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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嚴嵩,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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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景泰元年,朝廷以邊圉事殷,令天下生員納粟上馬者,許入監。

其上選事例,與歲貢同。

這就是明朝首次允許以納貢的形式入監,而入監的目的自然是以國子監生的名義進入仕途,雖然品級不高,但畢竟有了官身。

此例行四年後暫罷,但是在成化二年,南京發生大饑荒,守臣建議,令官員軍民子孫納粟入監。

由此,納貢成為常例,在朝廷缺乏糧食、馬匹甚至草料的時候,都會按此例執行。

雖然正統讀書人對此頗多非議,甚至禮部尚書姚夔上奏:“切惟國子監乃育才之地,朝廷資以致治,近因各處起送四十歲並納草納馬生員,動以萬計,已不勝其濫,今又行此,將使天下以貨為賢,士風日趨於陋。”

對此,明憲宗以為然,再次停止生員吏典上納事例,但是之後弘治、正德乃至嘉靖朝,每當朝廷需要時無不以此解決物資緊缺的難題。

現在,葛縉再次以京營缺馬而太僕寺難以籌措為理由,申請兵部上奏此事。

楊博知道,這份奏疏上去,嘉靖皇帝那裡肯定是會答應的,至於旁人的非議,還是由他們吧。

作為兵部,解決軍方難題才是正務,至於非議,當這些人升到高位又面臨此難題時,納貢依舊是最後,唯一的解決法子。

細細看完張守直的條陳,和以往慣例一樣,京衛武學生員有願納銀納馬入監者,取武學師生並該衛所保結已應舉者納銀二百四十兩,未應舉者銀三百二十兩,民間及軍餘也可按此辦理,來京納貢。

在職武將也可以納貢獲得升遷,鎮撫要銀一百兩,指揮需銀一百四十兩,都指揮以上納銀二百兩,若已立功一年至四年者,各照年限職品遞減......

在外衛所軍餘有願充承差者、印吏、役者,布政司知印納銀一百兩,馬以四匹,外貼銀八兩;都司知印及布按二司承差銀八十兩,馬以三匹,外貼銀十兩;都司承差銀七十兩,馬以三匹;布按二司吏與銀六十,酌馬以二匹,外貼銀十兩;都司及各府死馬寺行太僕寺鹽運司吏典銀四十兩,馬以一匹,外貼銀十四兩。

各司府首領幷州縣吏典銀二十兩,衛所吏典十五兩,供於本省府納免其考選候缺參補。

可以說,只要願意出銀子納貢,幾乎可以買到全部中低級吏職,甚至普通人納貢二十兩銀子,就可以授以冠帶。

其實,授以冠帶的納貢雖少,卻是很大的一塊收入。

地方上商戶甚至小地主,只要有財力都會選擇此項,因為給了這筆銀子,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和讀書人一樣,公開穿戴以前不能使用的材質製作的衣服。

在封建社會時期,人們的衣著不僅是美的體現,更能表現出自己的身份地位,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明初,朱元章更是建立了十分嚴苛地服飾等級制度,不同人群的衣著特點有明顯的不同。

比如商人群體,朱元章出身貧寒,自幼見慣了唯利是圖的商人,所以對他們十分鄙夷,在登基之後也想盡辦法打擊商人的發展,比如推行重農抑商政策、沒有建立完善的商稅體系等。

但是最重要的就是,朱元章將商人從服飾上與其他百姓區分開來,不允許善根穿戴絲織品,以此打壓商人的地位。

要打破這種桎梏,要麼就是商人家庭出現讀書苗子獲得出身,要麼就是以納貢的方式解除這種限制。

實際上,按照朱元章本心,納貢制度應該是不被允許的,只不過後代子孫在面對實在難以解決的困難時,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既是按照舊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楊博已經看過了條陳,也知道這主意應該是張守直和葛縉商量後的結果,自然不能輕易否決,即便他內心其實不想使用這個法子。

看向葛縉,楊博說道:“葛侍郎,此奏疏有你草擬,到時候我遞交上去。”

“是,大人。”

葛縉和楊博一樣,都是兩榜進士出身,要說對於納貢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可是坐在這個位置上,想的只能是如何解決問題。

京營缺馬的原因,他透過調查已經知曉,可又能如何?

