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宛君睡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便被人搖醒了。
“宛君,我們該啟程了。你若是犯困的話,就在車上眯一會兒吧。”柳嫻月將陸宛君攙扶起來,關切地說道。
“嗯,謝謝大嫂。”陸宛君現在只覺得一雙眼睛火辣辣,快要睜不開了,顯然沒睡夠。
身子孱弱的她,走出破舊的茅草房後,便見楊氏正在收拾為數不多的行囊。
“老爺,我剛剛跟村民買了幾個餅子,正好可以當作中午的口糧。”楊氏利索地用布袋把餅子收好,衝鬍子拉碴的陸修年喊道。
“夫人,辛苦你了。”陸修年點了點頭,又把視線投向剛剛走出來的陸宛君。
“宛君,今兒天涼,你怎麼不多穿件衣裳?你身子骨差,得多加注意為好。”
“爹,我感覺現在好多了,你不必再為我擔憂。”迎上陸修年那關切的目光,陸宛君有些替原主愧疚和心虛。
陸修年以前官至戶部尚書,何等風光呀!在京城威風了二三十年的他,突然要貶遷至兩千裡之外的夷州,落差不可謂不大。
要是運氣好的話,他可能會重新調任回京。再不然,會在偏隅之地默默度過餘生。但要是運氣差的話,說不定哪天皇帝不高興了,便會收了他的腦袋。
然而年近五十歲的他,不擔心自己吃苦受罪,只恐妻兒這輩子都不能安心度日。
偏偏原主因為被退婚的事,連著三個多月鬱鬱寡歡,讓本來就沉悶的氣氛更加壓抑。
她時而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時而獨自闇然落淚。更多的是不吃不喝,木訥地盯著某處發呆。
對於這個放在心尖上寵著的女兒,陸修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又無可奈何。
不過短短幾個月,他便像老了十歲一般,整個人的精神氣都頹敗了不少。
眼下見寶貝女兒的狀態終於好了不少,他那繃緊的心絃也漸漸松了。
而原主的二哥陸知秋見大家都出來了,立刻大聲喊道:“爹,娘,今天的天氣不錯,我們還是快些上路吧,爭取多走一程。”
但他話音剛落,便遭到了大哥陸錦春的斥責:“我至少跟你說過五次了,這兩個字不吉利,你怎麼老是不講記性呢?”
“好好好,我說錯話了。我們‘不上路’,我們啟程出發,得了吧?”陸知秋說著,便幫忙把裝著全家人衣物的木箱搬到板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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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還算仁慈,雖然把陸家的所有家產都沒收了,只准許他們帶幾套換洗衣物,卻沒有派衙役跟行。
像陸修年這種被貶之人,是沒有資格坐馬車的。但因為他不是十惡不赦的犯人,所以不需要戴著枷鎖和鐵鏈徒步前行至流放地。
由於新帝發話了,所以昔日的親朋好友都刻意避嫌,不僅不敢給予他們任何幫助,甚至在他們一家離京的時候,都沒有出面送別。
好在被驅逐的老管家特意候在城門外,不僅悄悄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還貼心地準備了一輛牛力拉行的板車。
是以,陸家人免卻了徒步兩千裡的麻煩和痛苦,可以坐著牛車前往夷州。
牛車不是很大,加上又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行李,所以陸錦春和陸知秋坐在車架前邊趕車,其他五人則坐在硬邦邦的板車上。
原本老管家悄悄給的那二十兩銀子,並不算少,可以買上很多東西。稍微省著點花,也夠他們一大家子花很久了。
可從來不曾關心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楊氏,對金錢沒有任何概念。離開京城的時候,還特意買了不少吃的。畢竟大家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根本就吃不了苦頭。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該吃吃該喝喝,過得也不算太糟糕。因此不過短短半個月,那二十兩銀子便花光了。
這一下,楊氏徹底愣住了。她這輩子頭一回體驗到捉襟見肘的感覺,除了彷徨,更多的是無助。
萬般無奈,大家只好把衣服和褲子拿去當了。畢竟他們的衣服料子質量上乘,好歹也值幾個錢。
如此一來,楊氏也長了記性,不敢像之前那樣亂花錢了,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半來花。
……
由於陸宛君今天狀態大好,因此修年和楊氏的臉上也罕見地出現了笑容,一直關切地對她噓寒問暖。
柳嫻月和陸寶林亦含笑看著陸宛君,眉眼上掛著澹澹的喜意。
從離京到現在,足足過了三個多月,陸宛君終於不像先前那麼沒有生機了,這勉強也算是好事一件。
“爹,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夷州的情況?”陸宛君突然問道。
冷不防她會問到這個問題,所以陸修年有些訝然。不過很快,他又回過神來。
“夷州嘛,用一個字形容即可,就是‘窮’。而我們的目的地寧海縣,更是重中之核心,可以說是窮得找不著邊。”
說到這的時候,陸修年又忍不住苦笑一聲。皇上把他貶謫到那裡,讓他當個芝麻小官,難度不亞於讓他用一隻快子吃飯。
在那裡為官的人,大多數都呆不了多久。有人花錢找關係,想方設法調離該地。有人撐不下去,只能撂擔子卸任。
當然,還有些胸無大志的老油條繼續在那裡耗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
陸修年之前曾聽人說過,夷州城的寧遠縣夜不閉戶,治安條件相當好。
倒不是說那裡人心淳樸,實在是家家戶戶窮酸潦倒,根本就沒什麼好偷的。
“在整個夷州城中,寧海縣的地理位置最差,耕地稀少而貧瘠。雖然賦稅很輕,但百姓們的生活並不怎麼好。”陸修年接著說道。
“因為日子太艱辛了,所以一些年輕力壯的百姓會選擇去他處務工謀生。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寧海縣近年的人口越來越少。”
聽到這,陸宛君心裡大致有數了。雖說多少有點主意,但因為沒有到達目的地,所以她並不準備提前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家人。還是等到了寧海縣之後,看看那裡的實地情況再說吧。
牛車繼續前行,陸宛君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子,果斷摘了下來。
這是朱紀文送給原主的定情之物,原主寶貝得不得了,從來都不離身。
本來她們家離京之前,便應當按照皇上的意思,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上交,只攜帶尋常的換洗衣物等行李離開。
家裡的金銀珠寶全都被收走了,就連楊氏和柳嫻月的嫁妝也不例外。但就在宮中嬤嬤給陸家女卷搜身,把她們身上佩戴的首飾也卸下時,原主死活不肯把這個銀鐲子上交。
楊氏見女兒這般難過,不得不向嬤嬤解釋,說這是朱家嫡子贈予的定情之物。如今朱陸兩家的婚事已作罷,就讓孩子保留最後一點念想吧。
嬤嬤並非無情之人,最終還是行了個方便,沒有把這個銀鐲子收走。
陸宛君心想,既然原主已經死了,自己的靈魂又住進了她的身體,那麼自己便有責任和義務好好替她活著。
而那朱紀文是無情之人,甚至連見原主一面都不願意。所以,這段所謂的感情,也是時候了結了。
想也不想,陸宛君便揚手把這個銀鐲子往外一扔,拋至了路邊的草叢裡。
陸修年和楊氏見她終於放下了過去,不再執拗於那段沒有意義的感情,皆是欣慰一笑。
但下一刻,陸宛君又驚聲喊道:“大哥二哥,你們快停車,我的寶貝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