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助手電筒的燈光，葉勝看了眼頭盔顯示器上的讀數，更換後的氧氣瓶讓他感覺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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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機、亞紀的言靈……將近半個小時的努力依然沒能貫穿眼前這面看不到邊際的青銅牆壁，它就像是一塊永遠鑽不到底的合金裝甲，任何對它的鑽探作業都會讓人感覺到絕望。
然而，葉勝在體外散發出的‘蛇’卻告訴他，他們的切割, 似乎驚擾了內部的某個存在，讓蛇遊動的速度快了許多。
它似乎在恐懼著什麼。
“葉勝，停一下吧。”
他和亞紀同時抬起頭，燈光自上而下掠過他們的頭頂。
肚子鼓起似臃腫怪物的曼斯教授緩緩下降，漂浮在他們身邊，透過腹部的透明材料，能看見裡面安靜的嬰兒——他沒有苦惱，只是瞪著大眼睛，安靜而好奇地打量這個幽靜的水下世界。
“靠過來一點，我要開始了。”
曼斯教授比了個手勢，經過多次訓練的葉勝和酒德亞紀極為默契地游過來，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下一刻，曼斯關閉對講機，然後緩慢地伸手，一種像是歌唱又像是嚎叫的聲音透過頭盔的密封罩傳來，金色的瞳孔在水下亮起。
言靈·無塵之地
圍繞著曼斯周圍的水旋轉起來，一個透明的水殼以他為中心向外迅速擴大，就像是被某人用力吹起來的氣球。
在水下一百多米深處，高壓下的江水被無形的力量排開，形成了不停旋轉的渦流。
此刻，劇烈旋轉的流水圍繞著他們，直徑數米的球型空間裡，水被強行排開，彷佛朔風吹過青銅牆壁的表面，大塊的銅鏽被剝下, 剩下的是光滑無塵的金屬表面, 泛著過了油一樣的青黑色微光。
三人睜大眼睛看向面前的青銅牆壁。
這一次牆壁上的圖案清晰地顯現出來, 是一張凸起的人臉，嘴裡含著燃燒的木柴，這是幅怪異的圖畫，臉扭曲痛苦，卻不肯鬆開緊咬木柴的牙齒。
但從那痛苦的表情中，葉勝卻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絲歡愉，彷彿無法承受的痛苦，也帶給了他無法言語的歡樂。
“這就是龍王諾頓的喜好嗎？這種浮雕的審美，真夠怪異的，但確實也有一種獨特的美感。”亞紀評論道。
曼斯說：“苦與樂，痛苦與歡愉，大悲大喜，這種極致的情緒，被火焚燒，大概是體現了青銅與火之王爆裂又敏感、多情又無情的性格。”
葉勝意外道：“沒想到您竟然對初代種有著如此深刻的瞭解。”
曼斯教授咳嗽了一聲：“這是古德裡安教授說的，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他小心翼翼地從水流空腔中站穩，確認附近的安全後，開啟了潛水服腹腔內的開關，將裡面襁褓中的孩子抱了出來。
他像是手捧寶玉，將嬰兒託舉在手裡，幽綠色的光線下，寶寶的黃金瞳異常奪目。
“呼……呼……”
輕輕的喘息。
三人都沒說話，彷彿生怕嚇到孩子。
嬰兒喘息了一會兒，好像適應了當前的環境。
他顫巍巍地站起來，貼近了對面的青銅牆壁，曼斯急忙將手掌靠近過去。
嬰兒注視著面前的青銅人臉，彷彿在欣賞這座特殊的浮雕。
大約看了半分鐘之後，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本來稚嫩純真的臉上，竟然古怪地浮現出‘嚴肅’的表情，將食指輕輕點在那巨大浮雕人臉的眉心位置。
白嫩的手指上，如豆粒的大滴鮮血溢位，就像是被看不見的針扎了一下，可嬰兒的臉上沒有痛苦，只有肅穆。
