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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去探病,朱大娘子訴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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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人!”我打了聲招呼便入了前廳,朱信抬頭瞧見是我,不無傷感地嘆了口氣,繼續扶著額頭有些難受地說道:“幾十年風風雨雨,卻不想竟為了及時兩銀子分崩離析。人心究竟為何物?我這麼多年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們,又是為了些什麼啊…”

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道:“大人,可信我言?”

朱信愣了一下,隨即抬頭看著我:“陸公子…可是有什麼話要告知老夫?”

我點點頭道:“若非有要事相告,我也不會大半夜的潛入府上了。”

朱信問道:“陸公子所言之事,可是與我那幾位老兄弟有關?”

我笑道:“大人是聰明人,實不相瞞,今夜您那幾位手下能全身而退,可都靠我與幾位朋友全力相救啊!”

朱信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既如此…那莫不是公子已經得知了什麼內情?”

我點點頭,將在巡防營聽到鄭壽所說的話都告訴了他。朱信先是憤怒,後又驚訝,到了最後乾脆坐回了椅子上,有些後悔無級的意思。

我寬慰他道:“朱大人放心,我來之前已經追上宋大人,將事實都告訴了他,囑咐他明早定要依計行事,切不可誤了大事,這才來府上向您稟報的。”

聞言,朱信這才露出了有些安心的表情,嘆道:“哎…是老夫瞎了眼了,竟上了區區一個獵戶的當,險些誤會了同生共死的老兄弟,實在…實在無顏面對屬下眾人啊…”

我搖搖頭道:“大人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今夜之事足見那鄭壽詭計多端,口中更無一句實話。雖然我確信他沒有發現我們躲在外頭偷聽,卻也不見得他就不會對手下人多個心眼兒。須知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對同樣的手段自然也會多個心眼兒,難保此人所言並不屬實啊!”

“陸公子的意思是…”朱信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著我,我解釋道:“依晚輩之見,此人又在使計的機率很大。說句不好聽的,那人很有可能來了一出計中計,就是為了防備有人藏在暗處,偷聽他們的對話,這才故意將我們往錯誤的方向上引導過去。”

“宋士坤是與您交好幾十年的老人了,在兵馬司地位尊崇,握有實權,若要搬倒兵馬司,最要緊的就是您和宋士坤兩個人。可屬晚輩冒昧,您雖然為人中正耿直,卻並無心機,實在是好對付的,略施小計就能讓您這兒雞飛狗跳,足見您也是個易怒的性子。”

“可宋大人就不同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兢兢業業,頗有建樹,是個有思想、有能力的人。對付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人誅心,讓平日最重視他的人與之反目,這比使什麼陰謀詭計對他造成的傷害都大。可說難聽點兒,若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呢?宋士坤與您出生入死多年,又是您的連襟,積攢的功勞換個四品官兒做做都不是什麼問題,卻依舊執著地守著兵馬司這一畝三分地,不可謂不忠義。”

“可如您所言,人心叵測,你們都不是當初無牽無掛、仗著一腔熱血橫衝直撞的年輕小夥子了。您這兒光正軒兄一個兒子就折騰得夠嗆,好在這指揮府也算有些家業,讓他敗敗沒什麼的。可據我所知宋大人家有三子兩女,府邸卻遠沒有指揮府這般闊氣,闔府上下也不過三兩下人,日子過得很是清苦。說不定…”

“不,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朱信不覺開始咆哮起來,我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大人如今怎又這番做派了?之前只是被攛掇了兩句就火冒三丈,氣得宋大人拂袖而去,如今我這兒給您條理清晰地分析,您反而又不信了,您這脾氣啊,是得改改了!”

其實本來我是想說他這智商實在有些欠費,可畢竟人家是上官,又是我好友的生父,這麼說未免不敬,索性就只說他的脾氣了。

朱信也自覺有些失態,平復了一下情緒就又坐了回去,有些謹慎地問道:“那依陸公子的意思,我…我究竟該信誰啊?”

我想了想道:“大人也不必過於煩惱,若那鄭壽說的是真的,那就想想之前眾人聚在廳上商議的時候,是誰一直從旁攛掇,讓您對宋大人的疑慮越來越重;可若他說的是假的,那就是宋大人真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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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以為,這些還都不打緊,說到底,這一切斷頭都在於巡防營從中作祟。若此番能扳倒鄭壽,巡防營不日就會被取締,營中士卒皆會被打散分派到其餘各營。到時候那些收了好處或是已經站在鄭壽那頭的人眼見沒了退路,自然就得老老實實地待在您身邊,也就不足為慮了。說不定到時候鄭壽的罪名坐實了,反而會為求自保反咬一口,將那些宵小之輩全數咬出來呢?到時候自然就有人幫您剪除身邊的這些害群之馬了,又不用讓您損了兄弟情義,兩全其美,豈不快哉?”

