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體內的拘魂鏈往外伸了一下，鎖頭蛇立起來，四處轉著，一時間竟不知道目標是什麼。
這些人都是鬼。豐城是人鬼混雜之處，鬼不自知為人，人不知鬼的存在。
另一般情況下，絕不會有這種反常的現象，這是怎麼了？難道豐城大亂？
我想到張五斗以前跟我說過的，靠做節目，才能勉強維持豐城的平衡，不讓這個脆弱的人鬼平衡鏈崩潰。
自來水廠就是關鍵，我一腳油門踩到底，將車子速度提高到最大，向前開去。
開到一半，路上滿是廢棄了的汽車擋在路上，橫七豎八地列著，根本就開不進去，我只好和張星一起步行前去。
經過一輛車時，車窗裡突然伸出一隻手來，一個人抓住我的袖子哭求道：“快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求你！”我探頭進去，卻見一個全身黑色的小孩躺在車裡，兩隻眼睛已經有一隻瞎了，還剩一隻咕溜溜地轉著，用獨眼打量著這個世界，他的頭顱之下全是骨頭，心臟還在胸骨裡跳動，搏動時，鮮紅色的血液湧入動脈，再變成暗紅色從靜脈流回，每一個細節能捕捉得到。
這個嬰孩早已死了，成了人鬼之間的存在。
可是這個媽媽卻沒發覺，母子之前親情矇蔽了她的眼睛，根本就看不清自己孩子的狀況。
我嘆了口氣，退了回去，扭頭又跑了起來。
豐城真的變了，人鬼之間的那道脆弱平衡一旦打破，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自己周邊的人是鬼，或是鬼物覺察到身邊的是活人，那將出現怎樣的場面？
張五斗他拼命斂財造鬼器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該死！要是這樣，他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還要這樣拐彎抹角地交代？
開慣了車，只是跑段路，都覺得格外的長，這段路上佈滿了各種奇形異狀的鬼物，還有不少人摻雜其中，茫然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們眼裡，身體裡所感受到的，估計就跟我第一次被王榮他們牆殺時的心一樣，錯愕、驚慌、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這種情緒好像今天一早，穿了西裝，系了領帶，急急趕到公司，怕把西裝坐皺，明明有位置都不敢坐下，一路拉著拉環，站到了公司。
想著今天怎麼跟難得一見的公司大佬彙報今天的優良業績，也許能借這個彙報進入公司管理層，從此加薪升職，贏取白富美，有公司分紅，再私下利用公司資源開個小公司，賺點外塊，人生在40歲以前達到財務自由，從此坐擁美女，周遊世界，享盡世間所有一切。
正做著美夢，喝著咖啡，走到窗邊的時候，發現窗外停著一輛巨大的外星飛船，就跟那些好萊塢大片裡的外星飛船一樣，一模一樣，還有該死的外星人騎著地反重力機動車飛出，發射死光，向你衝來，只是一道鐳射，就把你一直想殺掉的那個公司hr化成灰塵，接著輪到公司老闆，然後是大胸的公司前臺。
自己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卻做不出任何反應，或是說任何反應都是多餘的，無效的。你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更準確地說是等死。
我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而且更滑稽的是我以為自己已經瞭解這個城市，這個被詛咒的人鬼混居的城市成為一座災害之城，原本我以為自己的生活就止於抓抓鬼，拍拍節目，吐槽一下老闆，最後死在一次意外中，不對，自己已經是鬼差了，怎麼死？可能是連魂魄都沒有。
可是現在這叫什麼？看到路上的人鬼各自驚慌失措的表情，我竟有一點好笑的感覺。
就像鏡中人和外面的人各自交換了位置，明明都是一樣的世界，只是左右顛倒就會造成巨大的差異。
豐城對於鬼物來說是鬼城，對於人來說只一座普通的小縣城。
我突然想到李小岸，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要是碰上了鬼物，應該會有自保之力吧？
之前利用古道的資源，我可是給古靈送去不少辟邪之物，只要不出去在大街上亂晃，李小岸是安全的。
我和張星終於跑到了自來水廠。
我還是空手，張星卻還扛著一臺幾十斤重的專業攝象機，累得喘不過氣來。
經歷了路上的一切，前面就算出現超級賽亞人攻打地球的畫面我也不驚訝。
可是趕到自來水廠門口時，我還是驚呆了。
前所未見的畫面在眼前展開。張星也是一臉呆滯，攝像機都忘了開。
自來水廠的中央了空地上滿是人。
各種各樣的人，所有的人都仰天躺著，沒穿衣服，他們還活著，當然還活著。
我都能聽到他們聚在一起的呼吸聲，像是煉爐裡的風聲，呼呼地響著。
他們身邊都站著幾個小孩，每個小孩的手裡都拿著一把刀，熟練得切開他們的皮膚，取出內臟，放到一邊，雖然都是小孩，但一個個表情嚴肅地像是醫學院上解剖課的學生。
內臟的血水積在地上，彎彎曲曲地扭著，最終匯聚成一條小溪，流到邊上的池子裡。
池子裡全是血水。
這是怎麼了？那些小孩絕對不是人！但也不是鬼物！我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鬼差嗎？
哪有這樣的鬼差？
突然一個童聲響起：“叔叔，快躺下，這裡除了我們都要躺著。”
我腿上一疼，一道血流了下來。
一個小孩子拿著刀，天真無邪地看著我，刀上的血是那麼多，已經流到他的手上，他胡亂摸了一把，又擤了擤自己的鼻子，像是長了紅色的鬍子。
我恍惚間，意識竟抽離開了這個修羅場，在想著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我痛了？
我已多久沒覺得痛？除了穿上那些訂製的衣服外，這個孩子居然能把我割痛？
他是什麼東西？或是說一切都是他手裡刀做的？
邊上張星叫了一聲，幾個小孩已經圍住張星，在他腿上扎了幾刀，張星可沒我的功力，吃痛倒了下去。
那些小孩扒開張星的衣服，下一步就是要開膛破肚。這些孩子是哪裡來的？
我茫然間，也感覺到一股巨大危機。
拘魂鏈出，帶著巨大的尖刺呼嘯而過，平平捲起，幾個旋轉，把那幾個小孩都籠在中央。
拘魂鏈上的尖刺貫穿他們的身體，十米之內都成了絕域，沒有一個人完好。
連我自己都震住了。再次進階後的拘魂鏈威力大得可怕，原本我只是想把那些小孩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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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們沒做什麼，尖刺貫穿了他們的身體，他們似乎也不覺得疼痛，反而扭過頭來，朝著同一方向大聲歌唱。
一個小女孩走了過來。
她一走過來，邊上的小孩都拜倒在地，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我看到圓圓的臉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小圓。
這時我身子一震，拘魂鏈斷了，那些小孩都跳了出來，向我撲來，口裡大叫著，我要還擊，卻覺得一口氣上不來，堵在嗓子眼，半天上不去，很難受。
大規模的殺戮開始了，我卻什麼也阻止不了。
我一邊後退，一邊揮舞著拘魂鏈。
我現在可以確定這些小孩跟小圓是同一個東西，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鬼差。
也許張五斗準備了這麼久，要對付的就是這群傢伙。
我身子一輕，已經飛了出去，身上又飆出幾道血口，那些小孩的動作快到異乎尋常，我想找張星，卻看不見他人。
一回頭，右側勁風襲來，一個人抱住我的腰就往回跑，居然是老九。