似乎有嗡嗡的聲音從青銅牆壁的內部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勝和酒德亞紀都感覺到，面前的巨大人臉的表情似乎發生了某種細微的變化。
或許是幻覺，但葉勝卻意外地聯想到了前天和酒德亞紀在路邊攤吃燒烤時，她猛地灌下一大口冰啤酒時的表情。
滿足。
“專心點！”
葉勝回過神來，發現曼斯教授正在用手將身體向那青銅人臉傾斜的嬰兒拽回來，與此同時，教授掏出止血繃帶，給嬰兒的指頭小心翼翼地包紮傷口。
“抱歉教授，有點走神。”
“注意點，在這裡，你們很容易受到精神影響，這青銅城內，估計還會有類似的機制，用來防禦入侵。”
“如果你們不小心的話，可能會被幻覺迷惑，徽章也不是萬能的。”
曼斯教授比出一個手勢，三人緩緩退後，只聽一陣金屬摩擦碰撞的嘎吱聲過後，面前巨大的青銅人臉緩緩張開了嘴，露出一個直徑大約一米左右的漆黑圓形洞口。
葉勝曾經看過沙漠下青銅城內發回的資料圖片，那裡的情景和這裡非常相似。
就像是惡魔的嘴巴。
裡面像是藏著地獄的入口。
酒德亞紀輕聲問：“我們要從它的嘴裡爬進去？”
“鍊金術的偉大成就，用最純淨的物質容納精神，而後作為這裡的守衛，”曼斯小心地撫摸那張臉，“這是個活靈，‘鑰匙’的言靈是命令他打開門，血液會讓他暫時地滿足，你們有大概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嗎？初步探索的話，時間應該足夠了。”
葉勝拉住酒德亞紀的手：
“教授，時間緊迫，解除言靈吧，我們馬上進去。”
“那你們小心些。”
曼斯教授將嬰兒輕輕放進自己潛水服的‘腹腔’內，然後從腰間拔下一個鐵盒：
“這是特製的鍊金炸藥，記住此面向敵，引爆前至少離開二十米，否則你們會和對方一起化為齏粉。”
葉勝接過鐵盒，將它掛在自己胸前的卡槽裡，突然有種悲壯的情緒在胸膛裡湧動。
他對教授點點頭，抿著嘴，沒有說話。
“祝你們好運，我會在摩尼亞赫號上等待你們平安歸來。”
曼斯教授擺擺手，臃腫的身影隨著氣旋的破裂，藉助背後的助推裝置高速上升，像是往上竄的魚雷，背後噴出一道白色氣流，很快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
等到教授離開，水底再度恢復安靜。
酒德亞紀看著葉勝掛在胸前的寫有‘此面向敵’的鐵盒，還有眼前大張的青銅人臉嘴巴位置的漆黑洞口，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葉勝……”
“沒事，有我在。”
葉勝拉住她的手，義無反顧地向著漆黑且生滿倒刺的入口遊去。
……
曼斯教授用靈巧的姿勢翻過甲板，然後接著漆黑的夜色掩蓋身形，悄無聲息地鑽進船艙，將嬰兒抱出來給後艙的女人之後，便迫不及待地進入駕駛艙。
塞爾瑪正彎著腰檢查螢幕的連結線路，紅發垂落，擋住了她的側臉。
“情況怎麼樣？”
“訊號連結正常。”
蛇形的人臉青銅雕像、巨大的泛著金屬青銅光澤的齒輪，如同科幻電影裡的場景，正以一種略顯魔幻的方式展現在曼斯教授的眼前，隨著固定在頭盔頂部的手電筒燈光的照耀，黑暗的通道內部的景象也隨之忽明忽暗，在螢幕上呈現出來。
越過通道頂部後，出現在螢幕上的，是集“扶桑”“建木”“若木”等多種神樹功能於一身的高達十五米左右的青銅神樹，其共分三層，有九枝，每個枝頭上立有一鳥，展翅欲飛，通體青銅色，看到它的一瞬間，在場眾人的心中，均浮現出火焰熊熊燃燒的聯想，彷彿看到了太陽正在青銅宮殿中發光發熱。
“不可思議，這大概是代表諾頓權威與力量的重要圖騰，單單這一棵樹，就足以彌補我們上百年的龍類歷史研究差距。”
隨著葉勝的前進，螢幕上再度出現了新的內容。
鏡頭不斷拉遠，然後上抬，光柱下，出現了巨大的青銅雕像。
高度至少十米的人形雕像的手中握著作為權杖法杖的金杖，其器身上刻有精美和神秘的紋飾，兩隻相向的鳥，兩背相對的魚，並在魚的頭部和鳥的頸部壓一隻箭狀物，同時有充滿神秘笑容的人頭像。
每個青銅人頭像上都戴著特殊的青銅面具。
