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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幾十年前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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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雪地上堆起一個和路明非差不多高的雪人,兩根乾枯的樹枝插在雪人的身體兩側充當手臂,路邊撿來的鵝卵石是它的眼睛,頭頂上戴著一頂紅色的冬帽。

繪梨衣踮起腳尖,把半根焉不拉幾的胡蘿蔔截插在雪人的臉上充當它的鼻子。

她雙手叉腰站在原地,點點頭,似乎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

“你們兩個站好,老媽給你們拍張照。”喬薇尼手持一臺數碼攝像機,微笑著揮揮手。

“好。”路明非答應一聲。

穿著臃腫羽絨服的路明非和繪梨衣站在了雪人的左右兩側,在喬薇尼的指揮下,雙劍合璧彎著腰用手臂比了一個愛心。

喬薇尼按下了攝像機的快門,閃光燈亮起,將這瞬間定格在鏡頭中。

“好了。”喬薇尼收起了攝像機,看了一眼腕錶:“差不多該吃飯了,照片等回去再洗吧。”

路明非於是牽起繪梨衣的手,跟在喬薇尼的身後往不遠處的赫魯曉夫樓群的食堂走。

他們的活動範圍被侷限在收容所附近一公里,再往前,就是密集的地雷區,事實上,這一公里內,埋著的地雷也不少,但喬薇尼記得附近的地雷圖,所以才帶著兩人到外面玩堆雪人。

路明非和繪梨衣來到收容所已經有五天了,尼伯龍根的邊界在三天前關閉,因為暴風雪停下了,這個尼伯龍根只能在暴風雪肆虐的時候與外界互通。

路麟城那邊依舊沒有昂熱和楚子航的訊息,他說他們很努力地在周邊尋找過,還發現了那輛撞毀的氣墊船,但冰天雪地裡沒看到一個活人。

路麟城告訴路明非,只能等下次尼伯龍根開啟的時候,再派人出去尋找,但委員會認為,既然這兩天沒有找到,那最好還是不要再貿然行動。

派出太多的人離開尼伯龍根,會導致收容所的防衛力量出現空隙,誰也不知道那夥襲擊的人什麼時候會來,最好還是等待補給日會更穩妥一些。

所謂補給日,就是收容所和學院約定好的,每年補給物資的日子,大概在聖誕節的前後,學院會運送大量的生活物資抵達大裂谷外,屆時他們就能和執行部的武裝力量聯絡上,請求支援。

按照委員會的意思,路明非和繪梨衣就安心待在這裡。

路明非倒是不討厭收容所內的生活,食堂的飯菜雖然一般,但也有個普通學校食堂的水準,雖然這裡天氣寒冷,見不到太陽,但房間裡有暖氣,晚上睡覺也不至於凍出毛病,況且這裡還有他的媽媽。

喬薇尼一整天都很閒,幾乎沒什麼工作,沒事就帶著路明非和繪梨衣去活動室打打兵乓球和羽毛球,或者去射擊訓練室射靶子。

收容所地下的設施相當完善,除了活動室,還有健身房,甚至連電影院、KTV、樂器練習室等娛樂設施都有。

最初設計收容所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裡與世隔絕的特性。

人終究是社交動物,心理狀態是很重要的一環,常年處在這種世界盡頭一樣的地方,很容易被憋出心理疾病。

人是無法適應流水線生活的,必須要有娛樂活動幫助他們緩解心理壓力。

事實上,路明非還沒有感覺到收容所的無聊,相反,他覺得這裡很有趣,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大概要再過兩三個月,他玩過這裡的所有娛樂設施後,才會開始覺得乏味。

但他始終無法靜下心來放鬆心情,那晚的迷之呼喚聲,還有昂熱和楚子航的失蹤,在他的心裡蒙上一層澹澹的陰霾。

那天,校長和楚子航就跟在他和繪梨衣的身後,怎麼會莫名其妙就失蹤了呢?

雖然能每天都見到媽媽,媽媽會和他還有繪梨衣一起玩耍,但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這裡的生活...是不是太平澹了?

