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珺一字一句都含著血淚，雙眸裡恨意不加掩飾，那晃動的水意亮的驚人，讓人不敢直視。
誰也不是她，所以誰也不會理解她的感受，周慧珺一生順遂，唯有那一件事情讓她跌落神壇，現在又讓她不計前嫌的接受她，這根本不可能。
被她一句一個“不可能”、“不接受”激怒，徐默生幾乎就要按耐不住自己心裡的那頭猛獸，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怒火並不純粹，隱隱約約掩蓋著什麼。
“那你之前同意我們辦婚宴、同意我娶她的話都是在騙人的？”
“對，就是騙人的！”徐夫人突然加大了音量，“如果你是我，你站在我的身份上經歷了我所經歷的一切，你就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針對她！”
“你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被抓入獄，而我被昔日好友拒之門外的感受嗎？你知道站在洛家別墅看著洛義坤搶走我最後一道救命符是什麼心情嗎？你知道什麼也護不住只能被迫遠離家鄉遠赴他國的難嗎？”
周慧珺字字泣淚，“如果你知道我的感受知道我的心情，你還能這樣站在肥皂泡泡下告訴我說你喜歡她？”
徐默生不止一次的說過，這些事情和洛希無關，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一次又一次抓著不放，有時候說的多了自己都覺得煩。
“你說的都對，媽，您能離開了嗎？我就是想自己待一會兒，行麼？”
徐默生不想再爭執什麼，反正事到如今已經沒了什麼當初，只剩下結局的事情，他沒力氣再去爭論個不休。
他需要攢夠足夠的力氣去面對明天，面對殘忍的真相和現實。
周慧珺久久沒動，身體呈一種僵硬的狀態坐著，似乎被定在了那裡，不可置信地問一句。
“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要學她搞一出斷絕關系的戲碼？”
徐默生搖搖頭，眉眼之間的疲憊清晰可見，“媽，現在是你在抓著洛希不放，我和希希已經這個結果了，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什麼叫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周慧珺聲音尖利，“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好，若是娶了她你就是白白替別人養孩子，而且這輩子都甩不開洛家這個包袱，你真的想嗎？”
“所以你就慫恿洛義坤綁架菲琳？”徐默生怒不可揭的大吼一聲，額角間的青筋一瞬間暴起。
這麼多天來，他不是毫無察覺的，縱然他母親沒有真正對這件事情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行為，可他到底察覺到了。
不然他不會這麼多天不去見她，全部都是因為他心中有愧，難不成要他站在她面前親口承認他母親做下的那些事情嗎？
那太殘忍了，徐默生不忍心，更是不敢。
周慧珺瞳孔有一瞬間的縮小，是很明顯的感到了一絲驚訝和慌亂，腦子還未做出反應，嘴上下意識就反駁。
“那是他洛家的事情，做出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要怪只能怪洛義坤眼裡容不下那個小野種，和我無關！”
這話糊弄不了徐默生，他手底下的人做事很快，不出一天就把一切原原本本的調查了清楚，他太瞭解真相了，以至於沒有辦法騙自己。
“你到現在也不肯承認。”徐默生似乎是在感嘆，可語調和聲音都是那麼疲憊，好像突然就妥協了。
“十天前，從你名下戶頭划走的那麼大一筆錢，是給了洛義坤吧。”
這句話出來，周慧珺也只是怔愣了一下，像是早就知道他會知道一樣，並沒有多麼的驚訝和驚慌失措，或許從他那句話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了。
周慧珺沒有一點後悔，甚至還非常清慶幸，因為有了這件事情，洛希也不會這麼輕易就悔婚，只要這麼想來，周慧珺就覺得自己沒錯，更是沒有必要愧疚。
本身就是那個孩子多餘，她先前只不過是替洛希做了一個決定而已，會變成今天這個結果，也只是因為洛希選擇了那個孩子沒有選擇徐默生而已。
周慧珺挺直了腰板，滿臉的堅定。
看她的表情，徐默生就什麼都明白了，捏著沙發扶手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下顎線緊繃著不放，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那個男人已經被抓了，現在恐怕洛義坤也自身難保，媽，你就真的不害怕嗎？”
紙包不住火，若是真的查下來，她脫不了干係。
“怕。”周慧珺坦然承認，她當然害怕，可以怕又如何，怕也不代表她不會做，周慧珺突然露出一個笑容，在這種情況下顯得異常突兀，甚至是瘋狂。
緊接著徐默生就聽到她的聲音，“所以默生，你不會讓媽出事的，對不對？”
徐默生突然就明白了，原來如此……
怪不得她會冒險做這樣的事情，原來是篤定了這一點。
他會怎麼做呢？徐默生腦子裡思緒萬千，他想到了那日在陽坊花園顧景城帶著洛菲琳出場時候洛希的驚訝，以及她站在話筒前，用最堅定的聲音宣佈取消婚約的那種決然，最後還有他們一起離開的背影。
種種畫面如同夢魘一般，每天光顧他的夢裡，稍微一點都壓的他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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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說什麼呢？徐默生苦笑，她走的每一步都算定好了結局，難道他真的要不顧生育之恩將她送進……
不！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恐怕他就不是徐默生了。
客廳裡陷入了沉寂，久久沒有聽到一點聲音，一直到門口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徐默生才恍然回神。
是徐家的司機來了。
周慧珺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沒想到徐默生突然就開了口。
“我會保護你，因為我是你的兒子，可是媽，你犯的錯沒有辦法磨滅，你的罪，我來還。”
周慧珺愣愣的看著他，眼眶含淚，“你打算怎麼還？”
徐默生沒有回答，低下頭指指門口的位置，“司機來了。”
周慧珺站在原地看著沙發上垂著頭的兒子，突然發現這好像自己第一次見他這麼頹廢的樣子。
那個洛希，就真的這麼重要麼？
周慧珺沒幹再問，更是不敢多待，快步轉身走出去，下一秒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