而這樣巨大的雕像，足足站成一排，約莫有數十具，彷彿守護著陵寢的忠誠衛士，安靜地矗立在水下百米幽深的青銅腔體中，就這樣守衛了上千年。
但最奇異的是，經歷了這麼多年，它們的身上竟然看不到任何腐蝕的痕跡，依然光滑如新，就像是有人經常擦拭保養一般。
“簡直是……難以置信……”
葉勝的感嘆聲從對講機中傳來。
酒德亞紀沒有說話，大概也在為看到的景象而震驚。
“根據蛇的探測，經過那青銅人臉入口後，是一段‘走廊’，離開走廊後則是這個類似於‘廣場’一樣的地方，本質上似乎是某種巨大的球形空腔，後面連通著其他走廊，內部的結構非常復雜。”
“不過，我似乎能大致感應到某種威脅感，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我們的提前進入，或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龍王的寢宮，在它沉睡的時候，將炸彈送到他懷裡，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
“但這種可能性極小，教授，您最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曼斯教授點點頭：“小心點，如果被發現了，就立刻撤退。”
雖然在場眾人都沒有對初步探索的葉勝抱有太大希望，但夢想總是要有的，按照他們的預測，龍王應該尚且處於沉睡狀態，如果真的能接近它並在它最脆弱的時候投下一枚炸彈，那或許會創造秘黨有史以來的最好戰績——殺死一位真正的初代種！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這也足夠讓所有人心動！
站在曼斯教授身後，三副的表情似乎有些震撼。
他看上去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有著一頭顏色暗淡的金髮，臉上是常年在海上航行被太陽照射被海水浸泡留下的皺紋，第一次看到海底青銅城的影像後，他似乎感覺有些頭暈，用手揉了揉眼睛。
“希望他們的行動能順利吧，我所看到的，可是能載入史冊的第一手資料。”
三副為了看清楚些，還特意向前走了幾步，在注意著周圍水域的情況下，儘可能地多看幾眼螢幕上傳回的影像。
注意到他的表情和動作，曼斯教授笑著拍了拍三副的肩膀：
“老夥計，還記得幾十年前我們一起在學院上游泳課的時候嗎？這一次，我們都是見證者。”
“是啊，”三副也點頭，“希望這些年輕人能平安歸來。”
曼斯教授看向塞爾瑪：
“注意下周圍的情況，儘量拖延時間，不要讓龍淵的那些人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你可以用公共電臺適當傳送一些我們沒有收穫，即將準備返航等待下次探索的訊息去迷惑他們。”
“明白。”塞爾瑪點點頭。
……
白帝山，山巔指揮部。
“真是蠢得可愛。”
小夢嗤笑一聲，“靠著一枚鍊金炸彈，就想深入青銅城內部去炸死初代種？這已經不能用異想天開來形容了，應該叫天方夜譚吧。”
“他們以為初代種是可以一腳踩死的蟑螂嗎？就算是沉睡中的龍王，那也是終極生物，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挑釁的。”
李隊長笑道：“如果葉勝胸前掛著的是核彈頭，大概還有那麼一些可能。”
劉勇捷把頭湊到控制大廳的螢幕前，呆滯地看著眼前駕駛艙內螢幕上清晰的影象，還有那個叫做曼斯的老頭信誓旦旦自信滿滿的表情，一臉茫然：
“雖然，但是……我們是怎麼搞到這種一手情報的？難道榮格本人現在就潛伏在摩尼亞赫號的駕駛艙裡？還是說，他暗中安裝了攝像頭和竊聽器？”
蘇靜宸淡淡道：
“作為情報組的組長，榮格的能力是無可置疑的，他根本不需要上那艘船，只需要在對方船員的腦子裡‘安裝’一扇門就夠了，藉助他們的眼睛和耳朵來傳遞情報，才是最安全也最隱秘的。”