他感覺不到任何危機感,反倒是...很舒適,很開心。

他和繪梨衣來到這裡彷佛來到了一個度假勝地,老媽作為導遊天天帶他們玩,明明是個收容“SSS級”存在的秘密機構,卻沒有半點緊張的氣氛。

遇見的人都是好人,雖說老爸和老媽感情破裂了,但對待他並沒有什麼差別。

吃草料的馴鹿們很可愛,昨天老媽還帶他去當了一把“套鹿的漢子”,他和繪梨衣騎在一匹馴鹿上,繞著樓群轉了一圈,繪梨衣說馴鹿們吃玩了她手上的草料會舔她的手,癢癢的,很好玩。

這五天裡,沒人質疑過繪梨衣的身份,沒人對他們進行監管,他們的行動相當自由,除了封印區,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對他們開放。

而且這些似乎不太合理的地方,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畢竟老媽說過,這裡的生活本就很平澹,在那場襲擊到來之前,他們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規律且乏味。

至於收容所的人對他們的態度,可以解釋為路明非那張校董黑卡,雖然委員會的人對他說的話抱有懷疑態度,但那張卡是貨真價實的校董至尊黑卡,這一點已經由收容所的Eva子系統驗證過了。

況且他的老爹是這裡最大的官,他老媽僅次於他老爹的第二大的官,算下來,他是個十足的官二代,且既有可能是新任校董,誰有那個底氣當面說他的壞話,不怕被扒光了屁股扔到雪地裡罰站?

如果不是那晚的迷之呼喚聲,路明非想來會很樂意在這裡和老媽度一兩個月的假期,等後面尼伯龍根的邊界開啟了,再說別的事情。

可就是那聲找不到來源的聲音,讓路明非的心始終在發癢。

【狼よ、目を覚末せ】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狼啊,快醒來”,他那個時候根本沒睡著,為什麼要叫他醒來?

去食堂吃過飯後,他們回到了喬薇尼的那間套房休息。

路明非決定再去找老爸一趟,他真是很想見一見那個被封印的男孩。

繪梨衣和喬薇尼在客廳裡用DVD極看《還珠格格》的老錄像帶,路明非說了一聲之後出了門,繪梨衣不太喜歡路麟城,覺得路明非的老爸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路明非也就沒帶上她,一個人去路麟城的辦公室了。

來到辦公室,路麟城見他來了之後,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囑咐那個女秘書離開。

路明非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希望老爸能再幫他爭取爭取去探訪那個男孩的機會。

“你為什麼這麼想見他呢?”路麟城坐在辦公桌後,直視路明非的眼睛:“他被昆古尼爾刺穿了心臟,雖然沒有死,但也沒有行動的能力,相當於一個植物人。他並不能和我們對話,你就算見到了他,他也無法解答你的疑問,這種反覆的請求還會讓委員會懷疑你的真正意圖。”

“我也說不清楚,但我就是想見他,我希望老爸能幫我這個忙。”路明非說。

“我最多只能再幫你在委員會上申請,但申請的結果只會和之前一樣被拒絕。”路麟城雙手搭在桌上,低下頭,反光的鏡面看不清他的眼神。

“所以老爸你也沒辦法麼?我只是想隔著玻璃見他一面而已。”

路麟城沉默了,辦公室裡鴉雀無聲。

良久之後,路明非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走出了房間。

他承認他的想法有些任性了,這麼做只會讓老爸為難,畢竟收容所內不是老爸一個人說的算。

他走出那棟大樓後,沒有第一時間回房間去找老媽和繪梨衣,而是一個人走地下通道,去了射擊訓練室,戴上護目鏡後,拿著一把填充練習用子彈的AWM,射擊靶子。

槍擊聲響起,塗著顏料的子彈正中紅心,他在射擊上一向很有天賦,高中軍訓第一次摸到槍,他就能射中十環。

來這兒,是因為他想暫時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好地梳理思緒。

其實他要硬闖去找路鳴澤的肉身也能做得到,有繪梨衣在,那些金屬安全門擋不了他。

過去繪梨衣還未換血的時候,就能在源氏重工裡出入自由,拿著一根牙刷在錯綜複雜的金屬迷宮裡走直線,更何況她現在換完了血,力量更勝一個層次。

憑藉“審判”,他們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可真有必要為了和路鳴澤見一面就做這種事麼?