一番話算是說到了朱信的心坎兒裡。他這人就是太重情義,到時候即使真的知道了是誰在他背後捅刀子,最後估計也下不了決斷,只能將此事草草翻篇,卻也留下了禍患。但若是旁的勢力介入了此事,那責任就不用他來擔了,兵部開了條,讓人來拿人,他總不好攔著吧?到時候再做一齣戲,反而還能賺個顧念舊情,心胸寬廣的好名聲,這個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讓朱信寬了心,我終於有些疲乏地打了個哈欠。見狀,朱信慌忙讓下人幫我安排住處,叫我今夜就在府上歇了。我告罪一聲,又將邱離陌藏箱子的地方都告訴了他,左右明日的事情我都不好露面,索性就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許是心中有事,我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估摸著也就一兩個時辰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看了一眼窗外,今日的太陽不算好,外頭有些陰沉沉的,搞得我的心情也跟著糟糕了起來。

打開門準備告辭離開,一個小廝便迎上來說他家公子已經醒了,聽說我昨夜留宿在他家,非得和我見上一面不可。朱大娘子怕他激動,讓他傷好後再和我相見,卻不知這小子從哪兒聽來了我不日便會離京的訊息,吵著鬧著的就要下床,還不肯喝藥,眼下正在房間裡鬧著呢。

聞言,我趕忙回屋穿好衣服,倒了杯涼茶漱了漱口便急匆匆地趕到了朱正軒的房間。

還沒進屋,我就聽見他正苦苦哀求朱大娘子:“母親啊,母親!兒子好不容易交到了這麼一個真心的朋友,眼下他就要走了,兒子這身子怕是沒法兒為他送行了,您就…就讓兒子見見他吧!”

朱大娘子的聲音中透著心疼:“我的兒啊,你就別再亂動了!你瞧瞧這床單上,可都是你的血啊!你說你這還沒見到人呢就激動成這樣,若是真見了面,還指不定要怎麼鬧騰呢?你且乖乖聽母親的話,老老實實在床上躺

著,先把藥喝了,讓餘大夫幫你重新包扎一下傷口,可莫要再亂動了!”

母子二人在屋裡爭執得兇,我趕忙推開門走了進去,高喝一聲:“正軒兄聲如洪鐘,氣力也足,看樣子應該是用不著人照顧了。罷了,虧得我一起床就急匆匆地往你這兒趕,感情是白來了。得得得,您朱大公子氣性大,跟自己老孃說話都這麼大呼小叫的,我也就不多久留了,隨你折騰去吧!”

說著,我便要轉身離開,朱正軒立刻慌了神,忙不迭地叫道:“陸兄!陸兄且慢!我…我這不是著急嗎?別別別,我知錯了還不行嗎?”

說著,他便轉頭拉著朱大娘子的手道:“母親,孩兒聽話,孩兒這就喝藥!”說著便接過了旁邊婢女手中端著的瓷碗,一仰頭來了個一飲而盡。

我這才發現,那婢女不是別人,正是朱大娘子一直全力藏著的千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朱大娘子朝我搖了搖頭,示意此事後面再說,我便也不再多言了。

見他乖乖喝了藥,我便接著說道:“行了,你且把背上的傷口重新包扎一下吧,等收拾好了我再進來,這滿屋子的血腥味兒,哪是說話的地方啊?”

說罷,我便轉身離開了房間,朱大娘子隨後跟了出來,先吩咐一個小廝去請餘大夫過來,隨即便拉著我的手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好孩子,有勞你了!”

我笑著說道:“夫人客氣了,正軒兄視我如親人,我自然也是顧念著他的身體的。昨日我已簡單檢視過了,朱大人下手雖狠,卻也多半是做做樣子,並未傷到根本,只要好生靜養,定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朱大娘子點點頭道:“陸公子所言與我家大夫說的一樣,就是這小子不是個安穩性子,過一陣子就要折騰,又不好把他鎖在床上,且由他鬧騰去吧。”

二人說了會兒閒話,朱大娘子有些侷促地說道:“方才那孩子說的話…似乎有些不妥,若是讓陸公子不快了,我這個為娘的先在這兒給您道歉了!”

說著,她便作勢起身要給我鞠躬,我慌忙起身攔住了她,有些奇怪地問道:“夫人這話說得晚輩有些不明白了,正軒兄只是真情流露,又沒說我的壞話,有什麼好怪罪他的呢?”

朱大娘子竟帶著些扭捏地說道:“我這兒子啊,被我和他父親給嬌慣壞了,說的那話倒像是閨閣中的姑娘思念情郎一般,實在有些不成體統,我…我這不是怕陸公子誤會我兒有…有…哎呀,反正就是他那些話說得不太合適,還請您見諒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話說到了這會兒我才有這感覺,方才在門外聽他苦苦哀求母親非要和我見上一面,那感覺還真像是被關在家中出不了門兒的尋常女子,如今被她這麼一說,我頓時感覺被一股寒意籠罩,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不過隨即我便摒除了大腦中那些不好的想法,安慰朱大娘子道:“夫人不必擔心,晚輩雖是個江湖人,少時卻也讀過不少書,有些道理自是明白的。正軒兄與他父親一般,性子耿直,待人真誠,一時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有些引人誤會也是正常的。何況誰說男子之間的友誼就該像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了?便是如今戀人之間常說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初不也是形容兄弟情、戰友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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