“什麼？”青年臉上滿是茫然。
小夢笑著解釋道：
“這其實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一種能力應用方式，對方駕駛艙裡的那個船員，只要與榮格接觸過一次，就會被種下‘種子’，他將對方作為一種特殊的傳感器，將對方神經系統裡接受到的視覺和聽覺訊號在半途中截留，複製後再透過‘中轉’方式傳遞到我們這裡，透過特殊的訊號轉換裝置轉化為我們現在看到的影象和聲音資料。”
“呃……其實我還是沒聽懂，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劉勇捷一臉不明覺厲。
“那意思就是說，那個船員已經被榮格控制了，而且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成了我們的內應？”
小夢點頭：“也可以這麼理解。”
“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這種聽起來像是神話般的手段，直接給了劉勇捷一萬點暴擊。
“那如果榮格把這種手段作用在我們身上呢？那豈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
“這和血統有關哦！”
陸語夢一臉嚴肅地說，“你對血統的開發程度越高，對言靈的掌控越強，榮格的入侵也就越難。”
“可是……”
劉勇捷還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李隊長嚴厲打斷了：
“榮格是自己人，不需要懷疑他什麼，現在集中注意力吧，榮格讓我們直接看到這些，就是希望我們獨立做出是否要出手的判斷。”
小夢悄悄嘟囔道：“這傢伙，總是喜歡偷懶。”
此時螢幕上，出現了穿著潛水服的女孩身影。
葉勝說道：“亞紀，你留在這裡拍照取樣，我去那邊探索下，如果成功，那我們立刻離開；如果失敗，你也不必等我，立刻離開。”
“嗯。”
“等一下！”
酒德亞紀忽然拉住葉勝，壓低聲音：
“你不會真想用這炸彈去炸龍王吧？先不說這東西能不能對初代種造成傷害，如果龍王受傷甚至死亡，你覺得我們能逃出這座青銅棺嗎？”
“這顆炸彈，不是用來炸死初代種的，而是用來給我們保命的。”
葉勝輕聲說：“我們的任務只是初步探索，沒必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就把命搭在這裡，你放心，我向你承諾，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
“好。”酒德亞紀輕輕說，“我相信你。”
隨即，她注視著葉勝的身影如靈活的游魚，很快消失在巨大的青銅守衛雕像後。
葉勝對這座青銅宮殿的描述非常精準，這個恢弘的青銅之城中都是一個又一個的空穴，每個空穴以青銅甬道相連，被水淹沒之後，大部分甬道都為於水面以下的位置，像是一個半浸在水中的蟻穴。
酒德亞紀抬起頭，在強力手電打出的光束下，看到高達二十多米的穹頂上方的金屬牆壁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枝葉形圖案，像是一株茂盛成長的巨型大樹，樹的枝幹和葉片散開，形成了難以解讀但看起來卻令人頭暈目眩的圖案。
“龍文，以圖案形式聚集起來的大量龍文！”
曼斯教授雖然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不對，是見過古德裡安教授的研究手稿，他激動道：
“亞紀，儘量把這些全拍下來，影片裡看不清楚。這些都是寶貴的資料，足以讓古德裡安那家夥發瘋的好東西！”
“瞭解。”
酒德亞紀掏出專業的水下攝像機，光是一個鏡頭就要幾萬塊，她舉起攝像機對準穹頂的圖案，開始拍照。
透過諾瑪的實時連線，這些圖像資料會第一時間備份在她的核心資料庫裡。