老媽,會對他很失望吧。

再等一兩個月,也不是什麼特別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裡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和外界聯網,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看不到最新出的動漫,不能和老朋友們通訊。

說起來,亞紀的預產期快到了,葉勝在電話裡說,就在今年12月,那個時候,葉勝和亞紀就會晉升為爸爸媽媽。

他和葉勝約定,要去當孩子的乾爹,可如今的狀況,似乎不能第一時間趕回去了。

聽說是個女孩,長大後會和亞紀一樣,是個溫柔的女孩子吧,但也不一定,有可能會繼承葉勝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

一個長著亞紀的臉,卻和葉勝一樣總是哈哈大笑的女孩子,會很討人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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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葉勝和亞紀的孩子出生,但那可是路明非的乾女兒啊,心裡的期待感不亞於自己的孩子出生。

將來他和繪梨衣也會有孩子吧,不知道那時的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真是很想第一時間趕回去看看,但去不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來年總是能去吃那孩子的滿月酒的。

校長和師兄想來也輪不到他擔心,師兄和校長和智商以及隨機應變的能力比他和繪梨衣強幾百倍,綜合來算,這兩個人的組合肯定是比他和繪梨衣的組合要靠譜一些。

他們兩個人沒出現,也許是有了什麼新發現,或許是比這裡更緊急的事情要去處理。

外面到底成什麼樣子了呢?

路明非不知道,他只是瞄準靶子又開了一槍,射擊訓練室只有他一個人。

現在依舊處於用餐時間,輪班休息的人大多都去食堂吃午餐了。

他動作緩慢地拉開機黃,聽著一顆子彈滑入彈倉的清脆聲音,手指扣動扳機,每一發子彈都正中紅心。

自小學起,他在遊戲方面的天賦就很強,射擊也不過是一種遊戲。

在夜市和集會上,常有那種掛著一面氣球牆,二十元十發子彈的小遊戲,如果十發子彈都射爆一個氣球,參賽者就能拿走大獎,通常是一個等身大的玩偶。

路明非每次去,都能贏走大獎,後來爸爸不讓他去玩這種遊戲了,大概是覺得他一個混血種去普通人的攤位上純粹是欺負人。

別人是玩,他過去純進貨了,小本生意哪裡經得住他這樣折騰。

伴隨著最後一發子彈從槍口射出,路明非收起了練習用的AWM,掛在了一旁的架臺上。

同時他取下了護目鏡,心中做好了決定。

暫時就聽從委員會的安排吧,媽媽也會希望他這樣做的。

他想通之後,做了個深呼吸,放鬆地伸懶腰,徑直走向射擊練習室的大門。

去找老媽和繪梨衣吧,今天下午就窩在溫暖的房間裡看會老電視劇也不錯。

他心情愉快地踏出了射擊練習室的大門,迎面走來一個穿軍綠色工服的男人,男人拿著半瓶紅牌伏特加,臉蛋醉醺醺的。

路明非看著他的臉忽然呆住了。

那張臉並不特別,一張普普通通的俄羅斯中年男人的臉,他有著一個俄羅斯男人該有的一切特徵:舊舊的衣服、蓄了許久沒整理過的鬍子和頭髮、髒兮兮的鞋以及隨時握在手的一瓶伏特加。

收容所內有很多這樣的俄羅斯男人,他們大多都是從俄羅斯分部調過來的,本就是俄羅斯的本地人,雖然不修邊幅,但善良,康慨,可愛,有趣,是真正的朋友,永遠給予你及時的幫助。

這五天裡,路明非見識過很多類似的俄羅斯男人,如果一眼掃過去,你並不會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那些負責喂馴鹿的男人有什麼不同。

但路明非的背後浸出了冷汗。

他想起來了,曾幾何時,他在另一個地方見過這張臉。

是的,不會有錯,那是他才入學卡塞爾的時候,路鳴澤說要和他玩一場逃脫遊戲。

他在路鳴澤創造的幻境中,來到了黑天鵝港。

彼時他還不知道那是黑天鵝港,只是想辦法從那個港口逃出去。

他對那裡一無所知,來到陌生的地方自然要找到一個對這裡熟悉的人,幫他認路。

他在鍋爐房裡找到了一個喝醉酒的中尉,遊戲結束後,他收到了中尉送給他的那把馬克洛夫手槍作為禮物,就是那把能射出冰彈的手槍。

而幾秒前從路明非面前走過的那個男人......有著一張和中尉一模一樣的臉。

一個死了幾十年的人怎麼可能若無其事地喝著酒從他面前走過?

有問題...有大問題...

路明非注視著中尉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拐角,彷佛注視著一個不存在的幽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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