還不是只能想盡辦法從太僕寺再湊一批馬匹,哪怕幾年後這些馬匹又沒了,到時候的接任者繼續想辦法湊就是了。

......

南京城外一所破敗的小廟一改往常冷清,廟外幾個身強力壯的武士站在四周,監視著周遭一舉一動,十來匹馬兒韁繩被綁在樹上,時不時有馬嘶聲傳來。

“我就說嚴嵩那老家夥沒安好心,這幾年我們費了多大的勁打通了長江沿岸的商路,他們這是一上手就像掐住九江,搶咱們的生意。”

一個魁梧的漢子低聲咒罵著。

“好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還是想想京城下文後咱們該怎麼反應。”

又一個體型富態的胖子開口勸道。

“我說公爺,這可是搶你前軍都督府的地盤,你就不說幾句?”

那漢子笑著對一個國字臉中年人說道,一看此人氣度不凡,當是身份地位不低之人。

“是啊,你女婿送來訊息,你心裡難道就沒點想法,還把我們叫來商議,商議什麼?直接駁回去,也別給姓嚴的留臉,直接踩胡宗憲那小子,讓下面各省押運的銀子都先送南京來,我們幫他管著。”

那胖子似乎也是不嫌事兒大的主,開始出歪主意道。

“他們以為掐住九江就會斷了我們的財路,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那中年人自然就是魏國公徐鵬舉,這次他有些不屑的譏笑道。

“如果陛下真答應了他們怎麼辦?我可只能保證船到安慶平安無事,到了江西、湖廣水面我就沒辦法了。”

說話的是那個胖子李庭竹,他是明初開國功臣李文忠之後,襲封臨淮侯,現任南京左軍都督府兼提督操江。

操江提督,這是明朝設定的官職,操江提督於南京,領上、下江防事,安慶府以東長江水道盡歸其管轄。

臨淮侯這個爵位是曹國公李文忠的後裔,李文忠的國公爵位傳到兒子李景隆這一代後,就被朱棣廢除,後來到嘉靖朝,嘉靖皇帝又把李文忠的後裔找出來,給了一個臨淮侯的爵位。

也是因此,李家在軍中的實力和影響損失極大,可比不得魏國公這樣一直活躍在大明官場的家族,即便是誠意伯劉世延也大有不如,不管怎麼說,劉家早早就下沉到江南衛所裡,掌控著不少衛所的實權。

“其實當初和鄢懋卿聯絡的時候,我還在納悶,他們怎麼這麼好心給我們那麼多海鹽,估摸著就是想用我們的關係,把私鹽販運到江西、湖廣等地,藉助長江水道,可要比那些肩挑背扛,翻山越嶺的私鹽販子掙的多多了。”

劉世延這時候開口說話道。

“別扯遠了,我找你們來就是商量這事兒。”

徐鵬舉開口說道。

“你還沒和城裡那些人說這事兒?”

劉世延開口問道。

“沒說,今兒收到信我就通知你們出來了,那幫人,今天在南京城裡做官,說不得明天就不是了,可不比你我手裡捧的是世襲的金飯碗。”

徐鵬舉解釋道。

“確實,那幫人心比我們還貪,可誰叫他們沒那個命,嘿嘿......”

劉世延笑道。

“公爺這是有什麼法子對付嚴家了?”

這時候,李庭竹忽然開口問道。

“有點想法,不過還不成熟。”

徐鵬舉說道,“不管是鄱陽守備還是九江衛,都是在我前軍都督府治下,即便整個江西都司也是,這本是我前軍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他胡宗憲指手畫腳了。

既然他想插手我前軍的事兒,我不可能答應,他們想要把整個鄱陽湖和九江水面納為一體,正好,反正現在江西都司實際是被兵部管著,有時候咱們手下那幫人辦事起來還有許多掣肘,不如藉此機會,把鄱陽守備一職撤了,南湖水營併入九江衛後軍千戶所。”

“那不是你親家的地盤了?”

劉世延微微皺眉說道。

“兵部會答應嗎?”