“好絢麗的圖案。”
亞紀懸浮在水中，努力讓相機不要抖動得太厲害，時間剩餘不多了。
手臂似乎有些發酸。
複雜的花紋不斷地進入她的視野，這些花紋的復雜程度匪夷所思，樹葉攢集在一起像是一張一張的人臉，分拆開來又確實是一種消失多年的古文字，在穹頂上逆時針旋轉。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葉勝第一次去法國旅遊時的景象。
那天下著小雨，站在埃菲爾鐵塔下方，她也是這樣蹲下身，仰著臉給對面穿著沙灘褲和彩色花紋短袖的葉勝拍照。
後來還請一位大鬍子男人幫他們拍了合照，那也是她與葉勝唯一的旅遊照。
他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是遇到危險了吧？
亞紀調低了氧氣瓶的輸出氣壓，延長一些水下活動的時間，順便等待葉勝。
氧氣輸送量降低零她有些頭暈，穹頂上的花紋在她的眼睛裡有點模糊。
她暫時停止了拍攝，微微閉上眼睛，甩甩頭，深深地吸了兩口氣。
忽然，一道身影從對面不遠處的人面青銅雕像身後躍出，正是離去不久的葉勝，他動作輕盈靈敏，速度奇快。
“快走，我好像驚醒了在裡面沉睡的某種守衛者。”
他的語氣焦急。
她隱隱感到不安。
沒有猶豫，葉勝拉著她的胳膊，帶著她離開。
身後傳來某種異樣的感覺。
冰冷，刺骨。
那是濃重的殺意。
酒德亞紀回頭看，十幾尊高大的青銅人面像，似乎在水下隱隱扭曲，五層樓高的軀體緩緩移動，它們手中的法杖似乎正在發光，讓整個空腔世界都變得扭曲。
“那些守衛者，雕像是活的！難怪它們的身上沒有鏽蝕痕跡。”
亞紀心中震驚，感覺像是噩夢成真，驚駭無比，只好跟著身前的葉勝遊動。
水流急速流動。
隨著那些巨大的青銅人像復活，整個青銅宮殿好像都進入了一種暴走的狀態。
像是發怒的野獸。
迷離中，亞紀只看到眼前的通道正在緩緩關閉，而葉勝竟然主動摘下了防水面罩，露出瘦削冷厲的臉。
“你快走，我留下斷後！”
他轉過頭，用力將她推出去，然後用手搬動胸前那個鐵盒開關，將‘此面向敵’對準身後追擊而來的巨型雕像，頭也不回地離她而去，撲向那些巨大的影子。
“葉勝！”
亞紀目眥欲裂，正巧這時一個影子從側面浮出，伸手抓向她。
她的餘光好像看到了一張古怪的青銅面具。
酒德亞紀毫不猶豫地拔出折刀，對準面具斬下，同時激發了自己的言靈。
“葉勝……不要離開我……”
砰！
那張青銅面具在她眼前放大，她的言靈還未完全釋放就被粗暴地打斷，那個影子直接繞到她身後，用手控制住她的腰，緊緊貼在她身後。
“不！”
酒德亞紀帶著哭腔嘶吼。
“不什麼？你瘋了嗎？”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亞紀呆住了，那是葉勝的聲音，他的動作也是那麼熟悉，不然不可能打斷自己的言靈。
她猛然回頭，這時身後的影子鬆開了她，露出潛水面具裡的臉，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此面向敵’的鐵盒依然掛在那裡。
是葉勝。
他看向她的眼神裡有著驚愕、擔憂，還有濃濃的關切。
“我……”
酒德亞紀再度轉頭，這才注意到，此刻兩人已經換了一個位置。
巨大的青銅雕像背後，某個開關已經被啟動，它們依然靜靜地矗立在那裡，而那個拋下自己而去的葉勝也消失不見，只有水中漂浮著的一張奇特的青銅面具，被身後的葉勝抓在手裡。
“你還記得嗎？曼斯教授所說的精神衝擊？”
葉勝用手按住她的肩膀，將手伸進她胸前的衣服裡，扯出了一個項鍊，從裝備部拿來抵禦精神衝擊的特殊徽章已經碎裂。
“我剛才看到的……全是幻覺？”
亞紀呆呆地問。
“你割斷了自己的救生索，還遊到這裡啟動了機關，我留下的‘蛇’察覺到異常便立刻返回，剛好阻止了你的下一步舉動。”
葉勝解釋道：
“我猜想，剛才你對穹頂上那些龍文圖案拍照的時候，那些特殊的文字被連續印在你的腦海裡，形成了某種特殊的言靈效果，放大了你內心的幻覺。”
