一個寵物觀測？”
“至於最後一點，自我放逐。”鯤鵬反問道：“你真的認為能夠限制住一個舊日支配者麼？海神，你以為是我純粹想要利用他來達到加強自己目的麼？並不完全，最大的理由在於，我是無法徹底毀滅他的，這是同階支配者互相之間的界限。除非將所有和他有關的資訊徹底抹去，讓他從歷史、從實體、從資訊上完完全全不存在，就像是從未誕生一樣，這才能夠‘殺死’支配者。”
鯤鵬看著李俠騫的眼神帶著一種自高而下的俯瞰：“你根本不清楚，舊日支配者意味著什麼。”
李俠騫反而謙卑請教：“還請指教。”
“舊日支配者每一個被製造出來，就會進行自我備份，第一個毀滅之後，第二個就會復甦，第二個死亡，第三個備份復活，這就是支配者‘不死’的秘密。備份的那個它可能在任何地方，在海里，在地下，在另一顆星球，在漂浮的隕石之中……”
“如果我嘗試徹底殺死海神，死亡訊號傳送變得不可逆，當訊號抵達，另一個海神就會復甦，或許從他誕生的深海之中再次出現，這就是我們支配者互相之間的關係。你說的沒錯，拘禁、沉睡是最好的方法。”
鯤鵬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這笑臉就像是預設出來的肌肉形態，眼睛變彎，嘴角往兩側臉牽起，肌肉紋路浮現，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你要對抗的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種族群體智慧巔峰的集合。”鯤鵬笑得越來越扭曲，嘴角幾乎拉到了耳根：“據我所知資訊，每一個支配者都擁有不同的人格特徵，我可以說是溫和派，下一個說不定就是主戰派，又或許是更內斂，也可能更為瘋狂。那麼，要不要賭一把？”
李俠騫一陣恍惚，猛地睜開眼：“差點著了你的道。”
“我是說謊嗎？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比如說……你的合作者，執劍人歸零，你應該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了吧？”鯤鵬臉上的笑容調整得正常了一些，僵硬保持著笑的姿態，卻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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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不過是想要利用你拖住我，自己能夠進入龍伯國，吃掉那些我用來做研究的卵，也就是龍伯國人……吃掉之後他就能夠短時間越過最後一道門檻成為蟲王，繼而變成同阿卡西一樣的角色，我也無法徹底限制了。”
鯤鵬笑呵呵道：“那麼，即使如此你也要一意孤行，繼續下去嗎？”
李俠騫此時已經滿頭是汗，他知道對方所說必定不夠完整完全，可這些資訊也是實打實的真貨，讓一向心志堅定多年籌劃如他也有些動搖。
搖搖頭，李俠騫眼神轉而恢復堅定：“抱歉，即使天大的代價，今天也是必定要進行的。”
“真遺憾。”鯤鵬搖頭：“原本以為天外天之主應該足夠睿智，沒想到終究是忍耐不了人類最危險的東西，自我判斷失誤。”
“任何事都有代價。”李俠騫堅定道：“閣下多年封鎖，崑崙中人甚至已經忘記了，這裡不過是一處監獄罷了。不必多提其他，這筆交易閣下是戰是和。”
“若我說不呢？”
“若談不攏，只能見生死了。”李俠騫豪氣道：“我今天本就不準備活著離開，不過也有人將蟲王帶到玉京山，被封禁的玉京山內，哪怕閣下能夠抵抗蟲王也無法脫身。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真是決絕死士。”鯤鵬拍了拍手，表示讚賞：“我能給出的條件是，我會進行自我契約加固約束，不再直接影響任何機構組織以及個人行為，只會根據聯盟兩會提出的議案進行制度性修繕，維護崑崙日常正常執行。其他我無法做到。”
李俠騫狐疑：“閣下這麼爽快有什麼要求？”
“控制蟲王。”鯤鵬道：“限制海神，停止眼下的過激行為。”
李俠騫有些如在夢中，他計劃中絕不會如此輕鬆，他已經做好了以身殉道的準備。為了崑崙人能夠得到自主自由，脫離支配者統治這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哪怕未來更壞也再所不惜。
鯤鵬說：“我現在就可以立刻和你進行契約固定，我用座標作為契約簽名，固定在我核心中樞之中，這樣就連我自己也無法違反。”
關於契約李俠騫倒是研究很深。
“恭喜閣下，做到了其他人從未達到的高度。”鯤鵬笑得開心，看起來卻有些滑稽：“但願以後不需要再要求我毀掉這個契約。”
“一定不會。那麼交易達成。”
李俠騫昂首道，立刻利用無面人內部的特殊陣紋聯絡梁左。
“梁左，可以停手了。”
那頭回答：“恕難從命。”
梁左拒絕並且關閉了通訊通道。
李俠騫臉色鐵青。
鯤鵬也喃喃：“計算出現了誤差，引數變數波動。”
它轉瞬化作一隻大鳥，迅速穿梭了周圍一圈折返之後臉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