李庭竹也說道,“其實併入九江衛,還不如和我手下的安慶水營合併,到時候只要我還在操江提督位上,咱們的船可以隨意進出江西。”

“操江提督本來負責的就是南直隸的江面,很難把管理水道擴大到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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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鵬舉搖頭說道,“倒是我的提議更容易被陛下同意,屆時南湖水營幾乎可以裁撤,只保留精壯補充到後軍千戶所,還可以減少江西的軍餉。”

“一個南湖水營,兵部或許不會反對。”

劉世延沉默片刻後說道。

“九江衛吞下南湖水營,我們的船就可以在鄱陽湖裡橫著走,之前還要各地衛所幫忙遮掩一二,現在可以直接透過水路把私鹽運到江西各府去。

讓你那女婿在京城和兵部大人們多走動走動,還有徐閣老和袁閣老那裡也要活動活動,這樣在內閣裡應該可以和嚴閣老鬥一斗了。”

李庭竹這時候眼睛滴熘熘轉了轉,開口說道。

京城裡能夠在此問題上發聲的衙門其實並不多,也就是兵部和內閣。

江西都司名義上是前軍都督府的轄區,可實際上權利已經被兵部拿走,裁撤一個南湖水營對於兵部來說其實影響並不多,影響大點的也就是江西都司,少了千把兩銀子的進項。

只要兵部能支援他們的意見,那就只剩下內閣了。

本來內閣裡話語權最重的應該是嚴嵩,可是這事兒就是嚴家鬧出來的,他們就知道找嚴家肯定不行,還不如說動徐階和袁煒扛一扛嚴閣老。

進入內閣的人,誰還沒有點野心,不管怎麼說嚴嵩都八十多的人了,還能呆在首輔位置上多久?

別說以前,就算是現在,在場三個人若是見到嚴嵩,一樣要低眉順眼,恭敬有加的應對,可這並不代表三人是發自內心對嚴嵩尊敬。

和他們這些有世襲爵位的人不同,嚴嵩現在是仗著嘉靖皇帝的寵信還能坐穩首輔寶座,可老到幹不動的時候不還是要卸下所有官職,到時候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而他們不同,就算沒有實職,可身上還有爵位在身,依舊有品級,這是沒法比的。

“我的意思也是如此,這倆月賺的錢先分出十萬兩讓人解送京師,讓廣德去活動活動。”

徐鵬舉開口說道。

“十萬兩,是不是太多了?”

劉世延當即有些不滿道,“有兩三萬兩應該就夠了吧。”

“要說動徐階和袁煒出聲,不拿多點好處,怕是人家不肯出頭。”

徐鵬舉說道,“銀子先送過去,那邊看著給就是了。”

“一下子拿出一半的利潤,城裡那幫人,還有下面的那些小子,怕是會不滿。”

李庭竹感覺有點滴血,這十萬兩銀子送走可就拿不回來了,這裡面至少有一萬兩銀子是他的,這就是在明目張膽拿公家的銀子補貼自家女婿。

“兩淮、兩浙和長蘆鹽場的份子錢是不是也暫時扣下。”

劉世延當然也明白徐鵬舉此舉不乾淨,心太狠了,不過和李庭竹類似,在江南地界上,他和李庭竹捆一起也抗不過徐鵬舉一家,自然不好公開撕破臉。

不過既然這裡受到損失,總要找地方彌補一些回來,旋即把主意打到鄢懋卿那裡。

“肯定要扣下來,暫時就不給了,諒他們也不敢撕破臉,否則他們也跑不了。”

徐鵬舉說道。

“可要是他們也扣著不給鹽怎麼辦?這條財路可就斷了。”

李庭竹轉著眼珠子說道。

“鹽場那裡,鹽場大使和副使,該分的銀子咱們不扣,只要他們給鹽,至於鄢懋卿的鹽政衙門還有轉運司,看情況,只要不扣鹽咱們還是要繼續分錢,只不過是先壓一壓。

扣下來可不是就不給,只是壓些時日而已,既然嚴家眼紅這塊利潤,咱們也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免得他們以為我們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拿捏。

也不想想嚴老頭還能活幾年,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想要搶咱們的錢。”

徐鵬舉說道。

“我現在被解了官職,閒來無事,我就過去看看,看誰敢不給勞資鹽,回頭收拾他們。”

劉世延也開口說道。

別看嚴嵩、鄢懋卿這些人看似權勢滔天,可真到了下面,他們的權勢很多時候還不如劉世延手裡的刀把子好使。

“也好,明日我再和城裡那幾位也通個氣.....”

徐鵬舉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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