“我……是不是差點殺了你？”
“沒事，不是你的錯，我不該獨自離開的。”
葉勝柔聲說。
“可這機關……”
亞紀指了指被她無意識搬開的青銅雕像背後的把手。
“大概是某種自動糾察機制，如果進入宮殿的不是龍族，而且好奇地注視穹頂上的圖案，那就會引起幻覺進而觸動這裡的機關，所以我們現在需要離開了，這次的探索必須結束，龍王的宮殿不是那麼好進的。”
“那你……找到龍王諾頓了嗎？”
“沒有，”葉勝搖頭，“我感應到的威脅來源來自於一些特殊的雕像，隧道後還是隧道，空穴後還是空穴，沒有頭緒……這些雕像可能是活的，但它們不是為我們這種孱弱的人類準備的，我們還沒資格喚醒它們這種級別的守衛者。”
這時，兩人同時聽到了從穹頂上方傳來的金屬移動的咔咔聲。
葉勝和亞紀驚恐地看向青銅壁，牆壁上數以萬計鋸齒形的青銅齒輪緩慢地開始轉動，巨大的鐘聲迴盪在洞穴的內部，青銅齒輪上的鏽跡開始剝落，牙齒咬在一起發出格格作響的聲音。
“大概是龍王宮殿裡的自動防御機制，針對不同型別的入侵者，會有不同的反應。”
“古德裡安教授說得沒錯，即使同為龍族，初代種之間也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團結，它擔心的，可能是其他龍族的入侵。”
“但僅僅是針對人類入侵者的防御機制，恐怕也不是我們能承受的。”
葉勝猛然拉起亞紀的手，“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我們……真的還能離開嗎？”
亞紀盯著身邊那座巨大的雕像，青銅的幽綠的面容上，似乎隱隱散發出嘲笑的表情，巨大的身軀俯視著腳下兩位不自量力的人類。
巨大的機關開始運轉起來，葉勝感覺整座青銅城似乎正在變形。
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青銅棺，正在緩緩合上它的棺材板。
……
白帝山。
注視著螢幕上斷開連接的影象，在場幾人面面相覷。
劉勇捷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怎麼樣，是不是該我們出場亮相了？”
陸語夢看起來也有些想法，但她看了眼臉上不動聲色的蘇靜宸，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時蘇靜宸淡淡道：“不用急，葉勝和酒德亞紀在青銅城裡遇險，還輪不到我們著急，這是卡塞爾學院的問題。”
“只要他們沒有向我們求救，那我們就沒必要主動幫忙。”
她平淡的道：
“再說，你們是不是太小看秘黨的人了？既然他們敢於主動下潛探索，那自然就應該有某種緊急預案，只要不影響到我們的計劃和利益，那就無需干預。”
李隊長站在身後，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輕輕點頭。
他作為這次行動的隊長，有資格對各小組的組長做出命令。
不過，他崇尚‘無為而治’的管理思想，同時也想檢驗下各小組配合協調工作的能力。
在這其中，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年紀輕輕就擔任行動組組長的蘇靜宸可能會意氣用事。
但現在看來，她要比自己想象中冷靜、理智得多。
他暗暗想到：
“老陸帶的那幾屆訓練營的學生裡，陸俊、蘇靜宸、榮格、陸語夢、劉勇捷……這些孩子都是難得的人才啊，那家夥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能碰到這麼多人才。”
……
而這時，摩尼亞赫號上，發現亞紀訊號失去，救生索被割斷的情況下，情急之中，曼斯教授啟動了緊急求助計劃。
衛星訊號透過諾瑪，向著上萬公裡外的大洋彼岸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